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睹怪异一剑斩情丝 误渊流五陵迷意网
东门月好不曾圆,蚕箔冰丝惜暂缠。往事莫教鹦鹉听,来书曾傍鲤鱼传。
垂杨断岸春回马,芳草平桥夜泊船。随处赏花兼中洒,无人知是爱逃禅。
吴天沉醉楚天歌,不怨芙蓉怨薜萝。桐榭尚余焦尾在,莲房空抱苦心多。
花笺夜染翻遭虫,桑茧春深渐化蛾。为问钟陵旧时侣,云英重见意如何?
长天星斗夜纵横,弹尽鸡鸡恨未平。残月似曾羞镜影,惊雷犹自误车声。
无钱乞与樊知客,有酒浇从阮部兵。曾读反骚思再反,年来辜负为闲情。
壮游无事却归来,书幌应封独自开。攀桂尚虚吴质愿,媒花翻困屈平才。
佳期蜡鼓休重下,隐语春灯莫浪猜。风雪连天更萧瑟,绝交书广不胜哀!
在下一向写的评话,完全是胡杀混打,除去飞檐走壁,就是越脊蹿房,好歹不管,褒贬不计,只求火炽热闹,一阵神涂怪抹信口开河,高明的主顾,气得连哼带唉,痛骂糟蹋纸墨,认为极端无聊,在下依然耳不烧脸不红地写得无尽无休,还蚬着脸自谓得能,真是有点儿不知什么叫作羞臊。这次本社曹社长特别照顾,叫在下再写一篇“旱谣传”,不过得稍微改个笔调儿,除去提倡武术精神之外,内容要穿插一件儿女英雄的故事。这一来在下倒用上孔夫子两句圣经——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了。喜的是又多了一个造谣的机会跟混饭地方,怕的是一向只会写些望空捕影无着的瞎话,只要笔尖沾在纸上,一钟点就有两三千字不用脑筋的出品,真可以说“倚马万言,一挥而就”,大概世界上的事,没有再比在下写评话更容易的了。现在老板这么一戳活儿赏下题目,幌子既然挑出去,买卖就得有个限制,茶叶铺卖茶叶,至多可以带卖一点儿鼻烟头疼药,无论如何也不能添上臭豆腐;绸缎庄卖绸缎,至多可以带卖皮货化妆品,不拘怎样也不能添上烤羊肉。儿女英雄,看着不难,写着不易,笔尖儿一软,专重了儿女私情,就要失去英雄状态,未免牵涉“伤风”的嫌疑。如果偏重了英雄侠气,完全写成硬绷绷的好汉,又不免弄成掌握不住的场面,一点儿柔和劲没有,又失去软笃笃的滋味儿。话虽如此,可是在下竟大胆地接了帖,写出以下这段《燕双飞》评话,好在还是那句话,好歹不管,褒贬不计,仍然老着脸写下去,仿佛唱乐亭大鼓的王佩臣反串一段《老妈上京》,虽然不是坐科班出身,可是在热闹火炽之外,也许别有新哏,能够让主顾们开心一笑,那便是在下意外收获。至于免不了酸溜溜的像镇江醋,或者也许正有需要这种滋味的,那更是意外之意外。说句唱大鼓的台词儿,学徒新学乍练,好与不好,还求主顾多多原谅。闲篇儿扯过,权作开场,请看下面这段“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评话。 在清朝初年,河南信阳城西,有一个村镇,叫作来凤镇,据老年人说,在以前不知多少年,这个镇甸原是一座土山,并没有一家住户,忽然一天也不知道什么地方飞来一只怪鸟,惊动了附近住的人,全都来看新鲜罕儿,看了半天谁也不知这个鸟儿叫什么,后来还是从城里头请了一位老秀才来,经他断定,才知道那就是四灵之一的凤凰。