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出版人、作家于志斌近20年文化随笔的合集，内容多为其读书、编书、藏书的经历和故事。书中既有对诸多社科图书的评介，也有对学术大家的解读；既有对文史细节的考证，也有对传统文化的弘扬；既有对出版职业的热爱，也有对编辑工作的思虑。

于志斌，江苏宿迁人，生于1960年8月（出生地：安徽合肥）。1982年秋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历史系，史学学士。此后15年间在安徽出版界工作，先后任职于安徽人民出版社文史编辑部、黄山书社（安徽古籍出版社），历任编辑室副主任、主任的职务。

来读于志斌（代序）／柳鸣九
辑一 文史探寻
从诗歌看“红袖添香夜读书”及其艳福思想
“红袖添香”小考
宋诗中的书香故事
包拯后人藏匾小记
施培毅的松萝诗与徽州文
品读杂记拾遗
谁开阜阳地方文化建设之先河？——与刘尚荣先生商榷
读稗：闲话古人为官之正道
我眼中的杂记
千古图书犹香，历史无法尘封
祭城隍民俗考
论《隋炀帝艳史》的主题思想
关羽：儒称圣，释称佛，道称天尊——文化的“变异复合”
文史短章节选
辑二 海洋拾零
蓬莱阁：咏海诗歌的摇篮
海禁·海南·海上
妈祖庙对联
洪涛奋日驭，天势出其中——品读《赤嵌集》咏海诗歌
张煌言要留清气在人间——品读《张苍水全集》咏海诗歌
一边吃海鲜一边咏海的赵执信
搜海杂俎
辑三 在地表情
涵育和守护滨海家园的新安乡贤
赤湾天后庙
客家人的书院旧事
深圳渔村也曾福如东海
与猴年有关的南岭记忆
土洋村“洋”字与海洋没关系
银瓶梯田：绿绒地毯铺进了云端
文天祥胞弟开创的村子
为孩子们了解海洋而畅想……
书市·书缘·书城
花间，香阵，我的深圳
“明德”高墙内外都要讲规则
我爱深圳我建言
星空·地母·人
辑四 书香飘来
传承父辈的阅读精神
《绿野行踪——林海高原六十载》展国之美景
真理更是朋友
《陪画散步》：智者的心言妙谛
西茜凰的游思逸趣
秋天的况味
你再不买书就愧做深圳人了
三欸宅书话
稚嫩的书话
辑五 编读反刍
深明古今兴亡的《己丑四月》
好书只许慧眼人
荷芳赤子，璧流丹青——莲魂人格相辉映的大家
王氏四书：老王的忧国忧民情怀
缤纷节亦见，相聚书香中——《书香中国·全民阅读推广丛书》出版
可知可见可感的黄宗英
风景应犹在，人间“二流堂”
莫忘乡邦人与事
人性的光芒：《穿过雷暴的阳光》
终极关怀与思想启迪
关于梦想，关于创造——《战马：皆有可能》的精神及其他
凸显工匠精神的精美长卷——读《中国玉器通史》
手中一片绿，花史文脉长——写在《中国花文化史》出版之际
书爱众香熏，知识最乐群
文史哲艺类的小风景
《深圳旧志三种》纪事
刘海翔与《欧洲大地的“中国风”》
“谭艺书系”：带给二十一世纪的艺术经验
反映时代精神的传世之作——读《邓小平全纪录》
百年犹存人间——读《历史巨人刘少奇》
编余旧文四则
后记

来读于志斌
柳鸣九
最近，老友于志斌的文
集《香蜜夜航》即将付梓出
版，我听了非常高兴。
他是早应该出他自己的
文集了，本来世上就有这么
一个说法“近水楼台先得月”
。从跑稿子的小编辑干起，
刚一出头露脸，接着而来的
是各种奖项：文学创作奖、
文学翻译奖、鲁迅文学奖、
傅雷翻译奖等等。即使没有
出文集，早在出文集之前，
就已经“目空一切”“气壮如
牛”了。这本来也是世间发
