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收录了出版家、诗人、作家樊希安先生回忆故乡的散文，每一篇都从独特的私人视角切入，用质朴的文笔、真挚的情感，回忆故乡那些看似普通却又充满趣味的个体日常，勾勒出一幅充满人情味和烟火气的中原乡村图景，描绘出乡村人民的日常生活和人生百态。樊希安书写农民的人生故事，讲述他们的淳朴、坚韧和乐观，用个体记忆为时代留下生动注脚，表达了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爱。记忆中的乡土让他拥有远行后的心安之所和精神家园，同时也能让读者侧面感受中国乡土几十年来的世事变迁，启发我们重新思考和审视现代文明与乡土文化之间的关系。

樊希安，出版家、诗人、作家，1955年3月生。河南温县人。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文学硕士。编审。现任国务院参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总经理。先后获第十一届韬奋出版奖、第三届中国出版政府奖优秀人物奖、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多项奖励。1973年6月开始在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出版有《信仰的力量——双枪老太婆传奇》、《公木评传》、《社会与人生》、《笔端流痕》、《愧对芦荟》、《五松居新咏》、《五松居杂笔》、《五松居论稿》、《总编辑手记》、《灯下虫草鸣》、《樊希安新古体诗》、《美丽三沙行组诗百首》、《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军歌的诞生》、《美术馆东街22号——三联书店改革发展亲历记》、《激情与梦想》、《樊希安散文集》等多部专著和作品集。

第一辑/家里人
生命·布·奶奶
煮肉
忆参军
仁义的木匠
父亲节追忆
方桶
梦见俺娘
晚摘的石榴
窗前
祭二哥
大姐
中宁枸杞
第二辑/亲戚群
最后一个舅舅
四姨
月姐
秀英
表叔拐天义
第三辑/众乡邻
“老拐”老师
末有爷
士振爷
明云爷
樊小拉
大头娃
秋来哥
第四辑/故园雪
难忘故园
我家的柿子树
恋雪情结
故乡的年
后记