大家听着高兴,打算把凤凰留在本地,当个胜景儿。正在想着怎么在山上盖间大房,给凤凰住,怎么移来一棵梧桐树给凤凰落脚儿,谁知这只凤凰不过一时游兴所致,路过此地,在这里稍微歇一歇腿儿,原没有常川搬到这里来的意思,又见这些人全是土头土脑没有一一个有造化的,并且乱得头昏眼花十分讨厌,心里一别扭,爽得连观赏风景的一点儿雅兴,也闹得烟消火灭,便连正眼不看一个单展翅冲天飞起,躲开了这班肉眼凡胎蠢夫俗子另找清静地方去了。可是当地这些人全都认为凤凰不落无宝之地,虽说落的工夫不大,这块地方绝对错不了。于是人人想着不能不在这灵山圣地借点仙气儿,由大到小,由壮到老,由姨到嫂,由竿到锹,长的锄头短的镐,近的巴掌远的脚,先把土山一平,就土划泥,就泥打墙,谁手快谁盖小四合儿,谁人多谁盖大四合儿,至不济也堆上三间灰棚儿。好在那年月既没有地皮捐,更没有土地税,有膀子力气必对付几间房住,离着城越远,耳根子越清静,既用不着招待高亲贵友,家里也用不着铺陈摆饰儿,浑身的衣裳,肚里的干粮,最多的不过是一张桌子两条板凳,上头盖的底下铺的,敛吧敛吧,搁吧搁吧,肩上一扛,脊梁上一背,这个家就算搬过来了。等到聚齐了一点数儿,足有五六十家子,这片房挨着那片房,这块地靠着那块地,很是紧凑火炽。住房之外,有的是余地,高的种粮食,洼的种青菜,养活三二十头牛,喂过五六只小鸡子,种点棉花织点布,吃的住的,穿的戴的,一样不缺,一样不少,不交官,不应役,白天打着哈哈做活,晚上开着大门睡觉,不惊不扰,无忧无虑,真称得起是“世外桃源,人尘仙境”。(P3-5)
浴火重生的新全集
我生于战乱,长于忧患。我了解人事时,正是抗战尾期,我和两个弟弟,跟着父母,从湖南家乡,一路“逃难”到四川。六岁时,别的孩子可能正在捉迷藏,玩游戏。我却赤着伤痕累累的双脚,走在湘桂铁路上。眼见路边受伤的军人,被抛弃在那儿流血至死。也目睹难民争先恐后,要从挤满了人的难民火车外,从车窗爬进车内。车内的人,为了防止有人拥入,竟然拔刀砍在车窗外的难民手臂上。我们也曾遭遇日军,差点把母亲抢走。还曾骨肉分离,导致父母带着我投河自尽……这些惨痛的经历,有的我写在《我的故事》里,有的深藏在我的内心里。在那兵荒马乱的时代,我已经尝尽颠沛流离之苦,也看尽人性的善良面和丑陋面。这使我早熟而敏感,坚强也脆弱。
抗战胜利后,我又跟着父母,住过重庆、上海,最后因内战,又回到湖南衡阳,然后到广州,一九四九年,到了台湾。那年我十一岁,童年结束。父亲在师范大学教书,收入微薄。我和弟妹们,开始了另一段艰苦的生活。我也在这时,疯狂地吞咽着让我着迷的“文字”。《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都是这时看的。同时,也迷上了唐诗宋词,母亲在家务忙完后,会教我唐诗,我在抗战时期,就陆续跟着母亲学了唐诗,这时,成为十一二岁时的主要嗜好。
十四岁,我读初二时,又迷上了翻译小说。那年暑假,在父亲安排下,我整天待在师大图书馆,带着便当去,从早上图书馆开门,看到图书馆下班。看遍所有翻译小说,直到图书馆长对我说:“我没有书可以借给你看了!这些远远超过你年龄的书,你通通看完了!”
