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米芾对印章很有研究,开始明确意识到印章的艺术性要求,以及印章与书画相协调的重要性。他曾论述印章与书画的关系,指出使用印章要与书画相协调。元代赵孟频开始参与到印章制作的过程中,他将书写好的篆文交给匠人来刻印,他的篆印文多用秦小篆,以朱文印为主,用笔细劲圆转,世称“圆朱文”。赵孟频传世印章有“赵氏子昂”“松雪斋”“水晶宫道人”等。元代王冕也是中国印章史上的重要人物,他对印章的最大贡献是采用了花乳石刻印。花乳石上易于用刀,文人书画家就可以自己动手来刻印,这样就改变了以前文人书画家只撰写印文,刻印要交给工匠来完成的情况,为诗、书、画、印的进一步结合创造了条件。王冕的印章可以在其所绘数幅梅花图上看到,分别为“王冕私印”“王元章氏”“方外司马”“会稽佳山水”,都是白文印。
明代文彭,字寿承,号三桥,是篆刻史上继往开来的人物。明代早期刻印不多,主要是因为没有发现合适的印材,当时只能以牙章为主,文人大多仍是只篆不刻。后来,文彭发现了青田冻石,通过实践证明其不仅易于奏刀,而且表现效果极佳。由于文彭在文人书画家中有较为广泛的交流圈,加之明代文人士大夫书画风气更盛,收藏鉴赏和自作书画都对印章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使用青田冻石治印的办法很快在文人雅士圈子中传播开来。文彭的印章改变了前代的“匠气”作风,树立起文人篆刻的新风范,他的印章被称为“兴到而刻”的作品,有一种文人士大夫“不衫不履”、风流洒脱的气息。文彭的篆刻风格典雅秀润,与赵孟頫多朱文印、王冕多白文印不同,文彭的印章朱文、白文皆佳。不仅如此,他还创造了在印章侧面镌刻边款的做法,以行书双刀刻行书边款,注明创作时间和作者,成为后来篆刻作品的一种通例。
篆刻史上有“文何”的称号,文是文彭,何是何震。何震,字主臣、长卿,号雪渔。何震也是明代人,他与文彭交往甚密,两人亦师亦友。何震初期篆刻的印章主要学文彭,中年以后,风格发生改变,在汉印的基础上广泛学习,进行多方面探索,力求创新,声名大振,以至于“自大将军以下都以得一印为荣”。何震的篆刻最突出的特点是其刀法,他的印章风格“猛利”,他能凭借熟练的刀法,以冲刀长驱直入,在石质印章上镌刻,有痛快淋漓之感。他在印款上也有创新,刻边款,用单刀刻行书,有手写的韵味。何震的篆刻以生辣苍劲的艺术特征,受到世人推重,后人评价说他的篆刻,“浑穆不及三桥,而苍劲过之”。此外,明代著名的篆刻家还有苏宣、朱简、汪关等。
清代程邃、巴慰祖印章中多用钟鼎大篆文字,由于当时对文字学研究还不深入,难免有讹误,但这种尝试对后人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他们也被认为是“歙派”代表人物。清代乾隆年间浙江丁敬、蒋仁、黄易、奚冈、陈豫钟、陈鸿寿、赵之琛、钱松八人被视为“浙派”的代表,世人称之为“西泠八家”。
邓石如的篆刻与其篆隶书法一样,具有开创性的贡献。“书从印入,印从书出”。他的篆刻与书法一样,把篆书中的提按、起倒、顺逆等姿态,运用到印章上,强调笔势,具有飞动之势,大大加强了篆刻的艺术表现力,使篆刻与书画一样具有抒情、写意的意味。另外,邓石如在章法上也别具匠心,他把“计白当黑”、相对相生的章法原则发挥到了极致,他的篆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计白当黑,奇趣乃出”。邓石如的篆刻姿态优美、刚健有力、情趣盎然,当得起他自评的“刚健婀娜”四字。
吴让之、徐三庚等人的篆刻都有很高的成就和广泛的影响,其他如“扬州八怪”中的汪士慎、高凤翰、金农、郑燮等人的篆刻也有相当水准,不过为画名所掩。
晚清赵之谦和清末民初吴昌硕,是两位在篆刻史上具有崇高地位与深远影响的大家。
赵之谦在篆刻上师法邓石如,并广泛学习前代大家,他不在形式、技法和风格上对前人作亦步亦趋的因袭,而是更多地进行探索与发挥。他服膺邓石如“印外求印”的主张,将自己在北碑书法和花鸟画创作的笔墨趣味融入篆刻之中,以汉镜铭、权量诏版、铜器铭文、汉碑篆额等作为篆刻取法的对象,取其风骨神韵,化为自己的篆刻语言。为了充分表现书画用笔的笔墨趣味,他将各派刀法融会贯通,运用到自己的篆刻之中,其刀法中具有丰富的笔情墨趣。赵之谦的探索与成就,拓展了篆刻的艺术表现空间,提升了篆刻的审美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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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建军,1969年生,全国师德标兵,楚天学者特聘教授,湖北大学艺术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英国牛津大学访问教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已出版学术专著七部,发表论文近百篇,获省部级以上科研奖励十余项,主持国家及省部级课题九项,书法作品曾入选《全国百名书画博士精品集》。
