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哥老会施粥
[光绪三至四年(1877—1878),临洮灰盐市,刀砧]
1 灰盐市
我奶奶马云英说——
我外太爷马殿选从九岁就跟帮会兄弟来往,可他跟帮会真正发生关系,应该说是从临洮古城灰盐市三间杂货铺开始的。灰盐市并不是一座城市,就像骡马市、粮食市、菜市一样,这里其实是一个市场。交易的只有两样东西,焚烧后的草木灰和从沟岔崖边挖掘来的土盐。人们将这两样东西买回家,调制后腌制鸡蛋或者鸭蛋,用独特的草木灰腌制出来的鸡蛋,蛋黄松嫩,蛋清脆白爽滑,很受人们的喜欢。
灰盐市在临洮古城的正南方,在城中心大什字那儿。
原来的灰盐市只是个松散的自由市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在市场周围安家落户,形成了以市场为中心的城中村。无序的灰盐市显得零乱,而临洮古城是个很讲究的文化方城,它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呈丁字形摆布,四条副街与大街组成了一幅美妙的“卐”形图案,蕴含着天地轮回、万寿无疆的主题,象征着福寿吉祥。人们自然不愿意在美好的古城内出现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城中村,衙门便开始规范、修整,经过一番整治,慢慢地跟正西的粮食市,东面的石桥新街、北面的马栏街,形成了一条商业街。
这一条商业直街,长不出一里,却是临洮城最热闹的街巷,两旁皆是连家铺,前面商铺,后面住人,整个街有五十多间铺面。后半街大都是平房,没有铺面,住的都是匠人。有修理木轮、铁轮和胶轮大车的车匠,做磨轮的轮匠,雕刻的雕花匠,打凿石磨、石碾、碌碡、柱顶石的石匠,箍桶的桶匠,钉碗匠,补锅匠,林林总总,都是下苦人的行业。与后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街。前街铺面集中了吃食行的买卖,街头最前段一排两层木楼,是这条街上最阔绰的酱菜园,六间店里摆满了一色的黑釉大缸和坛子。装满了用酱油、醋、糖、盐和各种调料腌制的菜,有酱笋、酱黄瓜、醋腌蒜薹、甜萝卜干、腌豆角、什锦菜、泡菜、榨菜、糖蒜等。酱菜园还经营着酱油、陈醋、豆瓣酱、豆食、香辣酱、红豆腐等。挨着酱菜园的是糖坊,堆着做糖用的小米、苞谷等粮食作物,临街的铺子里摆着疙瘩糖、芝麻糖、灶糖等各种糖。
我外太爷马殿选帮会生涯中的杂货铺也在这条街上,紧靠着糖坊。但比糖坊小多了,只有三小间。铺子是宅子的东厢老房改建的,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只是从厢房的后墙面开了扇窗户,卖些蓬灰、盐、调料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从杂货铺的小窗看进去,能看到里面是一个通透的小庭院,北面三间大堂屋,两边套着耳房,院中种植着花果树木,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了一院。如果不是那扇简陋的窗户,不看杂货铺里面简单的货物,很难想象里面是个大宅子。 我外太爷马殿选的祖父曾在县衙当差,买了城中心大什字北段路这座前后三进的大宅子。同治十二年,陇上变乱四起,我外太爷的祖父随清军渡过洮河平匪,战死沙场,家道逐渐中落。我外太爷的父亲我外祖爷马有实虽然是前清秀才,却淡于功名,未入宦途,以教书为业。然而清末时期,新学渐兴,送孩子上私塾的越来越少。仅靠束惰无法维持全家人生活,我外太爷的父亲我外祖爷马有实不得不放下秀才的脸面,开了杂货铺,贴补家用。
我奶奶说,光绪年间临洮古城遭受了一场史称“河湟民变”的劫难,好多人死于战乱,繁华的灰盐市连同我外祖爷这三间杂货铺,几乎成了一座废墟。城里许多人家的宅院被烧毁,只剩下几间破败的烂房,孤零零地耸立在苍凉的天空下。地上到处散落着碎石烂砖,烧焦的木料冒着黑烟。城中百姓,纷纷逃难,十室九空。
我奶奶说,在百姓最艰难的时候,城里来了一位姓边的大爷,人称边爷。
这位边爷带着一帮兄弟,携粮负薪进了城。望着一片焦土,边爷步步揪心,暗自垂泪。他吩咐随从的兄弟们:“都到各处看看,城里还有什么人!”兄弟们四处散开,到废墟深处,好一会儿,带着一身黑灰聚拢到边爷身边。边爷问,你们见到了什么人?兄弟们摇头,说城里头没有一个活人,到处是死尸,有刀砍的,火烧的,惨不忍睹。边爷长叹一口气,命人将尸首就地掩埋,然后带着众人离开了满目疮痍的城西,朝城东走去。
他们走到大什字,突然从灰盐市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
边爷一惊,说走了一晌午,到处房倒屋空,路上没有人烟,这会儿总算听到人声,快去看一看,哭的是什么人,叫到我跟前,我有话要问。
兄弟们循着哭声,找到一老一少,带到边爷马前。
这两个人到了马头前,流着泪说:“好汉饶命!”
