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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潮汕往事潮汕浪话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作者 | 马陈兵 |
出版社 |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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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内容推荐 潮汕是南中国北回归线与海岸线相交之处古老美丽的“大溪地”,潮汕地区保留中原文化和古韵最为悠久,而本书作者马陈兵多才多艺。两相碰撞,成就了这样一部有趣的作品。本书由《潮汕往事》《潮汕浪话》两部分组成,前者呈现作者作为“干部子女”在上世纪六七十年度故乡农村的“悬浮”成长,是个体追忆中“一个人的乡土”;后者借浮景、鸟铳、脚仓、咸带、九窍、番客、看山、割猪、冲罐、麻叶、石敢当、那个鱼、三中花、八仙床、咸薄壳、土山茶、鸡仔晕等数十个潮汕方言流行词“说文解事”,与风俗名物互相发明,演绎地方历史人文,呈现潮汕话作为古汉语活化石在“海上丝绸之路”重要节点、中国改革开放前沿汕头现代生活中精彩、丰富的衍变。 作者简介 马陈兵,生于20世纪60年代,广东潮汕人,现居北京。作家、诗人、书画家。曾为《羊城晚报》撰写多个专栏,在《人民文学》《读书》《词刊》《天涯》《北京文学》《星星》《西部》《浙江诗人》《作品》等刊物发表作品。2018年6月在杭州大屋顶美术馆举办“猫民代表”个人书画展。有《带着花椒去上朝》(即出)《盗谱者》(即出)等著作。微信公众号:异史氏。 目录 自序 只有水中的窗户是自由的:为了辞别的写作 上篇 潮汕往事 第一章 昨天蜻蜒从溪对面扑扑飞来 一 菱形月亮 二 水蛭、乌佬仔和白贼公 三 土尾,溪山行旅 四 那个空中无识的单丁在高高桥墩上打了一架 五 昨天蜻蜓从溪对面扑扑飞来 第二章 大溪地·悬浮记 一 我跳上盐汀桥墩,是第一次神示 二 春雨流注时的玻璃物像 三 清清溪水,我的无界乡园 四 众溪喧哗,溪东溪西 五 我的命格,马爸爸的朋友圈 六 三贵人 七 失溪记 下篇 潮汕浪话 甲 浮氏物语 1.产地说明 2.浮氏物语 乙 扛着乌铳去战斗 1.浴布与脚仓 2.浮景 3.吟唱灵魂 4.我浪,校长 5.余成士杀菜 6.山兄假虎浪 7.这个鱼是那个鱼 8.扛着鸟铳去战斗 9.县城那个,乡下苦臊 10.“七铺”与“九窍” 11.新武一声吼 12.从姜尚到鬼市 13.柴浪小考 丙 潮汕人怎么喝路易十三 1.潮汕成史 2.番客 3.冲罐纪年 4.山上一只船:鸡仔晕 5.三中花 6.通食世家 7.星期日痛风:刻薄记 8.奈果传奇 9.憾失虎骨酒 10.潮汕人怎么喝路易十三 丁 猪内风月传 1.割猪吟 2.吴就头发财记 3.猪内风月传 4.潮汕厕史 5.宿鸟 6.圣浪说 7.银莲传 戊 生山瑞兽 1.糖铎有清音 2.鱼书猫说 3.麻叶简史 4.生山瑞兽 后记 远活落儿节 序言 只有水中的窗户是自由 的:为了辞别的写作 大地承载了秋夜 这时水中窗户 无忧伤 相信桥栏只在半夜通透 成寒玉 烟头从我指间飘坠 “喂,大叔,给我一根” 我听见水下老鱼,坐在 我同样的位置 公元2011年,或是隔年 ,初秋某天,又到最安静时 刻:午夜两点过。我双足悬 空,坐在杭州小河直街长征 桥的石栏上。 夜风也到一昼夜中最轻 滑时刻。我只穿裤衩,几乎 精光赤条,其实一丝不挂也 无碍。