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侯雁北先生的散文精选结集，由个人经历和回忆写成，记录了他身边那些难忘的人和事。全书分为五部分，分别是童年漫忆、亲情老友、门前流水、阅读写作、渭北风情。侯雁北先生用平淡的笔触，鲜活而生动地描写他身边那些难忘的记忆，一幕一幕，读起来仿若亲见，极富感染力。

侯雁北，真实姓名阎景翰，1928年生于陕西醴泉县。1946年开始发表作品。曾任陕西师范大学教授，出版有《文学创作：构思、结构、表达》《文体与创作》等写作学专著。发表小说、散文近百篇，近年出版的小说、散文集有《童年漫忆》《蓦然回首》《侯雁北散文》《翠华姑娘传奇》《天命有归》《华山卵石》等。

第一辑 童年漫忆
新书
皮球
儿时玩什么、怎么玩
姑家
故事
我的蚕桑事业
地蜘蛛
端阳节
黄鹂
驼崽
清明
七夕
小白鸽
吃草的猫和狗
小灯
小鸡、石牛和老道——家乡传说
押了一回车
第二辑 亲情老友
祖父的印章
祖母与观音
外婆的叹息
椿树
母亲给了我什么
母亲的辉煌
娟姐
给亡妇
哭新昌
忆伯庸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怀念孙迟老友
都氏弟兄
师情偶忆
晨梦-午梦·夜梦
地弟
地弟续篇
小张和阿敏
阿敏续篇
人必须站着
逢——外四题
那花那草
醋香
第三辑 门前流水
楼谷闲民
保姆行状
疯子和戏子
石凹的故事
狗谜
我家猫咪
波尔多蟋蟀
几次号啕
窗
花木随笔
顽强生命的见证
漫话“不夜城”
唐王陵背后
致夏末秋们
第四辑 阅读写作
死囚的遗书
读“无字书”
不能只写不读
“用耳朵阅读”
思无辍时
定量与有恒
“点睛”之笔与“识睛”之眼
意多乱文
结构学一关系学
不能真个完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枯藤·老树·昏鸦
错话·傻话·疯话
武松为何比李逵出名
关羽如何斩华雄
难点和特点
排与扔
3000字内做文章
冷处理
边读边改
第五辑 渭北风情
老游戏
农家饭食
我吃馉诎活下来
农事
老土布
后记