冯天瑜,1942年生,湖北红安人,武汉大学人文社会科学资历教授,社会科学委员会历史学部委员。长期从事中国文化史、中国近代史研究,著有《中华文化史》《“封建”考论》《中国文化生成史》等,曾获中国图书奖、人文社会科学很好著作奖、湖北省出版政府奖等。
姚伟钧,1953年生,湖北武汉人,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华中师范大学国家文化产业中心教授。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传统工艺评委,中国烹饪协会专家委员会顾问,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成员,武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委员,《饮食研究》杂志社编委会主任。
2012年4月初的一天,接到从未谋面的长春出版社编辑胡新先生的电话,说通过冯天瑜教授的推荐,约我参与《中华文化元素》系列书稿写作,请我撰写《书画》一书。
当时踌躇了好几天,因为自己5月份就要出国,到牛津大学进行为期一年的访问研究,而《中华文化元素》,其定位又是传播中华文明、功在千秋的系列图书,一方面自己访学任务本身很重,能否按时、顺利、保证质量地完成此书,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想推掉这个事情;另一方面从事学术这么多年,也有一个愿望,就是为广大书画爱好者而不仅仅是学术圈里的人,写一本系统地讨论中国书画的书,现在有了《中华文化元素》丛书这样的一个契机,又觉得应当努力克服困难,去把这个愿望实现。顺便说一下,其实我与冯天瑜先生,同样是从未见过面,而且我虽是湖北人,但硕士、博士、博士后乃至在高校任职,都没有在湖北,和冯先生也从来没有过任何交往,冯先生完全是根据我的学术专长向出版社推荐我撰写《书画》的,所以对冯先生的器重,我也颇受感动。
总之,在一个情结(要写一本给大家的书)和一份感动(在当今有些急功近利的社会,仍有冯天瑜先生、胡新编辑,这样的古道热肠,远离功利之心,以传播中华文化为己任的真正的知识分子)之下,我最终下定决心,接受了这个并不轻松的任务。
于是在英国牛津就有了这样的场景:白天,我紧张地往返于艺术史系、人类学系、汉学系,以及各个图书馆、博物馆之间,听各种讲座和课程,参与研讨会,找书、查书,阅览学术期刊,鉴赏艺术品,撰写研究报告;夜晚,当英国同事们在研讨结束后相约泡吧,酒酣耳热之时,我正端坐在斗室中,对着笔记本电脑奋力写作,白天用英语思考,夜晚则完全回归到汉语世界、中华书画的园地。
写作进行得出奇顺利。当然这也要感谢我的学生们,当我需要某些在英国难以查到的资料时,他们通过网络及时给了我支持,也要感谢身在上海和故乡的朋友和亲人们,对他们的思念都化成了我每天写作的动力,更要感谢冯天瑜先生和胡新编辑,他们对中华文化的虔诚使我感到虽然身在海外,但并不孤独。
这本书,就是这样写出来的。
兹为记。
张建军
2016年10月
完成于英国牛津大学
唐代书画理论家张彦远曾将中国书画的起源,追溯到“河图”“洛书”,认为书画与中华文明同时起步。书与画,既是圣人的创造,又是天地精华之所生,而且与朝代兴废治乱紧密相关。
中国书画的领域十分广阔,在历史的长河中,各种不同身份、不同背景的艺术家们在此驰骋奔竞。从帝王将相到宫廷画师,再到失意文人、隐居高士,乃至僧侣、道士,以及生存于民间的职业书手、画工,以其不同的技法、风格、艺术观念挥洒着各自的才华。
中国书画作为中华民族独特的艺术,其内涵极其丰富,而且具有很强的吸收新事物、实现自我更新的能力。历史上来自丝绸之路的印度、西域文化的影响,近代以来对西方艺术的引进与学习,都为中国书画的发展注人了新鲜血液,但中国书画并没有因为接受外来影响而“忘-本”,反而在保持自己民族特色的基础上更加丰富多彩,更加光辉灿烂。
