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作家敬文东时隔多年后的第一部作品，囊括了自序、创作谈、写作手记、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诗精选等内容，意图从对话、自述的角度，展示作者的创作思路历程、风格变化及创作思绪。本书内容丰富，结构丰满，从表达对侠客的向往、寄思亲人与朋友，到表达人生感悟，到抒情文学作品，无不向读者展示着作者的内心情感和体悟。丰满的体例和内容，既充分体现了作者作品魅力，也体现了追溯和传承。

敬文东，1968生于四川省剑阁县，文学博士，现为中央民族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有《流氓世界的诞生》《指引与注视》《失败的偶像》《随“贝格尔号出游”》《事情总会起变化》《牲人盈天下》《艺术与垃圾》《皈依天下》《感叹诗学》等专著，有《写在学术 边上》《颓废主义者的春天》《梦境以北》《网上别墅》《房间内的生活》等随笔、小说和诗集，另有《被委以重任的方言》《灵魂在下边》《诗歌在解构的日子里》等文集。

壹
蒲公英
侠客*
劝告
重阳节
阿毛，那两瓶酒*
创世纪
手指
缥缈
邂逅
一字歌
邻居
房间
召唤
老人
黑衣客*
打劫
山楂
我们的时间
三月
从名词到动词的跃变
花圈店
最后的歌谣
距离
夏天
咳嗽：给康德
老家的朋友们
赶路：给祖父
神灵：给父亲*
凡人：给母亲
如今
剑阁*
笔记本
岳麓山
可怕的对称
诽谤：宾格 Me
多次看见*
1992-2002
故乡小札（1976-1985）
火星人的秋日小札
新乐府
臆想的爱情
偶然作
创世纪：给典儿*
土门村，汉语
拯救者
凋零
必然性*
歌
咸
一年将尽*
在六祖寺
偶然想起
草，燕子
银杏之诗
最小的事情
十三不靠
洛克在墓中如是说——改写自洛克自撰的墓志铭
贰
感叹是汉语诗歌的宿命——答公众号“杜者之歌”问
为第十六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批评家奖——答《南方都市报》问
《星星诗刊》2018年年度批评家奖答谢词
答“未来文学”公众号问
后记

本书是“密涅瓦丛书”中的一辑，也是作者敬文东的第一部诗歌作品。本书既有诗歌创作，也有作者创作的心路历程和写作手记，同时还有访谈录、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等。诗歌创作中，作者在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感悟和心态，读敬文东的诗，是对他人生经历和思想的深刻体会与共鸣。

有那么一段时间，大约
是17岁到23岁吧，我的确
有志于成为一个诗人。很多
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实现这
个梦想的概率还剩下多少。
百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五？
这样问当然是荒唐的。不过
，有一段时间我确实这样问
过自己。好在除了最初几年
天天一门心思写诗，最近十
余年，我实际上已经很少提
笔写分行文字了，有关百分
比的疑问归根到底是毫无意
义的。成不成为一个诗人，
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伪问题
，接近于毫无意义。
收在这个集子里的诗作
，是挑选和自我妥协的结果
。有的作品因为有几个句子
不错，被我选进来了；有的
作品因为对我有纪念意义，
所以也被选进来了；还有的
作品是因为好玩——纯粹的
好玩，于是干脆网开一面，
让它们拱进来了。除了这三
类标准，我实在找不到其他
可行的办法。
这本诗集所收的作品在
时间跨度上虽说有32年之久
，但其中较长的一段时间是
空白。这有两种情况。
1990-1992年之所以没有诗
作入选，不是因为那几年没
有写诗，或者那几年写的诗
数量有限，而是因为那几年
写的东西实在难以卒读。那
几年我误打误撞，走到“歪
门邪道”上去了，而且还为
此花费了不少心力。我很愿
意对自己宽容，但无论使用
哪种宽容的标准，都很难将
它们挑选进来。2005—
2018年间，我除了写有两
首短诗，没有写出过一行诗
句。理由很简单，我觉得自
己没有成为诗人的能力；最
近恢复写诗，不过是重拾旧
爱而已，算不得对自己怀有
诗人的期待。
在编这本集子的时候，
我曾经试图修改其中的作品
，尤其是早期的作品。但我
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完成的事
情。我今天的语言方式和从
前的语言方式相差太远了，
修改它们只会适得其反。我
犹豫再三，彻底放弃了这一
不切实际的打算。
收在这本集子里的作品
大体上都曾经发表过。收在
这本集子里的早期作品几乎
全部发表过。为了发表早期
的诗作，我使用了一个很有
些愤青特色的笔名（那也是
我用过的唯一一个笔名）。
现在想起来，那都是三十年
以前的事情了。时间是不是
过得太快了？
诗是灵魂的事业，和名
声无关，甚至和诗的质量无
关。只要一个人觉得自己需
要诗也凑巧能写两句歪诗，
给需要滋养的灵魂一个差强
人意的交代就行了。别的嘛
，实在无关紧要。好在我们
的灵魂除了对诗有需求外，
对很多其他美好的事情和事
物也有需求。这当然不是一
种建设性的态度，但也确实
不是在为自己寻找托词。
若干年来，我被少数几
个人善意地称作诗歌批评家
，也被更少数的几个人恶意
地称作诗歌批评家。不管是
善意还是恶意，其实都是误
解。我无意成为诗歌批评家
，尽管我不认为成为一个诗
歌批评家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也确实是因为有了这一
“恶名”，我才放弃了出版诗
集的念头。现在将它们编在
一起，完全是出于这套丛书
的主编张清华兄的厚爱和错
爱；如果没有他的鼓励，我
决计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感谢我的学生夏至姑娘
为本书设计插图；感谢责任
编辑辛小雪女士的辛勤劳作
。
是为后记。
2021年3月11日，北京魏
公村