淡淡的 浓浓的——侯雁
北的散文艺术(代序)
阎纲
十年前的2008年，举办
“侯雁北(阎景翰)先生80华
诞暨从事文学创 作和教育
事业60周年座谈会”，我给
叔叔送上贺词：
孔孟兼容老庄 尊鲁又
投孙犁
翰叔八十才不老 光前
裕后期颐
这是我对景翰叔人品和
文品的概括，翰叔人称“陕
西的孙犁”。
“文革”前后，孙犁的风
格变化很大。前期，深于
歌、多于情，“喜欢写欢乐
的东西”，阴柔之美盛；后
期，衰年得道，大道低回
，深于世、多于思，忧患
意识强化，“衰病犹怀天下
事，老荒未废纸间声”。作
《耕堂劫后十种》，深沉
悲壮，阳刚之美盛。
多年的饥饿和政治环境
让性格软弱的翰叔变得小
心谨慎，他是失掉土地的
空手农民，又是关过牛棚
下放劳动的资产阶级“臭老
九”，最底层的“贱民”，笔
下的每一个标点都颇费斟
酌，孙犁前期讴歌农民和
亲人们人性美的作品投合
他的创作意向。
我自己想学鲁迅也想学
孙犁，学鲁迅的忧愤深广
，学孙犁后期到晚年的沉
郁悲愤，尤其是实为散文
却自命的“芸斋小说”，说什
么“时势不利，投寄无门。
左砍右削，集内聊存。”指
着四人帮和风派人物的鼻
子讥讽捎带唾骂。我家翰
叔心有余悸，内敛，把恩
怨情仇埋在心底，即便倾
诉也不过暗示。而我，怒
不可遏，大呼小叫，评论
腔，失之直露，没修性。
地基有多深，楼就有多高
。
闹起改革开放，翰叔方
才直言不讳，但像孙犁《
王婉》和《冯前》这样激
烈绝情的文字，他还是忍
了。
淡淡的，浓浓的。
气味相投从而投缘。孙
犁有《黄鹂》，翰叔也写
《黄鹂》，孙犁有《蚕桑
之事》，他写了《蚕桑事
业及其它》，孙犁散文集
《白洋淀纪事》，他的散
文集取名《楼谷纪事》。
我特别注意到前有孙犁的
《亡人逸事》，后有翰叔
的《给亡妇》，再有《病
人和罪人》《扫墓和探母
》《遗物惊梦》《片土》
和《1998年的片土》一连
串。
孙犁的《亡人逸事》我
常读不懈，绝对不下二十
多遍。很短，十多二十分
钟可以读完，人题也平淡
，读到“她闭上了眼睛，久
病的脸上，展现了一丝幸
福的笑容。”我任由泪湿双
颊，半天平静不下来。
翰叔的《给亡妇》，先
说她去世20年后，无数次
的在梦中寻找她。然后，
告慰她最放心不下的子子
孙孙一个个如何有出息如
何在国内外工作和发展，
一个一个故事，像家史，
兴衰有趣。至于他自己呢
？也恢复了人的尊严。正
是她离世不到一年，他被
确认离休，工资提高，子
子孙孙也都好了起来，便
对着死不瞑目的她说：“你
到这个世上来，好像就是
专门为了受苦受罪的。”等
到那一天到来，“落叶归根
，你我合葬在一起。”
在《1998年的片土》的
最后写道：“我就坐在老伴
生前一直躺着的地方，偏
着头，从那位置、从那角
度向门外张望。起初，我
每天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
三种瓜——丝瓜、苦瓜和
金瓜，后来，我便泪眼模
糊了，连什么也看不见了
。”
翰叔的《病人和病妻》
从妒意、反常的表现，主
动地变怨为爱，三段式的
感情折磨与“掰情”何等纯真
与高尚！欲哭无泪，一直
陪伴她人土直到其后二三
十年每每的梦中。梦里匆
匆，“再也见不到她了！'，
掷笔三叹，聊当一哭。
再看看他们读了多少书
。孙犁有《书衣文录》为
证，篇篇加注评点。1978
年9月，我致信孙犁请求指
导我如何提高评论水平，
他在信中回答我应当怎样
读书时，列举了那么多的
书名，从俄罗斯到欧洲再
到苏联和日本，又从外国
转向中国，从《诗经》序
和《文选》序，历朝历代
一直到金评《西游记》和
王国维评《红楼梦》，一
大堆，有些书我竟然闻所
未闻！
翰叔也是嗜书如命，取
法乎上，同世界一流的思
想家进行心灵上的交流。
外国名著充实了他的审美
体验，古文、古诗成全他
炼句炼意斐然成诵：
了却心愿 杯土为安
回归太虚 薄棺成殓
——苦海终极
这样的文字，没有深厚
的古典文学垫底写不出来
。他的散文像散文诗，他
自己也写诗，凡二百多首
，像泰戈尔，像胡适也像
冰心。
虽说翰叔“尊鲁又投孙犁
”，篇篇用心，处处自然，
但和孙犁合而不同。孙犁
精短，翰叔少有孙犁的老
辣，却较之细腻。翰叔文
章做到陈述时像是刺绣，
一针针一线线不能马虎草
率，又像鲁迅说萧红：“女
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
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
明丽和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
要说他是“陕西的孙犁”不合
时宜了。只有一个孙犁，
只有一个侯雁北，同属一
个艺术流派。
到了脑梗后带病写作，
他便一发而不可收拾，连
续出版《华山卵石》《楼
谷记事》《静夜的钟声》
和《月夜》，这时，腰杆
直了，指天划地，诗意盎
然，留下一颗性本善的赤
子之心。
一言以蔽之：美哉，孙
派散文的大家风范！
要问孙派散文的艺术品
位和风味，总起来六个字
：淡淡的，浓浓的。
第一乐章：淡看人生，
淡泊明志，像平常人说话
，用亲