中国书画很早就走出国门,在世界范围产生影响。根据历史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汉代中国绘画和书法就传播到日本。公元630年至894年,日本派出遣唐使到中国学习,带回大批中国书画作品,其中包括王羲之的真迹摹本如《丧乱帖》《孔侍中帖》等。当时,日本学习中国书法的风气十分浓厚,出现了号称“三笔”(空海、嵯峨天皇、橘逸势)、“三迹”(小野道凤、藤原佐理、藤原行成)等著名书法家。唐代绘画,从人物画、仕女画到水墨山水画也都对日本绘画产生深刻影响。宋、元、明、清中国书画持续对日本、朝鲜和越南等国产生影响。
不仅如此,西方现代艺术也与中国书画有渊源。荷兰画家梵高就深受具有中国绘画因子的日本浮士绘影响,其他如西班牙画家毕加索、法国画家马蒂斯也都或多或少、直接或间接地接受过中国书画的影响,法国画家亨利·米肖更是将中国书法的一些因素吸收到自己的艺术创作中,美国画家波洛克的行动绘画同样深受中国草书的影响与启发。在当代中国书画家中,张大干在海外旅居时,根据中国泼墨山水精神,结合西方艺术理念,创造“泼彩画法”;旅居法国的赵无极以中国书法和大写意为基础,结合西方艺术精神,创造出具有独特个性的“抒情抽象艺术”。他们的创作都产生了广泛影响,为西方艺术界所喜爱和接受。从来没有出国学习的齐白石,也以其充满深厚的文人画底蕴和活泼的民间气息的中国书画,赢得了世界的尊重。
书画在中国传统社会中,一方面承载着重要的社会功能,被认为是政治教化、社会治理的有力工具,所谓“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另一方面,古代文人才士,又把书画当成逃避黑暗现实,怡悦情性,追求高远、清净生活的艺术方舟,而文人才士这种高蹈的追求,与他们对书画话语权的掌控同步,逐渐成为中国书画中的主流意识。所以,在书法发展过程中,能够更多地抒情、写意,挥洒激情的行、草书在书法中地位一直很高,宋代以来,一直到清代中期碑学兴起之前,甚至有一枝独秀式的风光;而在绘画中,从中唐开始一直到近代,现代式美术教育理念引进之前,则是山水、花鸟逐渐由绘画中的配角和边缘走向中心,嬗变成中国画的主流画科,原先最重要的以政治与社会功能见长的人物画逐渐衰落。
在当代中国,书法艺术并没有因为钢笔、圆珠笔代替毛笔,电脑输入代替手笔书写而走向消亡,反而在“纯艺术”的标题下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中国画虽也曾经受到过各种批评与指责,但凭借强大的传统力量与现代教育及学术体系的支持,更是早已走出了低谷,以更加自信、更加具有包容性的形象,创造着与时代相呼应的艺术。
当今世界正处于由寻求基本生活保障向追求高品质生活过渡的时代,中国书画中包含着两个兼容并包的空间:一个是专业书画家的创作空间,一个是作为一种艺术化生活的空间,这种艺术化生活,属于全体中国人,甚至不仅仅属于中国人,而是属于所有对中国书画文化有兴趣的人,是其欣赏、学习与实践的空间。中国书画所强调的“怡悦情性”“写意”“畅神”等艺术观念,正很好地体现了“生活艺术化,艺术生活化”原则。宋代苏舜钦说:“明窗净几,笔砚纸墨皆极精良,亦自是人生一乐。”欧阳修也说:“其愈久益深而尤不厌者,书也。至于学字,为于不倦时,往往可以消日。”苏轼在谈到书法乐趣时说:“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郭熙这样评说绘画给人带来的快乐:“不下堂筵,坐穷泉壑;猿声鸟啼,依约在耳;山光水色,混漾夺目。此岂不快人意,实获我心哉?”明代董其昌更是把书画看成快乐的源泉,甚至是长寿的秘诀,他说:“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故其人往往多寿。”
“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在自然的生机中,中国书画不仅带给人们艺术的乐趣,而且让人们对宇宙之道、生命之道、自然之道具有更深刻的领悟与更悠远的思考。
《中华文化元素》是我国第一部系统研究中华文化元素的大型普及类丛书,共14册,吸收了最新研究成果,将学术性与普及性相结合,采取“即器即道”的撰写方法,试图通过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核心元素,昭显中国文化的特质、流变和前行方向。图文并茂、四色印刷、装帧精美,读可悦目、思可悦心、藏可上架。本书是其中的《书画》分册,由张建军著。
张建军著的这本《中华文化元素:书画》以中国书画为考察对象,介绍书画精神与物质构成的文化内涵,以及体现着中华文化精英累积起来的生存智慧和生活艺术。通过蕴藏中华元素的文化事象、文化符号,彰显可亲可敬的中国风格,奉献给异域受众,增进国际传播,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