《故事与事故》是“小说家的散文”系列丛书的一种。
作者蒋子龙是文坛一位很特别的作家,1979年他创作并发表短篇小说《乔厂长上任记》,在全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这篇小说后来被誉为“改革文学”的开山之作,蒋子龙被称为“改革文学”作家的创始者和代表作家。《故事与事故》是他的散文集,以思辨、哲理、深度见长,分为“书写时代”“历史的成全”“混世界”“世相札记”等四辑。耄耋之年,作者仍能关注当下,放眼世界,在人间烟火中寻找有趣的灵魂。作品有几分豁达,更有几分人生阅历和思想沉淀后的旷放。内容所涉恣意,包罗万象,读来极为有趣,品一品颇有深意。
蒋子龙,作家,1941年生于河北沧州。1962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蛇神》《子午流注》《人气》《空洞》《农民帝国》,中、短篇小说《乔厂长上任记》《赤橙黄绿青蓝紫》《燕赵悲歌》等,以及14卷本《蒋子龙文集》。作品多次获得全国很好短篇小说奖、中篇小说奖。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天津市作家协会主席。
人类、人类,人是要分类的。
恐没有人能分得清现代人有多少类?我粗略一算就不下一百多种。单讲男人,就分熟男、剩男、面男(当下正吃香,成为未婚女性择偶新宠)、超男、型男、贱男、宅男、海归男、隐形男(来无影去无踪,神秘难测)、龙眼男(甜言蜜语,华而不实,肉薄核大)、玩具男、学术男、凤凰男、樱桃男(阴险狡诈,心机深沉)、便当男、牛奋男(勤勤恳恳,执着上进)、肌肉男、西瓜男(外表强大,内心脆弱)、苹果男(踏实平稳)、食草男、经济适用男、的哥、空哥、帅哥等。相对的,有多少类男人就有多少种女人,诸如孔雀女、优剩女、普相女、三不女、肉食女、败犬女、富婆、二奶、阿尔法女等等。
按人的质量还可分成绝品、珍品、上品、次品、废品等诸多等级。按人的习性又分为彩虹族、晨型族、婚活族、草莓族、寄托族、考研族、考证族、考碗族、FUN族(爱健身、注重心理、善于调理营养膳食)、NONO族(个性低调,喜欢说不)……若再参照“人以群分”的规则,那就无人能算得清现代“微信人”到底有多少群,大群里套着无数小群,小群里有无数“单发”……
分类,就是分化。越分越散。形散,心也散。此乃大势所趋。这是个分化的时代,又是个拉帮结派的时代。过去世界就是三大块:资本主义阵营、社会主义阵营、第三世界。如今则分成了多少山头?欧盟、东盟、七国集团、二十国峰会、金砖四国、环太平洋组织、大西洋联合体……一方面世界一体化,一方面又不停地分化和重组。
灾难、责任一体化,好处最好自己拿。
如此看来又岂止是人分“龙眼”“苹果”等诸型,世界上的国家也是各型各类。只是不要把地球弄成个“龙眼球”才好。
2010年的新年,我正在法国南部的小城戛纳。晚上在海边观看法国人的狂欢,到深夜熬不住了便回酒店睡觉。睡梦中突然被尖厉的警笛和狂乱的喊叫惊醒,起床到窗前向外看,从我的房间看不到海滩,但见到了火光和浓烟,以为是狂欢者不慎引起了火灾,倒头就又睡了。
第二天,陪同的法国朋友拿着当天的报纸对我说,昨晚新年夜的狂欢又引发了暴力,年轻人一共烧毁了1137辆汽车,所幸比去年创纪录的毁车1147辆少了10辆。我忽然想到莎士比亚太厉害了,他早就警告过:“狂暴的欢乐,得有狂暴的结局。”但我还是无比惊诧,问法国朋友,莫非你们年年的狂欢最后都转化为狂怒?又转化为狂砸,而被砸的又都是汽车?
法国朋友一时无法回答。现代发达的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等又怎样解释人们由狂喜骤然就能转变为狂怒的呢?选择的发泄对象为什么又总是汽车呢?汽车不是现代人的最爱吗?尤其对男人来说,汽车简直就是用钢铁、电子和玻璃制成的“伟哥”,可带来强大、舒适和自由的感觉。年轻人结婚不是必须要有房有车吗?西方有的年轻人干脆就和自己的座驾结婚,认为四个轮子的汽车比两条腿的配偶更可靠。汽车改变了人的习性,改变了人对距离的感觉,可尽情享受速度带来的快感和不需要步行的自由……
这难道是由爱生恨?
如今恨汽车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中国媒体曾广泛报道过一位兰州老人,手拿砖头,站在兰州南滨河路金港城北门前的斑马线上,只要有车辆闯红灯经过,飞砖就砸,一晚上可砸30多辆。2007年,英国做了一项民意调查,评选十大最烂的现代发明,汽车就在其中。理由是它使城市无限扩张,扭曲了城市原本的意义,使人在街道上失去了尊严。
社会无疑已经进入汽车时代,但汽车时代的文明与秩序何时才能建立起来呢?
最近这几年,重庆或许是最令世人瞩目的城市,总有惊人之举,或发惊人之语。东方卫视报道,千人蹲位厕所亮相重庆,该厕占地三千平方米,全部由环保材料建成,可同时接纳上千人方便。因此号称世界上最大的厕所,正欲申报世界吉尼斯纪录。只是不知何时会有一千人恰好同时都憋得难受来如厕,届时这个巨无霸厕所四周的气味会如何?
有这等新奇事,而重庆市民钟运相却发觉自己竟不会笑了,经多方打听,知道深圳有一个教人笑的地方,便花费五千余元去学会了怎样笑。于2016年1月31日晚,“带领上百万市民,在重庆市人民广场一起大笑,笑走烦恼”。事后钟先生感慨良深,原来这个世界上忘记了怎么笑的人还真多,他想把重庆所有不快乐的人都集中起来,教大家学会笑。
先不说为什么重庆会有那么多人不会笑了,虽然这堪称又是“一项吉尼斯纪录”,只想问钟先生,带领百万人一起大笑是怎样的一种笑?是发自内心的畅快之笑,还是强笑、狂笑、傻笑、为笑而笑?凡事有度,大笑过度也可能会带来不良后果,不是有“乐极生悲”一说嘛。
科学家说,正常人在婴儿期每天会笑300次,10岁以后这个数字下降到平均6次,60岁以后平均就只有2.5次了。如果无缘无故地傻笑,则是老年痴呆症的先兆。痴呆比抑郁好不到哪里去。
也许是为了配合钟先生倡导的“大笑运动”,或者是为了给重庆人一起大笑提供一个理由,重庆市外经贸委主任王毅公开对媒体发布:“重庆人均身高将来要提高到一米八、一米九,而且要量化考核这个数据。”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重庆不寂寞。因为有重庆,中国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