边爷赶紧下马,把一老一少叫到身旁,沉痛地说:“你们不用怕,我们不是土匪,快起来。”
P1-3
王维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矛盾文学奖入围作家、《老王讲故事》主讲人。出版长篇小说《黄蜡烛》《双城》《打马走过草地》《花儿》;传记《胡廷珍传奇》;大型旅游散文集《寻古探幽览胜》;网络小说《王维胜揭秘马仲英》。曾获《小说选刊》笔会奖、黄河文学奖、敦煌文艺奖等多种奖项。长篇小说《花儿》入围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第四届全国“中国大学出版社图书奖”、第六届黄河文学奖、第八届敦煌文艺奖。
应该是2014年的夏天,我一步步、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近他们,走进他们中间。这一年从夏天到秋天,一有时间,我就翻阅马云英留下的资料,有录音、有笔记、有讲稿,有她写的文章,还有日记体的工作记录。这些珍贵的资料共有两箱子,布满了灰尘。
我拂去尘埃,从泛黄的扉页开始,一页页、一本本,仔细地阅读。
看着那认真、仔细、娟秀的字迹,从字里行间,我看见了一个如花少女的心声,她的青春吐露的清芬香气,她的快乐和忧伤,她的暗自垂泪,她的失声痛哭以及午夜惊梦。那些资料记录了她从少女到老年的心路历程,记录了那个特殊年代一个女儿眼中的父亲,也记录了他们经历的凄风苦雨和苦难结伴而行的一切。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她对父亲、洪帮首领马殿选的描述总是躲躲闪闪,悄悄地藏在文字中间,好似埋在文字的海洋里,却依然发着微弱的光亮。
历史的书页,落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即便是那些古纸堆和亲历者,因为所处的立场和角度不同,说出的事情与实际总有出入,甚至大相径庭。除却尘埃的办法,除了大量阅读公开发表的文章外的捷径是得到目睹者锁在箱子里,不愿意在世时公布于众的记录、日记或者回忆文章,它们更接近历史真相。我中学时读过的一本书《安妮的日记》,写的是德籍犹太少女安妮·弗兰克“二战”遇难前两年藏身密室时的生活和情感的记载。她在日记中记录了藏匿且充满恐怖的二十五个月的密室生活,目击了德军占领下的人民苦难生活。战争结束,安妮的父亲奥托·弗兰克决定完成女儿的夙愿,将日记出版问世。在我看来,这是反映“二战”最真实的作品。
虽然从细节、情感、完整性等方面,马云英留下的资料无法跟安妮·弗兰克相提并论,但抽丝剥茧,和大量公开出版的史料相比照,我看见了她的文章中间闪烁的真实的火花,我从她笔下看到了马殿选由帮会头目转变成地下共产党,从“狼娃”嬗变成“好人”的传奇历程。我沿着当年他们走过的那条艰辛而坎坷的道路,循迹寻踪,不间断地去跟远去的年代对话。无论是岳麓山、白石山、紫松山、莲花山、马衔山、贵清山,还是九色香巴拉、金色冶力关、绿色大草滩、黄香沟、三河流域,以及那些古城、古堡、古寨,甚至于不为人知的寺院庙宇、山场歌会,我看到了他们的灵魂,听到了他们的故事,还有流淌的歌声。
我一点点地走进他们的灵魂,他们也一次次走进我的梦乡,用温厚的手掌抚摸我书写的笔头,描述最真实的场景。比如,我在梦中看到了哭泣的刘氏兄弟、哀婉的马云英姐弟,我还遇到的一件有趣而奇巧的事,当我写肋巴佛出水磨川时,思维突然枯竭了,无法继续。我就搁笔睡着了,谁知书中的人物却走进了我的梦,那般的清晰和鲜活。梦醒后,我奋笔疾书,流畅地完成了那一段。第二天朋友黄清彦、靳杰邀我到莲花山,喝酒时说宾馆锅炉房有一本景生明著的《甘南民变史略》,我迫不及待地让他们取书,无心喝酒,连夜看完了那本书。奇异的是,书中的场景和我的梦境竟然吻合在一起。后来张海明、王思阳、马彩霞、康乐县景古红色政权纪念馆提供的照片,也证明了这些。