天地间唯一还盛着灯 光的窗户——我二楼书房的 临水之窗,就悬在右前方不 到十米的桥头河边,可以看 见窗前桌上打开的电脑和书 本。我已赁居这幢临河老房 子三四年,随性颠倒作息, 经常整夜不眠,读书、写作 到天亮。不用怀疑,午夜一 点半后,凌晨四点半前(小 河两岸晨鸟的第一声啼叫不 会早于这个钟点),除了我 ,这地方不会再有一个人、 一辆车出现。那几年,那时 辰,此地不属于这世间。 月亮耷拉着眼。桥下之 水流人最深处酣眠,与两岸 浓密树影连成鼾声一片。他 们的鼾声,只有大地能听见 。 连我这仍然亮着灯的老 房子也已入睡,就睡在桥前 水上。那摇晃的一窗波光, 是她均匀的呼吸。 我细看那波光,其中有 细微而迷人的跃动,有韵律 而无穷尽,那是窗户的梦。 窗户的梦就是房子的梦,是 房子不再被白日所关闭的潜 意识,或房子对往事的投射 与追忆。一幢百年老屋,立 在流淌千年的水边,其所忆 所想,已非我等能猜度。不 过,现在波光里多少也有我 的信息:窗前的书桌电脑中 ,我的故园追忆,我关于乡 土的印痕,我的归墟,《潮 汕浪话》,正在欢畅生长, 拔节延展,丰腴,鲜活,日 现辉光。 多年以后,我辞别杭州 ,继续天涯客旅。在西南万 山之中的另一处陌生水涯, 嘉陵江畔化龙桥边李子坝正 街一个可以反复看见彩色甲 虫钻出鹅岭半山轻轨站的窗 边,我在又一次将近三个月 的蛰居中开始《潮汕往事》 的写作,并于隔年春天在京 城远郊永定河畔的一个继续 蛰居之所完稿杀青。 恍惚之间又过一年许, 2019年底,肆虐世界的新 冠疫情暴发之前,命运那抛 掷妙手在拎着我东南西北转 了一圈后,出人意料地将我 安顿到中国中部的另一个傍 水所在。经冬人春,2020 年初的人间白日失焰火,寂 静如午夜,我独坐千年瓷都 景德镇莲花塘边雨窗下,做 《潮汕往事·潮汕浪话》书 稿交付出版前的修改校订。 承北京三联书店慧眼,这本 关于追忆与乡土的小书,带 着海之气息、潮之滋味,如 多年前那摇映于江南流水上 的酣眠之窗,在滤过忧伤之 后,呈现给这个我们不断与 之辞别的“声闻界”。 只要不到人工智能统治 甚至取代生物学意义上的人 的世代,追忆与乡土无一例 外地伴随每个人的一生,纠 缠交织,不可须臾剥离。两 者不仅都是永恒的文学母题 ,更具有先验的一元论结构 。故园、原乡、乡愁、寻根 等表述,都内设了离开、远 去所产生的时空距离,本质 上呈现为追忆视角与内省投 射。作为亲历者对同一乡土 不同维度的追忆、拣择和叙 述,本书的两个部分,事实 上提供了一个交互实验:作 家关于乡土的追忆,同时应 该是个体深切独特的成长经 验,空泛无根的美丽乡愁或 地理志层面上的风物略述, 本质上不具备文学的质地。 基于上述体认,《潮汕 往事》呈现的是个体追忆中 的“一个人的乡土”;《潮汕 浪话》虽借若干潮汕方言词 与风物互相生发,演绎地方 历史人文,选材的原则与范 围却也严格限定在我早年的 成长经验与听闻。换言之, 我不会仅为了扩展写作题材 而查阅和采集资料,比如史 乘志书、民间传说。另一方 面,本人缺乏严格的语言学 特别是方言研究方面的学术 训练,而目前亦尚无潮汕方 言的标准字库,大部分“浪 话”的形音义的识读,来自 个人语用的经验,或者是仅 发生于我幼年生活的狭小区 域的特殊语言现象,肯定有 不少异解或存疑之处,请读 者谅解,更欢迎赐教。 那么,追忆、乡土与辞 别又有什么关系——“辞别 的写作”何为?我从小河直 街那一窗深夜水中摇漾的倒 影里看到了什么?要说明这 一至关重要的体悟,我必须 对写作的过程作简要回溯。 《潮汕浪话》动笔较早 ,上世纪末,二十多年前, 韩少功先生《马桥词典》出 版,《天涯》杂志接着独家 开设专栏“中国都市民间语 文”,我由此产生仿效《马 桥语典》演绎潮汕方言词的 想法,并曾在报纸副刊开过 《潮汕浪话》专栏,但只写 数篇约二三万字便搁置下来 ,主要是找不到方向和感觉 。