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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巨澜(上下)/当代文学名家长篇精品书系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叶辛
出版社 当代中国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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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试读章节

鸣过汽笛,特快列车拐弯了。车厢像摇篮般晃动着,催人昏昏欲睡。

毫无睡意的景传耕断断续续听到播音员报告:“第三次播音……结束……进入夜间行车……请……”接着,车灯关熄了大半,车厢里顿时晦暗下来。

白天的喧嚣消失了。头一次坐旅行长途列车的景传耕仿佛才发现车厢内的拥塞、混乱。行李架上的袋子、网篮、提包、硬纸箱顶到了天花板。自己这一排座位不知什么时候挤坐了四个人。周围的旅客,有的趴在茶几上打瞌睡;有的缩着肩膀,头靠在身旁素不相识的人肩上;有的仰头靠着椅背,闭着眼,张着嘴,打着呼噜。过道上,互相挤靠着的人丛中,一个中年妇女在给怀里的娃娃喂奶。

真没想到,向往已久的长途旅行,会是这个样子。早知车票那么难买,车厢这么拥挤,空气污秽难闻,传耕真不会出这趟远门。嘎多寨偏僻是偏僻,可寨上夜间多么安宁,空气多么清新。

都怪大哥,偏要让他走这一趟,真正的活受罪。但是,不来也不行啊!谁叫他和传耘过去给大哥写信,总说乡间的穷呢,谁叫他们老向大哥、二哥伸手要粮票呢。是大哥考虑到爹娘年纪大了,乡间生活艰难,才有传耕今天这一趟出远门哪!唉,有啥办法,来都来了,花那么多钱买一张硬纸壳票子,癞蛤蟆拴床脚——硬挨吧,熬过这一夜再说。

传耕不想睡,也闭上了眼。

突然,车厢里起了一阵骚动,像蜂子归巢般嘤嘤嗡嗡,--X-i~论。传耕陡地听到了三个令他吃惊的字眼:

“人贩子!”

他顿时瞪大了双眼,朝左右前后张望,人们都醒过来了,在互相探询:“人贩子?在哪里?”

“在前面那节车厢。”有人在往那边走去。

啊,解放二十八年多了,打倒“四人帮”也一年多了,早听说有些人以介绍恋爱对象为名,暗地里拐骗年轻妇女,从中赚钱。没料到,在这么挤的火车上,竟然就碰到这种人!

“你、你让我下车呀!”前面,隐隐传来一个姑娘尖厉的叫喊。

传耕坐不住了,他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只人造革提包放在座位上,穿过拥挤的过道,走进了前面那节车厢。

车厢里的灯全都打开了。许多人站起来望着车厢的那一头。景传耕好容易挤上前去,看见一个面庞黝黑、瘦高个儿、穿着一身华贵衣裳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正拉开嗓门吵嚷着:

“你、你不是说一两个钟头就到嘛!咋个过了半天还不到?咋个还要在车上过夜?我不去了,你、你让我下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姑娘讲一口景传耕熟悉的山区话。只见她穿一件绛紫色的格子呢大衣,露出金黄色毛线衫的高领圈,这时兴的打扮,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在她身边,坐着个衣着远比姑娘朴素的中年妇女,穿件藏青的呢大衣,留着短发,样子像是城里坐办公室的干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略呈尴尬之色,委婉地对那吵闹的姑娘低声说着什么,传耕一句也听不清楚。

“吵啥吵,再吵统统赶下车去!”白天以莽撞的态度给旅客们送开水的列车员出现了,他粗暴地推了一下那位吵嚷的姑娘,气咻咻地说,“看到钞票眉开眼笑,跟人到了外头又想回家,活该,谁叫你们贪图享福啊!”

奇怪的是,气势汹汹吵闹的姑娘,端坐不动的中年妇女,一个也不敢同他顶嘴。

列车员扫了她俩一眼,推搡着围在过道里看热闹的旅客:“散开,散开!有啥好看的?妈的,碰到这种人贩子,晦气!依得我的脾气,捞起一条扁担,统统把她们赶下去。”

列车员把景传耕的身子往旁边一推,踅过去了。

那个姑娘不再闹了,服服帖帖坐在中年妇女身旁,嚼着一块插在竹签上的豆腐干。围观的人们散开去,啧啧连声地议论起来。有的在诅骂人贩子的可恶;有的说这不是人贩子,是千里牵线人,从中捞钱;也有的说愿意出卖自己的人,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也有人怪偏僻的山乡实在太贫穷、太落后。有一个人振振有词地讲起了《中国妇女》杂志上登过的一件事,说一个妇女忍受不了苦日子,上了人贩子的当,丢下丈夫儿女,跑到沿海某省嫁了人,后悔莫及……