我喜欢台北歌手五月天的一首歌名:“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事情确实如此。比如,2015年11月18日,我到新添铺上街村六社采访何其敏,在他家里待了一天,年逾九十的何其敏躺在床上,头脑清醒,还给我背了一首程海寰的诗:“事败身当死,偷生殊可羞。自甘随玉碎,不作绕指柔。”可是咫尺之间,他却已是天涯之远。而那时我第二稿还没有修改完成。这一段时间我没日没夜地伏案,就是不想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一
我肆无忌惮地使用了公开出版的史料,参考了有关回忆录和素材,采访了尚在人世间的亲历者,掬几朵他们情感的浪花,来纪念七十年前的亡灵。需要说明和感谢的是,凡我参考和运用的文章,我都在文中注明了作品和作者的姓名,不另列书单。
写作是疲惫的,写一部长篇,相当于把自己的灵魂在火炉上烤了一遍。我可爱的主人公们,我与你们相处得太久了,我需要暂时离开你们一会儿,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但不管我离开你们多久,我爱你们,包括你们的灵魂。
感谢为此书创作给予大力支持帮助的甘肃华源文化产业集团和兰州交通大学何亚军老师。感谢柳栋先生为本书题写书名。
2016年3月12日第二稿
2016年9月16日第三稿
2017年3月2日第四稿
王维胜
飞机从北京首都机场升空,十三小时后降落纽约纽瓦克国际机场。
朱勇走出航站楼,小鲁开着他的小车在门口接机等候。他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副驾驶的位子。小鲁笑着打了招呼,他轻轻点头。车开动了,小鲁打开收音机。
朱勇大学专业是机制,工作已经四个年头了。因为英文好,又有较强的项目执行与协调能力,善于变通,晋升很快,担任了江山能源集团公司派驻美国分公司的商务总监。在美国工作的一年多时间内,他仍然保持着在车上听新闻的习惯。
收音机里传来了电台播音员醇厚的男中音:
据美国五角大楼当日证实,美军一架B—52战略轰炸机飞近中国南海岛礁,中国地面控制人员与飞机进行过联络,但轰炸机继续执行任务,没有受到阻碍。五角大楼发言人彼得·库克(Peter cook)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们的B—52轰炸机经常在那一片国际空域飞行”。
收音机播完这条新闻,小鲁发现朱勇张嘴连打了几个哈欠。连续坐了十三小时的飞机,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又马不停蹄地从曼哈顿赶往危险的布鲁克林谈项目。他休息不好,身体疲惫不堪。临近傍晚,小车驶向布鲁克林大桥。
黄昏里的布鲁克林大桥呈现出诱人的光景。微风吹来,桥下黑色的河水在桥的阴影中波光粼粼。河面上的白帆游艇,远处的自由女神像,在逆光中勾勒出一幅迷醉的剪影。每次过东河,小鲁总是放慢速度,感受一下它的雄浑、沧桑和神秘。他以为朱勇也在看风景,扭头一看,发现他已经沉入梦乡,便知趣地关掉收音机。
过了东河,就进入了布鲁克林。
这里是纽约州五大区中人口最多的一区,因为最早的殖民者——荷兰人在河边建有多个村庄,便有小荷兰之称。据说布鲁克林是美国犯罪率最高的地区,被一些人视为混乱、肮脏、罪恶的原住地。就在朱勇回国休假的前两周,布鲁克林连续发生了八起抢劫案,受害者一半为华人。小鲁在布鲁克林曾被打劫过,虽然只被抢劫了二十美元,但那次经历,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每次看到人高马大的荷兰人和黑人,心里不由得紧张,甚至于连这块美丽的土地,都觉得可憎。