当十多年后朝花夕拾旧文 再续时,我已不是当年那个 气血旺而心智疏、志向远而 经历浅的“吴下阿蒙”,如《 潮汕往事》所喻,在从壮夫 渐向老朽的这二十来年中, 我宿命的“悬浮”人生继续在 得轨出轨、偏轨换轨、有轨 无轨中忽慢忽快、乍进乍退 。我辞职、辞乡,乃至辞家 。惊回首,有意无意、必然 偶然中,辞别与远行,竟成 为我人生的“常轨”。我罔顾 后果与伤害,一次次亲手撕 裂、背叛的同时,也挣脱狭 义的体制(机 导语 往事如溪烟,浪话浮万古。潮汕是海上丝绸之路重要节点,文化源远流长,潮汕方言既古奥雅正又反映社会生活的急剧变化。 作者马陈兵为历史学者、作家,中年离乡游学四方,丰富的阅历使其得以超出地方文化与边地视野的限制,体悟、揭橥本人作为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一代在故土特殊的成长经历,并借此观照这个大变革时代潮汕以至中国社会生活的某些深刻变化。由此,本书既是“远活者的悬浮成长史”,亦是“潮汕话的波谲云诡记”。 后记 远活落儿节 辛丑年四月廿二日,月 在癸巳,日在辛巳。 江上水势如海,山里柴 扉久掩。我自去岁卜居瓷都 ,息交绝游,清宁静寂,生 涯直如原乡酒徒老四叔—— 本书结尾一节《生山瑞兽》 中那位“看山”汉子。不过, 我和世界并未互相遗忘,除 偶尔有老家汕头和第二故乡 杭州的兄弟组团来饮,初夏 ,拙著《潮汕往事·潮汕浪 话》也正式进入出版流程。 尽管我在此前新冠疫情全民 隔离的“永恒蛰居”期间又对 全稿进行多遍修改整理,并 补上自序,可算齐清,然积 习如驴,作为一个视治学写 作为天命宿业的读书人,而 书稿出版方又是“中国知识 分子的精神家园”北京三联 书店,我唯全力以赴,精益 求精,不负如来不负卿,一 寸春光撚一茎。职是,在初 夏鄱阳湖边怀玉山余脉滂湃 山雨的慰藉加持下,我又将 书稿从头到尾推敲核校一过 ,今日凌晨,正好完成。 今日:亘古如斯的一天 又一天,我生命中又一个如 期如至的白昼与清夜。 刚躺下,原已向晴的早 晨又淅沥有声,我记起来连 日晴雨交替,仿佛杭州的雨 雾湖烟也越天目、黄山来至 窗外。我性喜听雨,来客瓷 都,尤德此声。我的寓所地 处五龙山国家森林公园莲花 塘边一个小山坡上,莲花塘 属景德镇老底子的市中心, 明清两朝皇家御窑遗址所在 ,清末民初著名的陶瓷艺术 团体“珠山八友”也在此地活 动。如今非常漂亮的遗址公 园刚刚建成开放,而市委尚 未外迁新市区,军分区就在 我窗前坡下。或许由此,此 地得以保留四围山色、一泓 止水于闹市之心。 莲花塘虽不大,却大有 来历,旧称佛印湖。一名所 唤,仿佛坡公仍携青云狂僧 佛印时时泛舟湖上,与古老 的北宋年号“景德”一起为这 座千年古镇世界瓷都磨洗日 月,把臂前朝。居处闹中取 静,亦得深夜绝寂,亦闻高 树晨鸟,美中不足是莲花塘 对面废置的景德镇宾馆前有 个小广场,未免沦陷于呕哑 嘲晰,朝暮与节假日尤甚, 久听使人自俗。且喜此地四 季多雨,山雨一来,笼盖天 地,满耳潺谖,即不觉六根 皆净,拔出淤泥,如升仙宫 矣。 困倦之竿摇摇晃晃,潜 意识正于半睡半醒中释放, 各种闪念像翠竹新叶迎雨扑 簌,突然一阵轻雷来滚。瞑 目幻视中,我看见笑语声喧 的一群人正抱琴搬酒,七手 八脚支锣架鼓,准备晚上一 场成人的半疯癫式后儿童狂 欢。 我蓦地惊回,揿亮手机 确认日期,没错,昨天六一 ,今日六二,正一年一度“ 麓儿节”。 麓儿节与潮汕无关,与 景德镇无关,与杭州以外无 尽过完六一即接六三的众生 无关,无边烟柳与欸乃钱塘 中,只有杭州达人从方言谐 音与透熟声色中会心一笑, 趁机调趣:小西施,祝你麓 儿节快乐!或者提醒兄弟闺 蜜:别忘了,今天要过麓儿 节! 