读樊希安这部散文集，
我流泪再三，不得不一次
又一次释卷洗脸，以平抑
我的激动。我不是在恭维
该作家，也无意于吹嘘该
书，我的感受和状态就是
这样。
文学之美，各有各的美
，散文也是如此。中国古
代的散文作家，多且渊玄
，允我绕过。中国新文学
以来的散文作家，鲁迅奇
瑰而深刻，周作人平淡而
沉厚，朱自清诚挚而典雅
，孙犁静正而简省，汪曾
祺闲晏而节性。置这样一
个传统之中，我以为樊希
安的散文伤怀而温暖，凡
有相似生活经历的人，甚
至并无相似生活经历的人
，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
必受感动。
不宜逐次评论樊希安的
作品，因为审美没有统一
标准，而评论则会涉嫌导
引，高士往往是不乐意的
。我只想分享一下，他的
散文到底以什么魅力感染
了我，使我共鸣，并催我
怆然涕下。
这部作品自有其结构，
便是以人的亲疏关系分为
四辑。中心是父母兄弟姐
妹，接着是亲戚，接着是
乡亲，最后是故乡风物，
不过这也是有人在其中的
，遂为乡情。每一辑的作
品，都沁漉着恳切而浓厚
的感情。最令人动容的，
是关于父母的叙述。
伏案长思，我的眼前尽
是真实的人，生动的人，
充满了泥土和烟火气息的
人，且是可敬可爱的人。
母亲白天耕田、执炊和
洗衣，晚上纺线织布。不
累是假的，累也要硬撑。
凡穿戴和铺盖，全用母亲
的家织布。祖孙三代，乃
至儿媳，皆有母亲的家织
布。家织布里是棉花，也
是母亲的血汗和生命。在
一个阶段，终岁也难吃上
肉。过年了，父亲才去公
社的什么地方割肉。煮熟
，捞出切开，放在碗里，
母亲调好，然而父亲不舍
得吃，母亲也不舍得吃，
只凭自己的孩子狼吞虎咽
。作家深情地说：“我从小
到大历经多次煮肉，脑海
里竟没有父母吃肉的记忆
。”以小见大，父母的牺牲
精神遂生辉熠熠。也许作
家过去并不完全理解父母
的艰辛，遂在以后反复喟
叹，觉得自己尽孝不够。
母亲还特别慷慨，周济
邻里从不犹豫，当送衣就
送衣，当给饭就给饭。父
亲是木匠，更是义人。当
场长，碾麦子，会赤脚踏
着日照返家，以免带回麦
子粒而受到怀疑。为乡民
盖房，有一次在主家用餐
，碗里竟埋着一只婴儿的
鞋。父亲不抱怨，不发声
，反之悄然倒掉了饭，是
要防止主家尴尬。
高贵的人在哪里？高贵
的人就在生活的沉浮面上
或生死线上。
三舅也是敢作敢为，且
勇于担当。给母亲过了三
年，三舅怕自己老了，再
来走亲戚不容易，便提出
要给外甥做主分了家产。
作家在异地工作，说：“我
远在东北，不要家里的一
草一木。”三舅说：“不中，
我当舅的得公平，谁不要
也不中。”他担忧这个外甥
若犯了错误，从单位下放
了，老家竟无落脚之地，
三舅说：“叫我咋对得起你
死去的爹娘！”无意之中，
历史也便发出了叹息。而
伯父的女儿月姐，从陕西
奔丧至河南，跪哭病逝的
母亲说：“娘啊，我苦命的
娘啊！我以后回家我找谁
去啊！”父亲为叔，拉起月
姐说：“闺女，不哭了，你
妈不在了，有你叔呢！”月
姐连磕三首呼道：“叔啊，
俺大俺妈都不在啦，您收
下您这苦命的女儿吧！”而
表叔拐天义经营烧鸡生意
，别人借他钱有几十笔，
他既不催账，也不收利息
；而铁匠末有爷，制镢头
、钯钉或镰刀，必是精益
求精，且会打上自己的官
名以示责任，当然他也是
一口价，不含糊；而理发
师秋来哥是快乐的单身汉
，遂把店铺变成了村民的
俱乐部、茶舍和食堂，技
术精湛，态度和乐，交费
么，你随便。
我以为这本书的思想意
义颇大，它以一家人、一
村人及由一家人创业或嫁
女而散居的方圆千百里人
的日子，反映了中原人的
性格、情怀、品质及价值
观。他们劳苦、乐观、热
爱生活，并追求生活的幸
福。他们很质朴，更懂仁
义，这正是一种儒家文化
的大理。中原人不就是中
国人吗？
我有幸认识樊希安，他
也是一个可敬可爱的人。
他不知我齿历，以为我年
长，总是称我为兄。不料
终于发现我出生晚，他出
生早，便连呼吃亏了。接
着说：“吃亏就吃亏了，也
不改口了。”当时四方朋友
晤于一室，闻者众，无不
大笑。这样一位作家，其
散文的语言便活泼，轻快
，直爽，径入事物的本质
。句子多短，遂铿锵有力
，不蔓不枝。
2022年10月20日，窄门
堡
（作者系散文作家，冰
心、老舍散文奖获得者，
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陝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

本书独特的百姓视角，讲述乡土中国民风故事淳朴的世态人情，还原中原大地平常人家——致敬远去的故乡和岁月。
讲述农民日常生活和人生故事，用个体记忆为时代留下生动注脚。
书写发生在中原大地上的乡土故事，演绎中国农民特有的淳朴、坚韧和乐观。
呈现传统文化中的孝亲敬老和怜贫恤苦，延续乡土文化脉络。
回到人人熟悉的乡土社会，在悠长的时间中安定生活，获得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