阎纲的眼光总是这么毒，艺术感觉总是那么准。他的序言以“淡淡的，浓浓的”为题，是颇有深意的。中国散文，有浓艳一格，也有简淡一路，我是钟情于简淡的。这大约更符合我的经历、情趣、心性和态度吧。
用淡淡的笔墨，表达浓浓的深情，在我，是一种不由自主的选择。我的作品都是从现实的、浑朴的日常生活人手，写着写着便进入一种悲剧的氛围，带着悲情和忧伤，反省着流逝的过往，思考着这个现实。

这大约或许是我的最后
一本小书了。文学这个女
神，我爱了她一辈子，痴
心不改，无怨无悔。如今
我站到生和死的边界，力
不从心，来日无多，剩下
的唯有一腔不舍和牵挂了
。
这个集子，实在是个意
外。
喜讯是在我九十二周岁
刚满的这个春天，一个叫
新冠病毒的瘟疫席卷全球
，张宗涛告诉我，说文学
院要全额资助出版一本我
的散文选。我很感谢陕西
师大文学院这个集体，我
曾经是她的一员，在这里
度过了我大半生的苦乐时
光，现在她仍然把我当成
她的一员，这让我在这个
有点儿凉薄的人世上，感
到格外欣慰和温暖。感谢
文学院，感谢张新科院长
，感谢为了这个集子付出
诸多辛劳的庆生、明琪、
宗涛、晓立。当然更应当
感谢只比我小了四岁的我
的堂侄阎纲先生，他是我
们阎家永远的骄傲。
阎纲的眼光总是这么毒
，艺术感觉总是那么准。
他的序言以“淡淡的，浓浓
的”为题，是颇有深意的。
中国散文，有浓艳一格，
也有简淡一路，我是钟情
于简淡的。这大约更符合
我的经历、情趣、心性和
态度吧。
用淡淡的笔墨，表达浓
浓的深情，在我，是一种
不由自主的选择。我的作
品都是从现实的、浑朴的
日常生活人手，写着写着
便进入一种悲剧的氛围，
带着悲情和忧伤，反省着
流逝的过往，思考着这个
现实。
比如《新书》，比如《
逢》，比如《那花那草》
和《娟姐》……我只把深情
埋进文中，而以简淡的笔
墨，写生活、生命、生存
烙在我记忆深处的那些印
痕。每一篇写完，我都会
陷于一种难以诉说的心痛
中，泪眼婆娑。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
知。现在，我就把这本小
书，算作最后一次献给文
学女神的花瓣吧，若她觉
着我没有虚度光阴、满怀
虔诚，那么我就心满意足
，可以含笑了。
侯雁北
2020年9月25日

翰叔，人称“陕西的孙犁
”。浓浓的，淡淡的。侯雁
北的散文就是他精致的语
言，读侯雁北就是读他的
人品与语言。
——著名文学评论家、
作家，阎纲
景翰先生的散文，平淡
如秋水，出入若散步，那
是文字风格，更是性格气
质使然，有着一种独步人
生的境界在其中弥漫、浸
润着，真气淋漓，素如秋
兰。
——著名文学评论家，
肖云儒
阎先生做人通透，活得
大气，世间大事，从不糊
涂，而人际之间的恩怨是
非又从不介意。红尘滚滚
，牧心灵于兰若净土，世
道纷纭，观变化于云卷云
舒，持守一份真我，写意
人生春秋，天行健，仁者
寿，阎先生的生命之树，
雄哉伟矣！
——著名作家，白描