我是在不久前专门请教 了家住西湖边的“杭州闲人” 艺术家、生活家王介眉(眉 毛)兄,才知道杭州“六二 节”因与杭州话“麓儿”谐音 而得名成节。“麓儿”何义? 脑袋像个空麓子,弄不拎清 ,笨蛋、傻瓜、二百五是也 。杭州城中麓儿何节?成人 的愚人节、酒神节,兼带几 许情人节。但我,一个流寓 江南的潮汕人,在不知道“ 麓”乃吴方言本字之前,已 径自以“落儿”命名如斯神节 。 我于2007年初离开故乡 潮汕客居杭州,许久才听闻 杭州人每年六月二日喜过落 儿节,知道凡是杭州达人都 不忘落儿过节,偶尔跟着吆 喝过节。后来搬到良渚文化 村,认识干脆隐去真名的杭 州土著模范村民高阳酒徒半 隐六三。记得2016年的6月 2日下午,我托着高高一盘 刚出锅的“马氏小龙虾”,从 寓居的白鹭郡南徜徉到对面 另一小区柳映坊六三家中, 与一帮新朋旧友推杯换盏, 当夜醉卧六三家,过了一个 印象至深的六二节。 ……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 马。三联书店副总编辑郑勇 先生和文化分社社长徐国强 先生慧眼识珠,拔拙稿于泥 涂,也使潮汕风情人物得跻 广途、登大雅,多为世知。 借本书后记,不仅我本人, 也请允许我代表故土乡亲悃 悃致谢。 在《潮汕浪话》写作过 程中,我陆续将部分章节的 初稿发表在个人公号“异史 氏”上,受到网友热情关注 ,其中《潮汕人怎么喝路易 十三》《麻叶简史》《浮景 》等篇点击量均破万,从留 言中可以知道不少读者是潮 汕人,也在此感谢众多乡亲 的阅读关注。潮籍摄影家韩 荣华先生、张声金先生授权 我在书中无偿使用若干幅原 创摄影作品,也在此一并致 谢。 《潮汕往事》写作于我 自2018年离开杭州转徙蛰 居重庆、武汉、京城等地近 两年间,其间得到张好好女 士的多方支持。作为作家、 诗人和资深编辑,她也是文 学上的良侣诤友,在写作的 姿势、尺度、技巧诸方面互 相切磋,使我获益良多。 佛家言因缘。承《天涯 》杂志前主编王雁翎女史接 引,我将本书呈稿请益于隐 居湖南泪罗乡间的韩少功先 生,得到肯定;复蒙杭州老 朋友江弱水教授、潮汕方言 研究权威林伦伦教授赐阅并 推荐,谨此一并致谢!“掘 出一个游子对故土炽热而惊 悚的再发现。”“写出了一个 书评(媒体评论) 词语是故事的化石,故 事是词语的母胎。马陈兵左 手词语,右手故事,双向对 进,掘出了学问也掘出了诗 情,掘出了一个游子对故土 炽热而惊悚的再发现。 ——韩少功(作家、翻译 家) 鲜活的文字人都爱看, 何况生猛。作者浪活今生, 浪话往事,为你,也为他自 己,活出一个滚烫的潮汕。 ——江弱水(学者、作家 ) 马陈兵先生的“往事”并 非如烟,信马由缰,娓娓道 来。“浪话”根植于历史文化 底蕴深厚的潮汕沃土;其丰 富的想象力如天马行空,文 笔汪洋恣肆。思接千载,视 通万里:思理为妙,神与物 游。歌德说:“精美绝伦同 时又通俗易懂,是最为稀少 的。”读其文如见其人:初 晤其面,满身的艺术细胞都 爬上了脸,断定他是丹青好 手,或者书法名家:再茶叙 深聊,诗词歌赋,口吐珠玑 ,信其为诗人骚客;言语间 突然冒出一句家乡谚语、格 言之类,浸透着潮汕劳动人 民的智慧和幽默,才知道竟 然是老乡。 ——林伦伦(语言学家、 文化学者) 精彩页 一 菱形月亮 愤怒的父母终于单方面采取行动,他们吹熄煤油灯,径自上床睡。 赤足幼童并未就范。他在黑灯瞎火的砖地上转圈,在父母床前不屈地无声转圈。这孩子!他组织了只有一个未成年人参加的示威游行:如溪之游,如水之行。行着游着,他就转进那团流光——一个赤脚小男孩,走上菱形月亮! 其实油灯一灭,菱形月亮就画在床前砖地上。小男孩也不知绕着它游行了多少圈,直到一脚不自觉崴进去,才似乎着凉似的,他悚然仰头。 那可真叫流光!