展之途的常情，但志斌先生
的低调与谦虚使人非常感动
，他只是在为中国学术文化
的繁荣昌盛，在编辑、编选
等工作岗位辛勤劳动了近四
十年，建造了一些规模惊人
的大套丛书，推出了那么多
有卓越的人文见识、有个人
深切的人生感受、有广博益
智的历史学识的一个个个人
文集。他用这样一个个郁郁
葱葱而又万紫千红的园地，
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广阔的人
文主义的空间！
只是在这之后，他才向
自己的本职工作岗位告别，
带来一个篇幅不大的个人文
集，向他心爱的读者行三鞠
躬，表示告退。这样一个人
，不是一个谦虚的人、克己
的人、有责任感的人吗？让
我们来读读他的书吧。
在仕途上，在官场中，
他是一个有传统作为感的体
制内的高管，同时又不失敏
锐感，不落后于时代潮流，
他穿西装和打领带都比我讲
究。在终审《柳鸣九文集》
十五卷中，他对同性恋现象
的观点，甚至比我还接近当
代开放的先锋人士，对人类
现实生活中这个规避不了的
问题，他又保持了一种有格
调、有情志、有兴趣的风度
。
文学是人学，先贤时俊
皆如是说。照此看来，真正
的人才能创作出真正的文学
，只有真正的人的精神与思
想才创作得出来。而一篇文
章，一个有素质的作品，也
就当然是有一定素质的人的
精神结晶，这大概还可以说
是文学与人的二律背反。
志斌先生在我心目中一
直就是这么一个有素质的人
，有真实分量的人。初次一
翻这个文集，果然此人不可
小觑，那格调、那派头、那
气势，就有点藏龙卧虎的气
势，那气势是卞之琳先生身
上的莎士比亚气势，是钱锺
书先生身上的拉奥孔气势，
请看此书的开篇：《从诗歌
看“红袖添香夜读书”及其艳
福思想》，好一个透出了浓
郁香味的《香蜜夜航》。
不难想象，从退休的域
林飘出了这样一帘旗号《从
诗歌看“红袖添香夜读书”及
其艳福思想》，大概是会使
路过的世人眼睛一亮的。很
不容易的是，以历史学家对
“红袖添香”的环境、物色以
及房屋摆设、家具、书籍的
内容，这里都要求有，这里
也都无一不有，也都应有尽
有，正是在这些简明扼要的
叙述说明里，有平淡、凡人
难以达到的魅力。这本书的
难度就在这里，这本书的功
力就在这里。全书似乎是以
天下所有“红袖添香夜读书”
的艳丽尽悉收全，但似乎都
是从历史上、诗文集上、书
信集中采撷的、精选出的，
诗文选择视野之广，内容格
调之讲究，要求志斌先生要
看很多书，而诗文记叙的历
史真实，写景、状物的仿真
程度，又要求志斌先生看更
多的书。写这本书的人，不
是博览群书的人、不是读书
破万卷的人，还能是哪种人
？不是这种人，不必问津这
个行当、不必涉足这个行当
，这种人叫历史学家、叫文
学史家，他向后世提供了一
个个个人事业发展与职业选
择的铁的法则。
打开这本书之前，我的
确不知道志斌先生拥有如此
广博的国学学识。我生平几
十年偏居外国文学一隅，虽
然市面上热热闹闹，也是世
人热心去看看、去逛逛的地
方，更是有各种不同文化深
厚底蕴、声名卓越的大家与
名士出入的所在。习惯于闭
门干活，疏于学界来往，造
成了我对老友于志斌的孤陋
寡闻，该打！该打！
我只笼统地知道他过去
是国学文化学术出版领域中
的老劳工，著有鲜活气息的
诗文与散文作品，引起佳评
美誉，他为中国古典文学作
品做过编选、注释、校勘等
整理工作，留下了多种优秀
的编选本、校注本、汇编本
，做出了积累民族优秀文化