爱看书的我,爱文字的我,也很早就开始写作。早期的作品是幼稚的,模仿意味也很重。但是,我投稿的运气还不错,十四岁就陆续有作品在报章杂志上发表,成为家里唯一有“收入”的孩子。这鼓励了我,尤其,那小小稿费,对我有大大的用处,我买书,看书,还迷上了电影。电影和写作也是密不可分的,很早,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可能什么事业都没有,但是,我会成为一个“作者”!
这个愿望,在我的成长过程里,逐渐实现。我的成长,一直是坎坷的,我的心灵,经常是破碎的,我的遭遇,几乎都是戏剧化的。我的初恋,后来成为我第一部小说《窗外》。发表在当时的《皇冠杂志》,那时,我帮《皇冠杂志》已经写了两年的短篇和中篇小说,和发行人平鑫涛也通过两年信。我完全没有料到,我这部《窗外》会改变我一生的命运,我和这位出版人,也会结下不解的渊源。我会在以后的人生里,陆续帮他写出六十五本书,而且和他结为夫妻。
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本小说,或是好几本小说。我的人生也一样。帮皇冠写稿在一九六一年,《窗外》出版在一九六三年。也在那年,我第一次见到鑫涛,后来,他告诉我,他一生贫苦,立志要成功,所以工作得像一头牛,“牛”不知道什么诗情画意,更不知道人生里有“轰轰烈烈的爱情”。直到他见到我,这头“牛”突然发现了他的“织女”,颠覆了他的生命。至于我这“织女”,从此也在他的安排下,用文字纺织出一部又一部的小说。
很少有人能在有生之年,写出六十五本书,十五部电影剧本,二十五部电视剧本(共有一千多集。每集剧本大概是一万三千字,虽有助理帮助,仍然大部分出自我手。算算我写了多少字?)。我却做到了!对我而言,写作从来不容易,只是我没有到处敲锣打鼓,告诉大家我写作时的痛苦和艰难。“投入”是我最重要的事,我早期的作品,因为受到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的影响,大多是悲剧。写一部小说,我没有自我,工作的时候,只有小说里的人物。我化为女主角,化为男主角,化为各种配角。写到悲伤处,也把自己写得“春蚕到死丝方尽”。
写作,就没有时间见人,没有时间应酬和玩乐。我也不喜欢接受采访和宣传。于是,我发现大家对我的认识,是:“被平鑫涛呵护备至的,温室里的花朵。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我听了,笑笑而已。如何告诉别人,假若你不一直坐在书桌前写作,你就不可能写出那么多作品!当你日夜写作时,确实常常“不食人间烟火”,因为写到不能停,会忘了吃饭!我一直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是“书房里的痴人”!因为我坚信人间有爱,我为情而写,为爱而写,写尽各种人生悲欢,也写到“蜡炬成灰泪始干”。
当两岸交流之后,我才发现大陆早已有了我的小说,因为没有授权,出版得十分混乱。一九八九年,我开始整理我的“全集”,分别授权给大陆的出版社。台湾方面,仍然是鑫涛主导着我的全部作品。爱不需要签约,不需要授权,我和他之间也从没签约和授权。从那年开始,我的小说,分别有繁体字版(台湾)和简体字版(大陆)之分。因为大陆有十三亿人口,我的读者甚多,这更加鼓励了我的写作兴趣,我继续写作,继续做—个“文字的织女”。
时光匆匆,我从少女时期,一直写作到老年。鑫涛晚年多病,出版社也很早就移交给他的儿女。我照顾鑫涛,变成生活的重心,尽管如此,我也没有停止写作。我的书一部一部地增加,直到出版了六十五部书,还有许多散落在外的随笔和作品,不曾收入全集。当鑫涛失智失能又大中风后,我的心情跌落谷底。鑫涛靠插管延长生命之后,我几乎崩溃。然后,我又发现,我的六十五部繁体字版小说,早已不知何时开始,已经陆续绝版了!简体字版,也不尽如人意,盗版猖獗,网络上更是凌乱。