景传耕像吞进了一大口酸刺藜挤出的苦汁,脸也变了色。那吵闹的姑娘,他并不认识。可凭她的口音,他听得出,她是嘎多寨团转寨子上的人,方圆最远不会超过三十里。

他家乡的姑娘呀,像商品似的让人买卖着。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传耕的心。

嘎多寨,嘎多寨,有山有水、有田有土的嘎多寨哪,为啥这么贫穷,为啥要出这样的事?是啰,大哥这回叫他去,不也是看到家乡穷,才打算让全家搬出去嘛。而那姑娘被人买卖是出于什么呢?

景传耕的眼睛瞪直了。

“什么,这种事还有自愿的!”离传耕不远的座位上,一个年轻人惊讶地叫着。

“当然,不信你去看,这车厢里还有好多呢。除了那个姑娘之外,谁也不闹。听说,不好办就在于她们是自愿的,手头有大队、公社的证明,说是去相亲……”

P1-3

作者简介
叶辛,1949年10月出生于上海。中国作家协会副、靠前笔会中国笔会副、上海文联副、上海作家协会副、有名作家。曾担任第六届、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和贵州省作家协会副、《山花》《海上文坛》等杂志主编。长篇小说《蹉跎岁月》《孽债》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曾引起全国轰动,成为中国电视剧的杰出代表。著有长篇小说《蹉跎岁月》《家教》《孽债》《三年五载》《恐惧的飓风》《在醒来的土地上》《华都》《缠溪之恋》《过客亭》等。另有“叶辛代表作系列”三卷本、“当代名家精品”六卷本、“叶辛新世纪文萃”三卷本等。短篇小说《塌方》获靠前青年很好作品一等奖;由本人担任编剧的电视连续剧《蹉跎岁月》《孽债》《家教》均获全国很好电视剧奖。
后记

我写《巨澜》

《巨澜》总算写完了。搁笔的时候,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到一种还清了债务之后的轻松和坦然。

小说在写作以前,在创作过程中,在上卷和中卷陆续发表以后我不断地听到一些议论,就是在下卷刊出以后,仍然还有比较亲近的同学问我:你为啥要写这本书啊?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题材。这过程中,我也拜读了一些关于它的评论。作为一个年轻的作者.对于评论界给予的关心,读者给予的爱护,我是十分珍视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想法。我愿意借此机会。谈一谈创作这本书前前后的一些情况,以求正于广大读者和评论界。

从提笔写作这本书的一九八一年开始,到此书脱稿的八四年为止,前后用了将近四年的时间。但脑子里想写这么一本书朦朦胧胧地产生一种创作的冲动,则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追溯到我对于祖国农村,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广袤大地,对于这块大地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勤劳农民们的认识,对于祖国农村的历史和现状比较长时间的观察和思考。

我出生在上海。

对于十九岁之前从未离开过这个东方大都市的我来说,农村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那是一个出产粮食和蔬菜的地方,意味着淙淙的小溪流和清新宜人的空气,意味着广阔无垠的田野上,四季变幻无穷的景色,意味着“河网密布”“鸟语花香”,充满了诗情画意。后来,进入了中学,每年要有那么两三个星期或者一个月的时间。到上海市郊参加“三秋”劳动。但就是在那里,我看到的农村,也还是“坎烟袅袅地升起在村落上空”,是“高压电线杆伸展到遥远的地平线上”。在作文中,我写着:通过下乡劳动,我由衷地感到,社会主义农村到处都在胜利地前进。这是出自肺腑的真切感受。

上山下乡运动掀起来了,坐着火车到贵州来的时候,我对云贵高原上的如画山水和乡村生活牧歌般的诗意,还是充满了学生气的憧憬和向往。

初到贵州,我简直被偏僻山寨上的一切迷住了。壮丽的山川河各.山乡的风土人情,勤劳纯朴的老乡,这一切有多美啊!我给上海的+同学,写去了一封散文诗样的长信,喜鹊停落在大牯牛的背脊上休憩,岭腰峰巅徐徐飘散的雾岚,纯朴的乡风民俗……总之,把我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新鲜印象,统统告诉了他,足足写了十五页信纸。

