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落照西斜,两道高大的僧影印在洁白的雪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在杳无人迹的唐蕃古道上长长延伸着,两人身后不远处几个沙弥与比丘拉着白马,脚步蹒跚。三日后,僧队在日月山下的倒淌河中乘舟入藏,又一日夕,沙弥于舟头惊呼,二僧并起,倒淌河河道愈加宽阔,视野尽头,一座高大的雪山如白莲怒绽,无垠的草原边际,隐隐约约地立着着几座古寺,高僧远眺,双掌合并,热泪纵横。
“过了此山,便是故乡了。”天竺僧人善无畏口中喃喃,泪流不止。
“待退魔,我同你翻越雪山,往天竺求道。”
“未得玄宗允可,恐怕来时向你追究……”善无畏道。
“此虽未得玄宗允可,然大道在即,君命可不受,太宗时玄奘高僧亦是如此。”高僧道化长息,但双目中不是即得大道的欢悦,而是不能再归故乡的怊怅。
数月之间,僧队足迹遍及青藏,于藏地各镇肢寺庙长询,仍不见郁垒山的踪迹,二僧双眉紧锁,每至朝夕便要远眺雪山,长念退魔。
嘎采寺……
寺外风雪怒号,大风拥进寺内,僧幡鼓动,高僧道化与高僧善无畏皆双手各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结不动明王印,默念静心咒。
大雪纷飞,耳缀双环的番僧,趺跏在烛火前,须发鬈如,手指微颤。
“师傅!影子……”
高僧道化的耳边传来沙弥细小的惊恐声,此时道化与善无畏各自伸出臂膀,双掌相接,那静坐在两人面前的番僧忽然垂下头去,大风夹着雪花拥进寺内,烛火灭了又起,但见番僧的影子外围悄悄地生出另一道影子来。
“竟追到这里来了……你们两个好本事……”垂头的番僧喉间低语,断断续续。
“高僧!”此时又是番僧的声音,似痛苦不堪。
道化与善无畏两掌分离,只见两人手掌中间生出一道炽热的铁索来,二僧并立,口中咒语不绝,寺内兀自生风,将拥进的雪花扫出寺外。
众沙弥惊恐,蜷缩在角落,只见番僧身后的影子后头又蹿出一道影子来,长发及地,额头尖角参差,欲要从番僧的影子中脱出。
“师傅……不是逆贼,是……是……是罗刹王啊!”
二僧讶然,速收咒链,急然结印,掌中符咒贴地,那符咒如蚊蝇一般朝外伸展,倏尔便将嘎采寺围了三匝……
此时,嘎采寺五十里外,一个三丈的黑影正在风雪中缓缓而行,双目透红,獠牙纵横,左手持叉,右手持双头斧,身后密密麻麻的妖兵一直延伸至山口的郁垒山。
“破!”道化大喝一声,翻转银针朝番僧的额间刺去。
“呀!”一声凄厉长啸回荡在雪野之中。
只见两道黑影如暗湖中食人游鱼一般从番僧身体中脱出,扶摇而上,冲出天顶,番僧愕然,但抑不住此力,口喷出一股鲜血,倒地不起,食指劲竖,指向吐蕃西北。
二僧朝西北方向一望,法眼顿开,穿过疾风劲雪,但见一座山头似乎女人的头颅,颈间游动着黑龙。
“郁垒山!”二僧几乎同时喊道。
“看来逆贼已将善根交与罗刹王了。”高僧善无畏叹息道,“故乡虽只有咫尺之遥,恐怕贫僧也回不去了。”
道化听此言亦泫然东望。
末了,二僧趺跏,各自结十字印,喉头鼓鼓,几道圆球般黄雾从喉间窜出,落在寺外的雪地上,须臾化作人形,二十人各自趺跏,皆手结十字印,忽化作一道金光,继而洁白的雪地上闪出一道咒法。
“闭眼,不然你们十世也消耗了!”道化朝身后的众沙弥喝道。
沙弥惊恐,纷纷闭紧双眼。
接着,道化与善无畏各自默记明咒,不消片刻,那雪地如常,再也不见明咒。
“方外,你过来……”此时的道化高僧已气息奄奄,声音颤抖。
但见一个二十五六的高大比丘拜倒在道化跟前。
道化在比丘耳边囔囔,比丘方外点头铭记。
风雪稍霁,善无畏与道化二人目送僧队远离嘎采寺,唐国方向,从此可以安宁了……
今夜不见破晓,黑云压际,寺内梵吹不绝,二僧静候,旋即寺外吼声震天,三丈罗刹领妖兵已然到了嘎采寺。
二僧相视,各自抽出银针,从天顶贯透,脉轮相接,神通倍起,而后二僧鼓起衣袂,朝妖兵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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