天黑了。小车拐个弯,驶入富尔顿街。在昏暗的灯光下,房子破旧,矮小,脏乱。沿街简陋的商铺,凌乱的小店,就好像到了国内的一座破败的小县城。不时有黑人在店外叫卖,提醒着小鲁,这里是美国。而在小鲁的潜意识中,黑人似乎已经成了危险的代名词。小车在行走的黑人中间穿梭,他有点不习惯,有点无名的怯意。
小鲁想跟朱勇聊天,借以壮胆。
他扭头一看,朱勇睡着了。 朱勇在车上做起了梦。梦中他驾机升空,跟美军展开空战,他打下了两架美军B—52轰炸机。可是回头发现,一架美军F—22战斗机紧咬着他的战机,他架机向茫茫深海飞去。飞了好长时间,眼前出现了一座岛屿,他便降落到这座孤岛上。
他打开机舱门,走出驾驶室。意外地发现,一大群人端着武器,向飞机围拢而来。他以为是美军士兵,急忙寻枪。那领头的却说,不要害怕,我们不是美军!睡梦中朱勇问道:“你们是谁?”领头的回答,我们是帮会的人。
朱勇的神经又绷紧了。
他下意识地想到,帮会在清末时期、民国年间,大行其道,厉害得很。旧时候举国皆知的青帮头子杜月笙、张啸林、黄金荣,利用帮会势力,网罗门徒,在上海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有一个叫王亚樵的,创建了斧头帮,控制会员达十万之众。王亚樵组织铁血锄奸团,反霸除奸。他因暗杀汪精卫而轰动中外,暗杀日本侵华上海派遣军总司令白川义则,让国人拍手称快。曾经叱咤一时的斧头帮,令汉奸日寇闻风胆寒,令蒋介石、戴笠闻之色变。而毛泽东则评价帮主王亚樵:“杀敌无罪,抗日有功。小节欠检点,大事不糊涂。”
周星驰主演的电影《功夫》中的帮会成员阿星,让国人从一个侧面认识了帮会组织和另类的武侠文化。
梦中朱勇问自己:帮会的人为何在这座孤岛上,他们会伤害我吗?
他还没有想出答案,一束强光从车前射进车内,小车吱的一声停了下来。
朱勇醒了,车窗两边是一片茂密的古树,那些独立的大洋房、尖顶小宅院、低矮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都掩映在绿荫中。透过挡风玻璃,他、看到他们的小车前面,并排横着两辆跑车,都开着大灯,射出刺目的光。将他们的小车逼停在柏油路中间。
“怎么啦?”朱勇问。
小鲁仓皇地说:
“我们遇到麻烦了,可能是劫匪!”
一名身材肥胖而高大的男子从跑车上下来,走近他们的车,用手敲击车窗。
从两周前发生的八起劫案看,受害者都是在送外卖途中、步行回家的路上、公车站等车时被劫,都有一个共同点——受害者孤身一人。像这样明目张胆地拦截车辆,并不多见。美国的同事曾提醒他们,深夜尽量避免外出独行,而且不要边走边使用手机。万一出门,身上要装二十至三十美元救命钱,劫匪拿了钱就不会伤害你的性命。看来,这一切都用不上了,因为这群劫匪不仅开着红色跑车,而且都是黑帮的打扮。
车窗的敲击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
前面并排停着的两辆车堵死了路,冲过去显然不太可能。
“怎么办?”小鲁问。
“后座有硬家伙,跟他们干一仗!”朱勇每天锻炼身体,后座上常放着一根弹力棒,一对哑铃。朱勇并不怕,他扭过身子,想攫取弹力棒。却被小鲁挡住了。小鲁小声说:“别,你看他们手里拿的,可不是球棒,那是真家伙。”
朱勇朝窗外一瞧,这群劫匪手中端着枪,感觉威力挺大,好像是冲锋枪。
他们决定服软,按照劫匪的要求顺从地拉开门,下了车。
车门两侧,各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劫匪,他们动作娴熟地用胳膊肘扼住他俩的脖颈,押着他们到前面的红色跑车旁。车门打开,他俩分别被塞进两辆车中,跑车立刻起动,加速。
劫匪用绳索捆扎住他们的手,却没有蒙他们的眼睛。车速很快,穿过布鲁克林几条棋盘似的街道,驶离市区,一头扎进了一片树林。一个多小时,车停了。