我的笔下,充满了青春、浪漫、离奇、真情……各种故事,这些故事曾经绞尽我的脑汁,费尽我的时间,写得我心力交瘁。我的六十五部书,每一部都有如我亲生的儿女,从孕育到生产到长大,是多少朝朝暮暮和岁岁年年!到了此时,我才恍然大悟,我可以为了爱,牺牲一切,受尽委屈,奉献所有,无须授权……却不能让我这些儿女,凭空消失!我必须振作起来,让这六十几部书获得重生!这是我的使命。
所以,在我已进入晚年的时候,我的全集,再度重新整理出版。在各大出版社争取之下,最后繁体版花落“城邦”,交由春光出版,简体版是“博集天卷”胜出。两家出版社所出的书,都非常精致和考究,深得我心。这套新的经典全集,非常浩大,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分批出版,第一批是“影剧精华版”,两家出版社选的书略有不同,都是被电影、电视剧一再拍摄,脍炙人口的作品。然后,我们会陆续把六十多本出全。看小说和戏剧不同,文字有文字的魅力,有读者的想象力。希望我的读者们,能够阅读、收藏、珍惜我这套好不容易“浴火重生”的书,它们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呕心沥血而生的精华!那样,我这一生,才没有遗憾!
琼瑶
写于可园
二一七年十一月十日
“京味武侠”徐春羽 顾臻
徐春羽,民国北派武侠作家,活跃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作品常见诸京津两地的报纸杂志,尤其受到北京本地读者的喜爱。
1941年出版的第161期《立言画刊》上有一则广告,内容是:“武侠小说家徐春羽君著《铁观音》、还珠楼主著《边塞英雄谱》、白羽著《大泽龙蛇传》,三君均为第一流武侠小说家……”文中徐春羽排第一位,以次是还珠楼主和白羽。或许排名并非有意,但徐春羽的名气可见一斑。
六年后,北京有家叫《游艺报》的杂志刊登了一篇名为《本报作家介绍:徐春羽》的文章,里面有这样一段话:“提起武侠小说家来,在十几年前,有‘南有不肖生(向恺然),北有赵焕亭’之谚。曾几何时,向、赵二位的作品,我们已读不到了,而华北的武侠作家,却又分成了三派:一派是还珠楼主的‘剑侠神仙派’,一派是郑证因先生、白羽先生的‘江湖异闻派’,另一派就是徐春羽先生的‘技击评话派’。现在还珠楼主在上海,白羽在天津,北平就仅有郑、徐两位了!于是这两位的文债,也就忙得不可开交。”
此时的徐春羽,不仅名气不减,而且居然自成一派,与还珠楼主、白羽和郑证因分庭抗礼,其小说显然相当受欢迎。笔者翻查民国旧报纸时曾经粗略统计了一下,1946-1948两年时间里,徐春羽在四家北京本地小报上先后连载过八部武侠小说,在其他如《游艺报》《艺威画报》等杂志或画报这类刊物上也连载过武侠小说,前文提到的《游艺报》上那篇文章还写着这样一句话:“打开报纸,若没有他(郑证因、徐春羽)两位的小说,真有‘那个’之感。”
老北京的百姓看不到徐春羽的小说会觉得“那个”,武侠小说研究人员看到徐春羽的生平时却也有“那个”之感,因为名声如此响亮的徐春羽,竞仅在1991年出版的《民国通俗小说论稿》(作者张赣生)中有一点少得可怜的介绍:
“徐春羽(约1905-?),北京人。据说是旗人。他通医术,曾开业以中医应诊;四十年代至天津,自办《天津新小报》;五十年代初,曾在北京西直门一家百货商店当售货员。其余不详。”连标点符号在内不过八十余字。
除了台湾武侠研究专家叶洪生先生曾在《武侠小说谈艺录》(1994年出版)一书中对徐春羽略提两句外,再无关于其人其作的只言片语,更谈不上研究了。