儿时玩什么、怎么玩
你是不是知道，过去的乡下孩子，玩什么？怎么玩？
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乡下孩子，谁也没一件像样的玩具。那时生活很苦，爸爸妈妈整天干活，谁会想到孩子玩什么，怎么玩？但孩子总是贪玩的，没玩具就自己制作，自己找寻，想方设法地玩；玩得很痛快，很开心！
土
被春风刮得松软软的黄土，
被夏阳晒得滚烫烫的黄土，
被秋雨淋得湿漉漉的黄土，
被冬雪冻得硬邦邦的黄土，
——都是乡下孩子廉价而珍贵的玩具。
他们在黄土堆上筑墙、挖沟、打洞。那墙，也许就是万里长城；那沟，也许就是一条运河；那洞，也许可以遮风避雨。他们虽说在游戏，但那认真的劲头，并不亚于修筑长城，并不亚于开掘运河，并不亚于凿一孑L大窑。
他们还模仿爸爸妈妈在黄土地上耕耘播种，用的虽不是真的犁耙，却唱着一首《犁犁耙耙》的歌。于是一座座美丽的庄园建成了：有房舍，有庄稼，有牛羊。
这时，太阳也许西斜。他们玩累了，一个个赤条条地仰面躺下，把小小的身躯同大车的辙印，牛羊的蹄痕，一齐留在金灿灿的厚土之中。
是谁把希望的种子撒在一块自己认为最肥沃的土中，还三天两头地来观察动静？ 是谁在田野里挖下了一个秘密陷阱，企图让一只野兔进入圈套？
是谁的小鸟死了，被掩埋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还在这儿举行了真诚而悲痛的奠祭？
……我国一位著名诗人曾这样写道：“孩子／在土里洗澡，／爸爸／在土里流汗，／爷爷／在土里葬埋。”意思是说：农民离不开泥土，世世代代，从生到死。联系乡下孩子在滚滚黄土中嬉戏的情景，我觉得这位诗人，真不愧为泥土的歌手，农民的歌手！
泥
把黄土用水和了，孩子们就以泥为戏。如果是雨天，到处是泥，孩子们哪儿也不能去，于是就在房檐下、门洞里，用黏黏的、软软的泥捏泥人、泥马、泥猪、泥狗……也许很不像吧，但他们说那就是人、马、猪、狗，于是那捏出的，也就成了真的，活的。
最好玩的是“补锅”。用一块泥做成浅于碗、深于碟的东西，帮子要厚，底子要薄，托在手中，高高举起，用力扣甩下去，“啪”的一声，“锅”底便破一个大洞。同玩的便用自己的泥补那大洞，这就谓之“补锅”。
玩“补锅”也有输赢。“锅底”破的洞越大，赢的泥越多；为别人补的洞越多，输的泥越多。孩子们很慷慨，补多少，算多少，赢多少，算多少，只图玩个痛快！——据说输得最多和赢得最多的，从此就和泥土结下了不解之缘。
虫
夏天，乡下孩子玩各种各样的昆虫。
一场雷雨过后，他们从打麦场上捉回龙虱——一种半寸长的紫黑色甲虫，养在陶罐里，和养蛐蛐一样。蛐蛐总“嚯曜”地叫，龙虱却一声不响，只用长长的触角在陶罐四周试探，总想找个机会逃跑。
他们在草地里捉蚂蚱，黄的、绿的、灰的。捉住了，用狼尾草长长的果茎穿起来，一串串提回家去喂鸡。那黄的、绿的、灰的蚂蚱，都有坚硬和细纱似的两层翅膀，那细纱似的内翅上，又分布均匀的极美的图案。它们在狼尾草长长的果茎上挣扎着，不住地伸着大腿。
他们还蹲在地蜘蛛的窝旁，一声声唱道：
地蜘蛛，上楼来，
双手儿，开门儿！
P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