他俩被押下来,朱勇看到他的小车也停在一旁。
劫匪押着他们走进树林深处的一座楼内,周围漆黑一团,他们看不清这是什么地方。
楼内大厅宽敞明亮,墙面整洁、雪白,挂着一张大幅的彩画。画面是一个古装人物,紫色头发,黑色胡须,乍看像古巴人,细瞧又像关公。而最让人奇怪的是,彩画的下方靠墙摆着一张香案,居然供奉着一座塑像,也不知道供奉的是谁。香案前面是一张单人沙发,一个瘦小的华人老头坐在上面。老头身旁站着好几个梳着刺头,穿着黑西装,身材彪悍,脸面大块文身的持枪男子,浑身透着戾气。
看到面部文身,朱勇心中叫苦,他们这次遇到的可不是什么劫匪,而是黑帮。
他们遭绑架了。很明显,黑帮是冲着江山能源集团公司来的,他们不幸成了人质。
瘦老头轻轻挥挥手,一个大块头黑人走上来搜身,搜走了他们身上的护照、身份证,并搜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现金。哦,黑人还从朱勇身上搜走了一块玉圭。那是他奶奶马云英出国前给他的一件贵重的礼物,奶奶称之为“核迪”。朱勇问“核迪”是干什么的?奶奶上了年纪,说话哕里哕唆,说了大半天太姥爷从清朝到民国的事,朱勇听得一头雾水,还是没听明白。朱勇打断奶奶的话问,护身符吧?奶奶说,这是她父亲随身佩戴了半辈子的宝物,不仅可以驱邪免灾,在特殊时刻,有特殊的用途。
瘦老头拿起护照、身份证,看一眼上面的照片,又看一眼他们,似乎在对照检查。
“你们是江山集团的?”老头用华语问。
他俩点点头。
老头漫不经心地拿起玉圭。把玩片刻,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手上翻动玉圭的动作顿住,低声说了句什么。敛住视线,奇怪地盯住朱勇。
“这是什么?”老头瞪大眼问。
“核迪!”朱勇想起了奶奶的话。
瘦老头突然从沙发上起身,过来亲自给朱勇解开了绳索,行拐子礼。
朱勇大感意外,却又欣喜万分。
小时候他奶奶马云英给他讲过帮会的故事,他觉得那都是古代的事,好遥远,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曾经问过奶奶:“假如在现实中,帮会会伤害我吗?”
奶奶肯定地回答:“不会。”
朱勇问:“为什么?”
奶奶说:“因为你外太爷就是帮会头子,我就生活在帮会家庭,我了解他们。”
奶奶出生在临洮,那儿的人称姥爷为外爷,姥姥为外奶。奶奶的回答令朱勇吃惊。从小到大,他清楚自己的外太爷、外太奶、爷爷、奶奶都是地下共秘党,可不知道外太爷当过帮会头子。那些影视文学作品中的青洪帮,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家庭中。
出国前他也听说美国也有帮会,未曾料想,就像时空穿越,在大洋彼岸,他居然跟帮会发生了关系。瘦老头看到玉圭,就像看到了亲人。他详细问了玉圭的来历,显得很兴奋。瘦老头不仅亲自给他松绑,归还证件钱物,而且马上安排酒宴,宽待朱勇两人。朱勇十分诧异,赶紧声明自己不是帮会成员。瘦老头笑着用华语说:“我知道。但你是先辈后代,在我地盘上,让你受惊,有负前辈,我给你们压惊。”
席间,瘦老头告诉朱勇:他手上的那块“核迪”,是青洪帮大哥的秘密凭证。玉圭上写的是隐语,表明持有者的辈分。瘦老头端着酒杯说,这块玉圭应属祖爷辈了。他从怀里也掏出一块“核迪”,指给朱勇看,这一块比朱勇的小,字也少。瘦老头说,他中文名叫刘世通。这是他祖爷手上的,属小字辈。他祖爷系福建人,民国时参加洪帮,在国民党军队中做事。解放军打败国民党军后,他从大陆逃台再逃美国,在华人社区组织福清帮。祖爷老逝,他接了祖爷的衣钵,注册“堂口”,在商业圈“玩命”。
“刘伯,您为啥盯上我了?”酒过三巡,朱勇不怕瘦老头了,追问道。