的贡献。他长期担任深圳市
海天出版社的高管和社领导
，不断做出令人刮目而视的
劳绩，如大型当代人文主义
丛书《本色文丛》，前后出
版四十二种，其规模之大，
令人吃惊。我为我这位朋友
的劳动创造深感骄傲。
在我的心目里，他的劳
作已经在中国文学、艺术、
学术出版史上刻印下了一个
巨大的、正形的“人”字，就
像高尔基所说的“那个人”一
样，即我们所认定的“深圳
造绿人”。
二〇二〇年四月

本书为作者近年文史随笔文章的结集，多涉读书、编书、访书之经历，既有学术性的考证，又有文学性的描述，而贯穿其中的则是浓厚、热烈的文化意味。
全书是以天下所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艳丽尽悉收全，都是从历史上、诗文集上、书信集中采撷的、精选出的，诗文选择视野广，内容格调讲究。

今年是我在深圳香蜜湖
一带居住的第十五个年头，
本书中绝大多数文字写于这
十五年里，书名叫做“香蜜
夜航”有点纪念意义。少数
较早前作品沾光，一并收入
本集，以示文字生涯不忘来
处。
前辈柳鸣九先生为拙集
写的序文《来读于志斌》是
一篇至情之作。先生讲了一
点我的故事，挥洒了几多书
香，表达了更多的真善美。
只是我愧不能与先生褒奖相
称，请读者见谅。感谢先生
。
许结教授闻我出书并有
所请，欣然题写书名。我与
结兄相知相交三十年，今次
又获赐墨宝用在书上，真快
心事也。感谢大兄。
一些媒体人和出版人对
拙文发表和出书给予了指导
和帮助，他们是赵玉、刘悠
扬、谭宇宏、马君桐、刘莉
、王军、梁二平、聂雄前、
郑可、丁怀超、唐元明等人
。感谢大家。
我能够在香蜜湖畔夜航
船，李向群女士在生活中的
辛勤付出，居功至伟。感谢
我妻向群。
于志斌
二〇二〇年十一月十六
日

从诗歌看“红袖添香夜读书”及其艳福思想
鲁迅在《忆刘半农君》一文中说刘半农“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艳福的思想”。“红袖”代表女子，或指女子的红色衣袖。“添香”既表示续添炉香之类的生活行为，也形容某种好事得到增加和延续。“夜读”则反映了古人昼耕夜读的生活常态。这些词汇在宋代以前的诗歌中都已分别出现（参见本书《“红袖添香”小考》一文）。以下结合学习我国古代诗歌的体会，谈一谈“红袖添香夜读书”及其艳福思想。
一、“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三大关系
一日香与阅读是有很大关系的。南北朝，庾信《预麟趾殿校书和刘仪同诗》有“芸香上延阁，碑石向鸿都。诵书征博士，明经拜大夫”。唐代，李白《赠江油尉》有“五色神仙尉，焚香读道经”，王建《寄李益少监兼送张实游幽州》有“集卷新纸封，每读常焚香”，吕岩《绝句·其二十五》有“闭门清昼读书罢，扫地焚香到日晡”。除上述而外，涉及焚香读书、读经、读周易等诗词作品不胜枚举。此外，王建《早秋过龙武李将军书斋》有“高树蝉声秋巷里，朱门冷静似闲居。重装墨画数茎竹，长著香薰一架书。语笑侍儿知礼数，吟哦野客任狂疏。就中爱读英雄传，欲立功勋恐不如”。这些都反映了书房里有香，这个香跟一架书关系密切。元代，明本《行香子》有“好炷些香，图些画，读些书”。这是说在读书绘画之前要好好地点几炷香。近现代，女词人丁宁在《鹧鸪天·感怀和忍寒》也有“《南华》读罢添香坐，消得芸帷半日闲”，好比红袖添香读书的自我写照。以上说明读书人家日常置放燃香器具，读书过程中点香、续香、添香等都是家常便饭了。