是一口井倒扣,月从屋脊一侧嵌着长方形玻璃片的天窗如粉如尘斜泻下来,明亮之水,在黑暗中无声流溅成光柱。这个小男孩先是把脸贴进去,半边脸蛋瞬时雪白,凉透。 现在,小男孩完全忘记刚才拒绝睡觉的焦灼和赌气,忘了几步开外隐在黑暗蚊帐中监视着自己的四只眼:他走进流光,他像扑进村前小溪一样,扑向菱形月亮。他戏水,倏而探个脚丫进去洗洗,倏而挺转屁股撞撞浪花……好几次,男孩双手攀梯,想踩着这流泻的光登上去,走出天窗去,顺流上天去,然而总是踩个软空。小男孩又试图把整个人浸进菱形月亮,像猴子跳入水帘,可不管他从什么地方入水,怎么潜泅,他那可疑的黑影就是无法全部泅入水中。也许因此,小男孩深刻地记住了这片两头尖尖的雪白之境。总之,菱形月亮让小男孩完全忘我,融于其中,出离欣喜。 二水蛭、乌佬仔和白贼公 那个小男孩和现在的我是不是同一个人呢?是,又似乎不是。那时的天、地、夜晚和白天,真与今日大异。 那时的乡土,温和而纯粹,在小溪与稻田的错综中清浅,在村寨墙瓦绿雨苍苔中转深。总有几笔恬淡的远山与云,随天光晦明来去。如今再怎样回乡,也回不到如此风日溪流。 那时,名叫电线的黑蜘网还未将村庄缠绊。入夜,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窗户盛着淡黄的煤油灯光,在月下像一地菜花。 “那时,”我呷了口茶,边想边写,“那时候,我的意识也还未脱离涣散的状态。在我生命的溪床上,时间之水甚至还未汩汩流澌。我常糊糊涂涂,浮沉在我怎么会是我、我心里想的和别人是不是一样、为什么不一样等等悬想中。” “再往前,最初的杳远冥思之门,在惊恐的光影与溪声中向我打开。” “乌佬仔来了!乌佬仔专抱爱哭的闹仔(或作“奴仔”,潮汕话指幼童、小孩)。嘘!静静,静静——” 一灯如豆,阿婆说着,手指铺仔(用木板架在条凳上搭成的简易木床)边后墙上的小窗,真有个人影在窗间荧荧摇动:“赶快睡,睡了乌佬仔就不进来!”我马上噤声。后来明白,那是阿婆借昏昏摇动的煤油灯光召唤自己的影子。潮汕话中,阿公阿婆就是爷爷奶奶,外婆另有专称,叫外妈,妈念仄声。 又一个月夜,记得是在盐汀村,阿婆带我到屋外纳凉,我们坐在村头溪边光滑的石板上,隔着晒谷埕,是站成人形的巨大白墙。月亮在溪对岸的竹林上边升起,漂得整面墙发软。多年后,我听到一轮秋月之下张孝祥在洞庭扁舟上发出的轻轻叹息,马上肯定自己的肝胆也曾“冰雪”。月亮继续升高,该回屋睡觉了,我不肯,阿婆信手一指晒谷埕那边浸在月光中的屋墙:“快回!白贼公挎着布袋,就要过埕来套闹仔了。”我一阵恍惚,分明看见面无五官的巨大老人,顶住幽蓝的夜空展开惨白,分不清哪是布袋,哪是胡须,哪是衣服。后来,我便朦朦胧胧断断续续想关于乌佬仔、白贼公的事,想他们如何日隐夜现,如何游荡于村巷乡野。那面幻化成白贼公的墙乳汁一样日复一日挤入我的思维,流浸泛漫如溪水。 溪流向什么地方?村前公路通往何处?为什么怎么走也走不到公路尖尖的尽头? “我的思维也许从这儿开始抽象。我的生命溪床初有流水,并发出清晰的波声,生命意识慢慢凝聚。我想这是每一个人在婴孩阶段必经的历程,只是大部分人后来把它遗忘了。事实上,它未免略有痛苦和焦灼:夕阳由金碧而渐暗了,无数跳荡在天地、在水面上的亮点聚拢着、明灭着,终成一缕缕随波弯曲的暗影。暗影摇漾着爬上溪岸,抱住我的脚,如水蛭一样,而我的身体也本能地应和。随着对一个个疑问的习以为常,存在和自我在两排稚嫩的胸肋之后拔节孪生。我想,当生命咬剪直觉的脐带,一层层从时间的流水中分离出来,悬浮起来,人对存在的焦灼,就在不自觉中开始了。” P1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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