“白鬼收了Williams的钱,让我们搅黄你们的项目。Williams是布鲁克林铜矿公司的小股东,他怕公司被中国江山集团购买,就没他什么事了。”瘦老头说,“不过你放心,你的‘核迪’救了你。这单生意我们不做了!不仅不做,还要处处保护你们。”
此后朱勇在布鲁克林没有碰到任何麻烦,直到项目结出硕果。
回国前夕,朱勇在曼哈顿The Clam餐厅宴请了瘦老头刘世通。
回国到达兰州的第一天,朱勇向全家人兴致勃勃地说了他奇遇瘦老头的故事。为了彻底搞清楚“核迪”,他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刨根问底地向奶奶追问外太爷过去的事。
他奶奶马云英平静地说:“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任何事物,都会过去,成为历史的产物。帮会也一样。你外太爷曾经是洪帮首领,他利用这个特殊身份,为穷困百姓办过许多事情,也为共产党办过事。”
“奶奶,我记得小时候,我问起外太爷,你总是回避。因此到现在,我也不太清楚外太爷是帮会头目,你为什么要瞒着那段历史。”朱勇迟疑片刻后问。
“很多事情要看时候,不到时候,不能说的。”奶奶马云英笑道。
“比如帮会?”朱勇看着奶奶。
“是啊,对洪帮这一民间组织,在旧民主主义和新民主主义不同革命历史时期所发挥的作用,各方面一直采取低调、冷处理方式。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党从政治的高度,建立统一战线,分化改造了这一海内外具有广泛影响力的社会政治力量,最终发展成为我国政治协商制度的民主党派之一‘致公党’。”虽然奶奶马云英退休多年,但她在市委部门领导岗位上工作多年,理论水平很不错。
“用现在的话说,我外太爷是帮会大佬,他干了啥?”
“你外太爷马殿选,利用洪帮大佬的特殊身份,在险恶复杂的环境中,和敌人斗智斗勇,发挥了独特的作用,为甘南事变做出了特殊的贡献。”马云英坐在沙发上,笑着说。
“奶奶,那你给我讲讲吧。”
“掐指算来,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长篇纪实小说《马殿选传奇(上下)》以马殿选从一个洪帮首领成长为地下共产党的传奇人生为主线,讲述了清末民初主人公痛苦的人生经历,以及洪帮设香堂、立山头、打围子、搞串联、夺枪支、闹暴动的故事,多角度、全方位地描写了洪帮串联、辛亥革命、护法运动、红军过境、甘南民变、地下斗争等重大事件,通过刻画临刑越狱、暴狱造反、多方聚义、夜袭樊家岭、伏击皇后沟、活佛举义、解救帮会头子、血溅埋人沟、被戮飞机场等一系列细节,塑造了边永富、赵对儿、马有实、马殿选、任谦、王仲甲、刘鸣、刘余生、肋巴佛、马福善、肖焕章、张英杰、王德一、年单增、郭玉兰、钱平等众多鲜活的人物,表现了他们在抗日救国中英勇献身的革命精神。
作者王维胜将众多人物巧妙地融合在大事件中,情节紧凑,冲突不断,语言生动,悬念迭起,故事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一部再现“甘南农民大起义”波澜壮阔历史的长篇纪实小说!
赤贫出身,为生计加入洪帮;讲信重义,一路成为帮会元魁;国难当头,策动十余万人惊天暴动;一腔热血,写就曲折跌宕的红色传奇!
全景式披露20世纪中叶甘肃中南部广大汉、回、藏、东乡各族人民群众反抗国民党政府残暴、黑暗统治的战斗征程。
王维胜著的长篇小说《马殿选传奇(上下)》讲述以马殿选成长为地下共产党的传奇人生为主线,讲述了一个清末民初主人公痛苦的人生经历,塑造了边永富、赵对儿、马有实、马殿选、任谦、王仲甲、刘鸣、刘余生、肋巴佛、马福善、肖焕章、张英杰、王德一、年单增、郭玉兰、钱平等众多鲜活的小人物,表现了他们在抗日救国中的英勇献身的革命精神,展现了中国近代甘肃的民间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