但是,插队落户的生活是严峻的。随着岁月的流逝,我逐渐逐渐感到了困惑,感到了迷茫和不解。

记得,那是我们知识青年带着新鲜感头一次赶场,偶然了解到,一斤包谷竟售价三角二分,这使我们大吃一惊。回到寨子上,我们向熟悉的农民打听,证实了这个价格并不是敲竹杠,还了解到:一斤米也要五六角,而我们一个劳动曰的工值,还不到这么个价格哩!赶场天的上午,常有农民到我们知青点来,掏出三只鸡蛋放在桌上说:“我拿这三只鸡蛋,换你们一斤粮票,赶场时可以吃一顿晌午。”

三斤粮票换十只鸡蛋,就是在墟场上私下交易的时候,也成了公平的兑换标准。

有一回,赶场回寨路上,我走进隔邻大队一位支部书记家找水喝。他家正在吃饭,我看见饭桌上摆着包谷羹羹,连颗米星星也没得,小方桌中央,放着一碗辣椒水,一大碗煮南瓜。我问他:“你咋吃这个?”他用竹筷习惯地击打着碗沿,声气大大地说:“有这个吃都不容易啦!有些人家户,包谷中间还掺洋芋哩!”“那你们去年不是向公社报的是丰收嘛!”我不由顶了他一句。“哪个大队不是这么报的。嗯?”支书显然有些不悦了,“你们这些学生娃娃,真不晓事!”

是不晓事啊!刚下乡那几年里,我们怎么也无法理解,为啥要一边向上报粮食增产百分之几,一边却还要愁粮食。日子久了,听多了、看多了,我们才慢慢地习惯过来。习惯日复一日的繁重体力劳动,习惯计算低得令人难以相信的劳动日工值,习惯于看待山乡的贫困,粗砺的食物,破旧褴褛的衣裳……寨子上这么穷,是不是因为农民懒惰,不勤快呢?非也。

我曾借住在一户农民家里,这户农民没有钟,更没有表,每天一早,他蹑手蹑脚摸索起床,喊醒自己的小儿子随他一路上坡去割草时,我也总醒了。醒来一看表,是清晨四点。天天清晨四点起床,除了吃三顿饭时坐下歇息,他总是一刻不停地在干活,忙了坡上忙田头,忙了屋里忙院里,即使出工为集体干活,他也本着良心从不偷闲,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可他的家里还是穷。我经常听他给我算家里的粮食账、现金账、人情账,每回听过之后,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陪着他叹气。

啊,偏僻山寨上为什么这样穷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常常,有农民和我摆龙门阵,摆谈解放前的农村,摆谈他们怀念的五十年代的日子,摆谈三年自然灾害时遭的难,摆谈他们的生活和命运。听着听着,我常常是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觉得农村今后的路,不知该咋个走。

是啊,在我长居乡间的十年岁月里,有多少生活小事,镂骨铭心地留在我记忆的仓库里啊。那些不为正史所传的,渴求着过吃饱穿暖的生活然而恰恰温饱又不得解决的普通农民,给我这颗年轻的心上,添加了多少沉甸甸的分量啊。我不就在他们中间,经受了磨炼、认识到生活的真谛的嘛。是印象太强烈、太深刻、太难了,不须翻日记,我随手还能写下多少关于乡间的事啊。可以说,写不完……

……

要表现这样一个伟大变革的潮流,显然,仅仅只写一个偏僻山寨或公社是不够的,远远不够的。基于这一认识,我调动了其他生活积累,写了从省委到地委以及县、社的各级干部形象。  小说的上卷、中卷发表以后,有几位好心的同志曾跟我提出,小说中要表现党的领导,有一个县委书记的形象就足够了,无须写到地委、省委,这么写,有点画蛇添足了。

我怎么对这些同志讲呢?我只能说,只要这些同志到生活里来走一走,看一看,和各级领导干部交谈一下,就不会提出这样的意见了。

在我为写作《巨澜》做准备的日子里,在《基石》《拨河》陆续发表以后,有些同志,甚至是很有见地的老编辑,曾经劝过我:不要去搞这一题材,搞出来,不又是一个图解政策的东西嘛。

我不这样认为。如果这些同志知道我和农民们一起在乡下挨过饿、愁过春粮,忧心地在大旱之年的深更半夜还在徘徊于田土头边,如果他们知道我因为营养不良一颗挨一颗地掉了十几颗牙齿,如果他们也曾像我一样久居过僻远的山寨,他们决不会说这种话的。当然,我也不想图解农业政策的变化,我关注的,要描绘的,是这一场变革过程中,各种各样人物的心理、情绪和命运。但我也不回避政策,我们生活在祖国的大地上,生活在社会主义的大家庭里,十亿人民中好多事情的变化,哪一件不是来自政策呢?拨乱反正,改正错划右派,经济体制改革,对外开放,工资调级……都和政策相关哪!尤其是一个政策关乎八亿人的生活和命运,关系到祖国的前途,它是绝对回避不了的。况且,这一政策将为振兴我国农业开辟一条切实的康庄大道哩!