二曰女子是诗词歌赋创作和吟读活动的关系人。唐代，自居易写夜深人静之作《人定》，在“红袖下帘声”后便有了“坐久吟方罢”的吟读场面。宋代，由王安石《咏梅》中“触拨清诗成走笔，淋漓红袖趣传杯”句可见，男人作诗，女子奉上一杯酒。章甫《苏训直方夷吾相挽同饭招隐》有“胜处只宜文字饮，不须红袖苦追随”，大意是说在饭局上，最妙的时候只适宜于把酒赋诗论文，而无须女子苦苦地伴随在身边。话虽这么说，却反而说明女子跟随男人到吟诗作赋之地是生活现象。元代，李质《游西湖与徐都尉分得香字》中“座上总能文字饮，绝胜红袖佐飞觞”句很有场面感，令人恍见酒桌旁男人们吟诗作赋，美女在旁佐酒。蒲道源《金钗剪烛》（幼作）有“玉泪乱随红袖落，蜡香留得碧云簪。短檠二尺挑寒雨，头白书生正苦吟”。写女子流下晶莹的泪水，蜡烛发出的香味留住了碧云簪（“蜡香留得碧云簪”还暗指女子在添香时把碧云簪落在了烛台旁），小灯高不过二尺却抵得住寒冷的雨水，一头白发的书生还在吟诵着。
三日女子往往成了男人阅读时心有所属的对象。宋代，周紫芝《正月十四日夜病在告雨中不寐示刘德秀》是一首自况之作，诗中虽有“看他红袖倾春酒”“犹拥书檠午夜看”，但是“红袖”早已睡去了，只有自己仍挑灯夜读。元代，白朴在《阳春曲·题情》中更有“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看书”。女子不仅不助读，还成了阻碍阅读的力量——这是表面的，其实是对女子在意郎君夜读书的强调。明代，石宝《闺怨·十首其四》有“娇红不似文君寡，辄就相如夜读书”，也构筑了女子陪伴男儿夤夜读书的画境。袁宏道《丁酉十二月初六初度》（其四）写得有趣：“一心槁木寒灰去，几度披书抱酒眠。古佛阁前温炕里，拽将红袖夜谈禅。”有情景有心情：心如枯槁，几度一边看书一边喝酒，持着酒盅就迷糊起来。人清醒了，就想到在这古佛阁前的温柔乡读书时，莫若拽来个好女子，相伴秉烛叙话，聊一聊佛语禅心。清代，李士棻《青衫》有“香草美人渺何许，一镫相伴读《离骚》”，乃是作者阅读《离骚》时的感慨：香草美人渺茫而遥不可及，自己只有一灯相伴。渴望红袖相伴读书之心，闪闪发光。
二、唐、宋、明诗词中的红袖、添香和读书
唐末五代，贯休《少监》（其二）有句“衔花乳燕看调瑟，衣锦佳人侍读书”。大意是：衔花的小燕子看到美女调琴瑟，穿着锦绣服装的美女正在陪侍帝王读书。此句夸赞了少监在管理皇宫事务上的用心，也羡慕他能亲眼见到这样的生活场景。
到了宋代，贯休“衣锦”句之意就有了回响。张公庠，字元善，宋仁宗皇祐元年进士，担任过苏州知州等职。张公庠的《宫词》有名于世，流传至今有二十余首，其中一首：“朱字衙香伴玉炉，丁丁莲漏月来初。文龙画烛摇红影，准拟君王夜读书。”诗写房间里有贴着皇家专用标识的角香和玉香炉，月儿似随着计时器莲花漏发出的声响升了起来，红衣人被刻绘了祥龙图案的蜡烛之光照出了身影儿，我准备着陪伴君王在今夜里读书。全诗以女子口吻写来，又以“宫词”张目，实际还是反映了男人心中的画境和诉求。“红袖添香夜读书”的香、红、读三要素齐备于诗中。
宋代，无名氏《沁园春·冬至日娶》是一首写实的好词，词中叙述娶妇，祈祝娶妇人家来年有弄璋之喜，喜气洋洋贯穿始终。词中祝福道：“幸洞房花烛，得吹箫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