近年,随着武侠小说逐渐为更多研究者所重视,关于民国武侠小说的研究也获得不少新进展,天津学者王振良撰写了《徐春羽家世生平初探》一文,内容系采访徐家后人与亲友,获得颇多第一手新资料。尽管因为年代久远,受访人年纪偏大,记忆减退,以及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徐春羽生平中仍留下不少空白,但较之以往已有很大改观,而张赣生先生留下的徐春羽简介也由此得到了修正和补充。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徐春羽是江苏武进(即今江苏常州)人,并非北京人,也不在旗。他的出生时间是清光绪三十一年乙巳十月二十一日(1905年11月17日),属蛇。
关于徐春羽的生平,青少年时期是空白,据其妹徐帼英女士说,抗战前徐春羽在天津教育局工作,按时间推算差不多三十岁。在津期间,徐春羽还应邀主持周孝怀创办的《天津新小报》,并经常撰写评论。笔者据此推测,1935年6月有一位署名“春羽”的人在北京的《新北平报》副刊上开了一个评论专栏,写下了诸如《抽烟卷儿》《扯淡·说媒》《扯淡·牛皮税》等一批“豆腐块”大小的杂评,嬉笑调侃,京腔京味十足,此人或许就是徐春羽。同在1935年,北平《益世报》上刊登了一篇署名“春羽”的武侠小说连载,篇名是《英雄本色》,遗憾的是仅连载了几十期就不见了踪迹。目前没有发现更早的关于徐春羽写作武侠小说的资料,此“春羽”若是徐本人,或许这篇无疾而终的连载可以视为他的武侠小说处女作。
抗战开始,华北沦陷长达八年,徐春羽在这一时期应该就居住在北京或天津,是否有正当职业尚不清楚,所能够知道的就是他写了几部武侠小说在北平的落水报纸上连载,并以此知名。另在《新民半月刊》杂志上发表过一部十一幕的历史旧剧剧本《林则徐》。
抗战胜利后,徐春羽似乎显得相当活跃,频频在京津各报刊上发表武侠小说,数量远超抗战期间,但半途而废者较多,也许是文债太多之故,也许本是玩票心态,终有为德不卒之憾,这一点后面还要谈到。
1949年后,他似乎与过去的生活做了彻底的切割,小说和文章不写了,大半时间在家行医。他也曾经短暂地打过零工,一次是在西直门一家商店做售货员,结果被一位通俗作家耿小的(本名郁溪)偶然发现,然后就没了人影;另一次是在新成立的中国科学院待过一段时间,1952年因故离开。
徐春羽的父亲做过伪满洲国“御医”。从能够找到的信息来看,做父亲的比做儿子的要多得多,也清楚得多。
徐父名思允,字裕斋(又作豫斋、愈斋),号苕雪,又号裕家,生于1876年2月.13日。青少年时期情况不详,1906年(三十岁)入张之洞幕府,任两湖师范学堂文学教员。次年初,调充学部书记并在编译局任职。1911年,徐思允被京师大学堂聘为法政科教员,主讲《大清会典》。据徐春羽之妹徐帼英所述,其父于1912年任北京政府铨叙局勋章科科长,后又外放任安徽省宿县县长等职。
……
徐春羽概括的老北京人身上的特点,在其小说中的很多小人物如茶馆、酒肆的伙计、客人、公人、地痞、混混等身上,都能或多或少地有所发现。而市民社会中各色人等的言谈话语、举手投足,生活气息极为浓郁,非长期浸淫其间有亲身经历者不能道出。老北京逢年过节的庙会盛况与一些风俗习惯,都在徐春羽的武侠小说中有所展现。相比之下,赵焕亭、王度庐等人在小说中虽也都有对老北京风土人物的描写和追忆,但也仅限几部作品,不如徐书普遍,徐春羽的武侠小说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京味武侠”。
近年来,对老北京文化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徐氏武侠小说或许是座值得有心人深入挖掘的富矿亦未可知。