另外,我还注意到,我们的涉及农村题材的文学,在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的几年中,有一个陡然的变化。起先,我们的农村题材,总是写以阶级斗争为纲,写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斗争,写学大寨,写老队长、老支书、老贫农,写改天换地……到了拨乱反正的年头,这一切眼看全不行了。于是农村题材的文学陷进了泥坑,进入了低潮,有一阵子,农村题材的作品少得可怜(当然是有几篇好作品的),以致报纸上在呼吁,要加强这方面的创作。突然地,随着责任制的推行,农村题材的作品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出现了,掀起了一股新的潮头;搞了责任制,农民伸腰出气了,农村富裕了,农业战线出现了新气象,懒汉变勤快了,穷汉娶上老婆了,盖上房子了,偏僻村庄买上电视机了。至于这变化是怎么来的,这变迁的过程中有过些怎样的矛盾和斗争,几乎不曾触及,或有些触及仅轻轻一笔带过或用一两句话交待过去: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的富民政策……自从实行责任制-…一,缺乏的恰恰就是农业生产责任制推行的三年五载间乡村的面貌。如果把前后两个阶段的文学放在一起比较,明显地会觉得变化得太突兀,会觉得中间少了一段什么。

自然文学史决不是逐年逐月的编年史,我也无意想在其间填补啥空白,但恰好在这三五年间,我生活在农村,我目睹了这一变革前前后后的很多现实,我深感到这一变革来之不易。我觉得,生活本身在呼唤着我、催促着我,把这一阶段的感受和理解写出来,把这一阶段的生活真实记录下来,我又为何要回避呢,我当然应该写。

遗憾的是我毕竟年轻,不能更好地从艺术上反映这段生活。而所写的题材和生活确实又离得太近了一些,有些东西难免看得不准、不深。我愿意在今后的岁月中,在不断深入生活的基础上,把小说修改得更圆满一些。

目录

正文

序言

原序:永在流动的青春河

不知不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已经快五十年了。

近年来,不断地有人发来请柬,让我参加编撰与知识青年有关的丛书;不断地有人来约稿,希望我写一些和当年的上山下乡有关的文字;不断地有人发出邀请,要我参加与知识青年话题有关的座谈会、研讨会;不断地有人送来一厚沓的电视剧本,让我读一下这些准备投拍的、接近完成的本子,写的都是知识青年们的故事。仅近半年多,光这样的本子,我就拜读了好几部。就在上个月,我去黑龙江图书馆演讲时,还收到了哈尔滨知青们送给我的厚厚两大本哈青文选。为的是纪念上山下乡五十年。

有关知青当年的故事,有关知青返城后的沉浮,有关美丽女知青坎坷命运及恋人的故事,有关知青的子女们和他们的父母间的故事,还有侧重写今目的知青子女在都市里闯荡的故事。

最近以来,一些有了空闲、一些事业有成、一些发了点财的知青们,经常以“永难抹去的记忆”、“难忘的岁月”等题目,对中国知青的命运进行思考、回眸和述评。让人不由得会引出“时间是不是风化了情绪,历史能否沉淀出真谛的思考……”

一切迹象都在提醒着我,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时中国发生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并没有从人们的记忆里抹去。有些剧本和丛书的编撰者则开宗明义地宣传,他们今天提起笔来描绘充满苦涩和辛酸的往昔,就是为了纪念即将来临的插队落户五十周年。

五十年了,半个世纪啊!真是人生易逝,弹指一挥间。

读着这些充满感情的文字,看着一部又一部描述往昔岁月的剧本,接触着一批批原先认识和不认识的老知青们,我不由得一次又一次地扪心自问:是啊,这一段历史是翻过去了,很多很多今天的少男少女,已经很难理解我们经历过的那段貌似奇特的生活。我接受过的几次电话采访,问出的一些话题,不得不引起我的思索。比如有一个问题是:曾经上山下乡的知青,究竟是多少人数?为什么有的说是一千四百万,有的说是一千八百万,有的则号称三干万?又比如还有一个问题是,描绘女知青遭受凌辱的故事,是不是为了迎合今天市场的卖点?

