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川船长的话
距今四十六年前,我作为东京高等商船学校的实习学生,在教学帆船琴之绪丸号上服务时,听教官中川仓吉老师讲述了一段他的亲身经历。那是个令我衷心感动,一生都无法忘怀的故事。
四十六年前,亦即明治三十六年(一九〇三年)五月,我们所在的琴之绪丸号停泊在千叶县的馆山湾。
这是艘重八百吨的全帆装船,三根粗壮的桅杆从甲板耸立到天际,每根桅杆上各安有五根长帆桁。
抬头望去,五根帆桁整齐地排列着,看起来仿佛只是一根,末端伸出船舷外。
三根桅杆竖立在船身后方,底下就是最上层甲板。中川教官坐在折叠椅上,用东北口音热切地讲着故事,我们穿着白色作业服,盘腿坐在他面前的甲板上,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一幕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中川教官个子不高,但体格健壮,脸庞晒得黝黑。鼻子下方留着粗黑的八字胡,犹如帆桁一般,气势十足地向左右展开。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时而露出雪白的牙齿。
教官外表严肃,内心却洋溢着热忱。虽然这样比喻很没礼貌,但我总觉得他就像一只四方脸的大海狗,安闲地坐在岩石上。
说起来,我们三个学生穿着已变成灰白色的作业服,盘坐在甲板上屏息静听的模样,看上去就像小海豹吧。
中川教官年轻时在美国捕鲸帆船上工作,追寻鲸鱼的踪迹,回到日本后,成为海獭船的船长,在北方海域捕捉海狗和海獭,后来又成为报效义会的小帆船——龙睡丸号的船长。
报效义会是一个致力于千岛群岛开发的团体,在会长郡司成忠的领导下,会员们入驻日本北端——千岛群岛前端的占守岛。而龙睡丸号作为占守岛与日本内地之间的联络船,负责给岛上的人运送粮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同时将岛上的出产运往日本内地。
龙睡丸号在南方海域遇难后,中川船长成为了教练帆船琴之绪丸号的大副,对我们这些海上的青年进行严格训练。
我曾经多次向中川教官提出请求,希望他讲一讲龙睡丸号遇难后,漂流到太平洋中央无人岛的故事,现在终于如愿了。
太阳已沉入大海,馆山湾也笼罩在暮霭中。其他学生因为假日的关系,几乎都上岸了,船里寂无声息。
以下就是中川教官讲述的故事。
龙睡丸号出动的目的
长久以来,须川君一直希望我谈谈无人岛的故事,今天我就实现这个约定。
出事的龙睡丸号是一艘重七十六吨、双桅杆的斯库纳型帆船,也是占守岛与日本内地之间的联络船。
冬季的占守岛深埋在冰雪之中,与内地的交通中断。因此从秋天到翌年春天,龙睡丸号都系在东京的大河口,这纯粹是一种浪费。而且船上除了留人看守之外,本领高强的船员都下船去了。
所以当春天到来,船要再度出航时,即使急切地召集船员,也很难如愿找齐人手。这种情况并非龙睡丸号所独有,北日本的渔船或小型帆船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计划:在冬季休息的这段时间,船只从南方温暖海域的新鸟岛出发,前往小签原诸岛方向进行渔业调查,到了春天再返回日本。
如果此行结果圆满,整个冬天休航的帆船、渔船有两百艘之多,这些船只都可以去南方工作了。这对日本可真是一件好事。那么,就由龙睡丸号先去一探端倪吧。就这样,我开始着手将计划付诸实施。这是明治三十一年(一八九八年)秋天的事。
我还考虑到另一件事。
日本东南端的新鸟岛(这座岛位于北纬二十五度、东经一百五十三度,由于是火山岛,据说可能因为火山爆发或其他原因,已沉入海底了)附近,有个叫格兰帕斯的岛屿,那里过去是海盗的基地。有些捕鲸船的船长认为,那座岛压根就不存在,但也有船长表示,的确有那样一座岛屿。虽然罕有船只去过,但对关注那片海域的人来说,那是个引人注目的岛屿。
不管怎样,如果能找到这座岛,对日本来说是件莫大的好事。不仅如此,由于那是海盗的秘密基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发现他们埋藏的宝物。
如果能发现这座海盗岛,我会将它作为基地,对整座岛屿以及附近海域展开详尽的调查。然后我会在岛上种地,获取新鲜的蔬菜,以预防一直以来帆船航海者深感苦恼的、因缺乏蔬菜引起的可怕的坏血病。出于这层考虑,我准备了大量蔬菜种子。
此外,在南方海城还有可能捞到龙涎香。那是一种类似大型水母的块状物,会漂浮在海面上,也有人在无人岛发现过被冲上海岸的龙涎香。
这种从抹香鲸体内排出的物质,可以用作香水的原料,价格十分昂贵。品质优异的龙涎香,一克的价格甚至相当于同等重量的黄金。而有的龙涎香块可以重达一百公斤。
我在想,说不定我们可以捞到两三块龙涎香。事实上,过去也不乏捡到大块龙涎香的传闻。(P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