徐氏武侠小说的特点是非常鲜明的,缺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其一,小说评书味道浓郁是特色,但也多少是个缺点,因为评书属于口头文学,追求的是讲说加肢体动作带来的现场效果,一件小事经常会用大段的言语来铺叙、表白,有时还要穿插评论在其间,听者会觉得过瘾,可是一旦形诸文字,就难免有时显得哆唆和絮叨,如前面所举的《宝马神枪》中那段报字号。类似的段落如果看得太多,会令读者产生枯燥和乏味的感觉,影响到阅读效果。徐春羽的文字表现能力当然很强,但也无法克服这样的先天缺陷。
其二,前面已经提到,就是作品半途而废的不少,其中报纸连载最为突出。比如《红粉青莲》仅连载十余期就消失不见,《铁血千金》则连载到三十七期即告失踪,其他连载了百十期后又无影无踪的还有若干,这里面或许有报纸方面的原因,但徐春羽的创作态度也多少是有些问题的,甚至不排除存在读者提意见而告停刊的可能。无论如何,这些烂尾连载直接影响到作品的质量和读者的观感。单行本的情况略好,然而也存在类似问题。再加上解放前的兵荒马乱以及解放后的历次政治运动,尤其是五十年代初的禁止武侠小说出版与出租,都造成武侠小说的大量散佚和损毁。时至今日,包括徐春羽在内的不少武侠作家的作品,都很难证实小说的烂尾究竞是作者造成的,还是书的流散造成的,这自然也给后来的研究人员增加了很多困难。
本作品集的底本系由上海武侠小说收藏家卢军先生与著名还珠楼主专家周清霖先生提供,共计十二种,是目前能够见到的徐春羽武侠小说的全部民国版单行本了。这些作品绝大多数是解放后第一次出版,其中的《碧血鸳鸯》虽然曾由某出版社在1989年出版过一次,但版本问题很大。该书民国原刊本共有九集,是徐春羽武侠小说中最长的,但1989年版的内容仅大致相当于原刊本的第三至八集,第一、二、九集内容全部付之阙如,且原刊本第六集第三回《背城借一飞来异士,为国丧元气走豪雄》、第七集第四回《痛师占卜孙刚射雁,喜友偕行丁威打虎》也均不见踪影。另外,该版的开头始自原刊本第三集第一回的三分之二处,前三分之一的三千多字内容全部消失,代之以似由什么人写的故事简介,最后一回则多了一千多字,作为全书的结束,其回目“救老侠火孤独显能,得国宝鸳鸯双殉情”也与原刊本完全两样。这些问题都已经通过这次整理得到全部解决,也算功德圆满,只是若干部徐氏小说因为前面提到的原因,明显没有结束,令人不无遗憾,但若换个角度想,这些书能够保留下来且再次公之于众,已属难得之至了。
今蒙本作品集出版者见重,嘱为序言,以方便读者,故摭拾近年搜集的资料与新的研究成果,勉力拉杂成篇,以不负出版方之雅爱。希识者一哂之余,有以教也!
中国武侠文学学会副秘书长 顾臻
2018年4月10日写于琴雨箫风斋
徐春羽是民国武侠小说“北派”作家。1942年《立岩》画刊曾称赞徐春羽、还珠楼主、白羽“三君皆为第一流武侠小说家”。其小说古朴豪壮,语言不饰雕琢,颇有民间说书口吻。“民国武侠小说典藏文库·徐春羽卷”收录其武侠小说十余种,是对其经典武侠作品的一次致敬。《燕双飞龙凤侠》为其中之一。
徐春羽著的《燕双飞龙凤侠》收录了《燕双飞》和《龙凤侠》两部侠义小说。
徐春羽概括的老北京人身上的特点,在其小说中的很多小人物如茶馆、酒肆的伙计、客人、公人、地痞、混混等身上,都能或多或少地有所发现。
近年来,对老北京文化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徐氏武侠小说或许是座值得有心人深入挖掘的富矿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