蒲公英
如果说日子仅仅让我们成熟
那柳叶间就没有我们的笑声
野地上就没有狗尾巴草的欣喜
如果说我们围在一起是命中注定
那我们就只好紧紧抓住对方的手
我们就只有用同一种语言谈笑
可是兄弟，我们都是蒲公英的种子
世界很大，生活的海洋又深又冷
没有鞋的孩子照样可以走路
现在该让清风送我们走了
一个个伞兵，一群群细小的乌鸦
排
天
而
下
1988年1月
侠客*
有了剑的时候
有了侠客
他们竪目冷眼
他们拔剑杀人
他们哈哈大笑
他们遭人杀戮
江湖上的风好冷啊
他们匆匆赶路
路好远啊
他们从不回头
暮云弥漫
寒鸦的叫声里
死气很深
终没有开花的日子
唯飞溅的血花
挂满剑身
日子一寸寸流过
几千年流过
女人的手横陈过来
覆在心上的冰
消失了 白发苍苍是一种幸福
子孙绕膝是一种幸福
唯生锈的宝剑和侠客之名
躺在墙角
默无声息
1988年9月
1988年9月的某个晚上，我走在四川北部一座小城泥泞的街道上。秋雨暂停，街道两旁灯火稀少。那年月，内地的荧屏黄金时段几乎被港台的电视连续剧全面占领，武打片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我刚从录像厅看了一部来自香港的功夫片，片中的英雄斩妖除魔后选择了隐居，和他的心上人一起。那时我尚不足二十周岁，却自以为懂得了英雄隐居的深意，心中不禁有了“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的声响，觉得唯有这样的人生才值得一过，于是有了这首小诗。十一年后，我客居帝都，供职于一家高校，曾在北京郊外偏远的村子里，租了一个两百多平方米的农家小院，经常周末驱车和家人在那里住一两个晚上。在农家院里，月明而见不到星星的很多个晚上，我常常想起那条泥泞的街道，想起那个不足二十岁却有隐居念头的年轻人，我很同情他“为赋新诗强说愁”的自恋、伤感和紧皱眉头的假老练。
2021年3月7日，北京魏公村
劝告
把你最后的角票交给流浪的诗人
曾经腰缠万贯的阔佬
最冷的时候他会买一些布头
盖住冻僵的诗
最饿的时候换回一些糙米
填饱与脸一样苍白的胃
妖娆的歌女，把你最美的歌声
唱给临死的人，不管他是恶棍还是善人
在告别我们的时候
应该给他―点想头
伴他走上天堂或者下落地狱
甚至来生还是人
这一辈子你只能唱一次颂歌
快乐的诗人
那些在河中淘沙的老妪老翁
鬓角的汗水应该是你瓶中的墨水
写在稿纸上的诗行
应该是细细的河沙
不要悲伤了，从泪水中站出来
并且告别往事，当午夜钟声响起
将你惊醒，那是更鼓不是枪鸣
守夜人在为我们报告和平之音
放心睡吧然后放心起来，这会儿
我对自己说：起来，起来呀！
1988年11月
重阳节
重阳节的下午
济公摇着烂蒲扇
经过鹤鸣山
重阳节是老人的日子
济公老了
济公疲惫了
秋风瑟瑟
济公的乱发瑟瑟
菊能傲霜
今天却没能傲霜
济公捉住一枝颜色寡淡的花
就说是菊花
就别在了袈裟上
坐在重阳亭里
烂蒲扇轻轻摇动
鼾声如蛇
在草间晃动
重阳节的主人—— 我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
连带那些还没老
却走在山间的人们
路过重阳亭时
请放松你们的脚步
佛在他心中
他在亭子里
1988年
P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