我一生爱好写作，从17
岁当兵时开始，一直到现
在退休后的67岁，坚持了
50年。19岁时，我被部队
送到贵州日报学习。21岁
时，我有幸被选送到吉林
大学中文系深造。这辈子
做过记者梦、作家梦，但
最终选择了做出版，写作
在一生中只是业余。青年
写诗，中年写散文、纪实
文学，晚年搞长篇小说创
作，结合工作实践，也有
几本出版专著问世，拢起
来，共写作发表了四五百
万字的作品，散文是其中
的一部分。曾出版过《愧
对芦荟》《笔端流痕》《
五松居杂笔》《灯下草虫
鸣》等几个散文集子。本
集所收散文专注于写亲情
乡情，一部分写于中年时
期，一部分写于近年来长
篇小说创作的间隙，有的
发表过，有的没有发表，
取名《最后一个舅舅》，
源自其中一篇文章的篇名
，也是表示和往日时光的
告别，对拉不住的已逝岁
月的恋惜。
这本集子的出版，得到
了一些朋友的帮助。著名
作家裘山山帮我看了书稿
，建议精选其中写人物的
篇章，她擅小说创作，又
是写散文高手，且当过多
年编辑，所言是很有见地
的。富有编辑经验的四川
文艺出版社张庆宁总编辑
慧眼独具，提出缩小光圈
，把焦点对准故乡人物，
以人物为中心反映乡村图
景，使这本书有了现在的
模样。著名散文家、陕西
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陕西
师大教授朱鸿先生，应邀
为本书作序，时值西安新
冠疫情反复中，他克服诸
多困难，准时完成序言写
作，对本书做了中肯评介
。本书责任编辑细心编稿
，美术编辑精心设计封面
、创作插图，为拙作增色
生辉，对这些朋友及出版
社相关工作人员，一并致
以诚挚的谢意。
每个人的一生都似一条
河流，或大或小，或长或
短，但不管流多远，都有
自己的源头。这个源头就
是故乡。每个人对故乡，
都会有很深的眷恋之情，
如果这本小书，能让读者
在思念故乡中有所慰藉，
我就有几分欣喜了。
樊希安
2022年10月23日清晨于
北京大兴翰林庭院

这篇文章是儿子和我共同完成的。那日我偶翻他的日记，被其中的一篇深深感染了。这篇日记篇名为《生命·布》，标明“1998年10月18日阴雨”，全文如下：爱干净的妈妈收拾衣柜，拿出一张叠放整齐的布。“这是你奶奶以前织的。”她说。我摸了摸这块布，真的是很粗糙。我睹物思人，想起了已过世的奶奶。
奶奶这一辈子都在农村，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农村妇女，我对她的印象不很深刻，因为我只见过她两次。但如今我摸着这块布，这块粗糙的布，不禁想起了她，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凄然。
我仿佛看到奶奶正在纺车前织着那块粗糙的布，我仿佛体会到了生命的短暂与珍贵。
啊，我悟到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也正在编织着自己的布吗？当用完最后一丝线时，那就是生命的尽头了。我想，无论这块布华美与否，对于我们来说，它都是最为珍贵的，因为为了它，我们用尽了一生的精力……
平心而论，儿子的这篇日记写得不错，从文章的立意到遣词造句都体现了高二学生的写作水平。但最令我心动的不是其写作水平的提高，而是文中蕴含的对奶奶的情愫以及通过此对生命意义的感悟。
我的家在豫西北平原，那是盛产棉花和小麦的地方。儿子五岁和九岁时，我和妻子先后带着他回去过两次，行程匆匆，时间短暂，故他对奶奶印象不深刻，写不出更多感性的东西。他的文章中也的确有“粗糙”的地方，明显之处有二：一是把一匹布称为“一张布”；二是“仿佛看到奶奶正在纺车前织着那块粗糙的布”，给人一种布是在纺车前织出来的感觉。错错错！但是，这错误不是我儿子一个人独有的错误，由于生存境遇的不同，加之时代的变迁，他们这一代人，或再上溯到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有谁能说得出农家土布是怎样织出来的呢？不知并不为怪，但不知却难以知晓其诞生的艰辛，难以知晓农妇为此付出的辛劳，也难以理解我们这一辈人对老一辈人刻骨铭心的情感。为此，我要接续儿子《生命·布》的话题，告诉他一匹家织布产生的历程，他有怎样一个以日月抛梭用生命织布的奶奶。
儿子，我的母亲你的奶奶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同是出身穷苦人家的我的父亲你的爷爷。你奶奶和爷爷结婚时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借住在别人家里，靠给人家当长工做佣工过生计。那时，奶奶和爷爷很穷，穷到了极点，但虽穷，却有生活的希望和异常坚韧的奋斗精神。凭着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置办了家产，以后又陆续有了六个孩子。在微不足道的家产中，就有一台织布机和纺线车，以及纺线织布附属的一些物品，这是日常家居的必备品。黄梅戏唱“你耕田来我织布”，不织布衣从何来？虽说本世纪初已西风渐进，产生了“洋布”，但是价格昂贵，农人何敢问津？我生于50年代中期，从记事之日起，就知道全家的穿戴都是靠你奶奶手织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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