当然,提出这些问题的记者都很年轻。但是,时间只是过去了四五十年.事实却令人产生如此大的误解,这一现象本身就让我愕然。除了尽我的可能作出了回答和解释,又不得不引起我的沉思。那么,这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究竟留给了我们一些什么样的东西呢?重复地、喋喋不休地有时甚至是不厌其烦地去回顾以往,在今天究竟还有些什么样的意义可以探讨呢?

有人说,知识青年,是20世纪中国史册上一个无法抹去的凝重印记。

有人说,沉浸在知识青年们的如烟往事之中,是一辈子也走不出那条青春河。

有人说,频频回首风雨人生中知青们的故事,是在努力寻找青春的足迹。

有人说,知识青年的自省、忏悔和反思,是我们民族自省、忏悔和反思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这一代人已是社会的中坚……

有人说,什么中坚啊,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一代人正在退出历史的舞台。不是吗,再过二十年,我们都难相会了。

有人说……

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话题和议论。搜集拢来几乎可以编成一本大书。

我也曾是一个知青,和成千上万的同时代人一样,经历了“文革”中那段长达十年之久的知青生涯。眼见耳闻了许许多多伙伴和同时代男女的故事。可能正因为自己当了整整十年半的知青,故而对于那段生活,对于同时代知青的所思所想所虑,我都有较为深切的体验。即使时间过得再久远,我也仍记得,自己曾是一文莫名的知识青年。我也想忘却,但我不会忘却。在和读者的见面会上,在盛情相邀我去讲课、座谈文学的那些大学和城市,只要对方告诉我说他当年是一个知青的时候,我总是这么回答他们。当他们希望我说些什么和写些什么的时候,我往往就重复这句话。我觉得有这句话就够了。我在偏远蛮荒的贵州山乡整整待了十年又七个月的时间,一天也不多,一天也不少。我想,对于这么一截漫长的日子,我能说些什么呢?

能说的我都已写进了那些小说。插队十年,直接描绘知识青年命运的长篇小说,我一共写了七部:《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风凛冽》、《蹉跎岁月》、《在醒来的土地上》、《爱的变奏》、《孽债》、《客过亭》。另有一些中短篇小说和散文、随笔。还有我和当年的恋人,今日的妻子王淑君分离时的书信,汇聚拢来竟有近10本。这些作品的汇集出版,我想,无论是对于我,对于曾经有过这段经历的知识青年读者,对于知青的下一代,无疑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每当我参加图书馆、文化局组织的读者见面会,每当我应邀到各省去参加读书节、书市,每当我在又一部新书的发布会上,总会遇见一些和我年龄相仿的热心读者,挤上前来,遗憾地对我说:他是一个知青,很想买齐我所有描绘知青的书,可惜一直没搜齐。我想,叶辛长篇小说书系八卷本的出版,会受到这些情有独钟的读者的欢迎吧。

在这些书里,我说过我希望那样的日子再也不要回来了;我说过我的青春、我的追求甚至于我的爱情,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说过就是在那样的岁月里,我才真正了解了栖息在祖国大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他们渴望过上基本温饱、祥和美满的生活,但他们的愿望实现起来往往又是那么困难。

二〇〇五年秋天,当由我牵头筹资的“叶辛春晖小学”在当年插队的砂锅寨落成时,老乡们把我曾经栖身的一间小小土地庙恢复成了当年的样子,挂了一块“叶辛旧居”的牌子,当人群散去之后,我的儿子叶田在这间四五平方米的小屋门口站了足足四五分钟。看到的老乡把这一情景告诉我时,我想,尽管我从未对他讲过自己青春年代受过的苦,但他站在那里看一看,他会从潮湿、幽暗的小屋,从当年的煤油灯,读出他该读懂的东西。

更多的时候我不是说而是在回忆,默默地静静地回想那些已经逝去的却又是那么清晰地留在我脑海中的画面。粗犷的远山连绵无尽地展示着古朴原始的高地,苍茫的云空中有鹰在盘旋,从绿得悦目、绿得诱人的山林里,传来小伙子奔放的时而又是逗人的歌声,传来姑娘们嘹亮得飞甩到谷地深处的歌声,这歌声和恢弘的大山、和轻柔的蒙纱雾、和郁郁葱葱的大树林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撩拨着人的心情,搅动着人的思绪。

哦,多少文思就在这样的冥冥中涌现出来。

我在一篇创作谈中写过:创作,是我生命意味的体现。而我生命的根,就是孕育在由高山河谷树林村寨组成的大自然中。我对大自然的情愫,对生活于广袤大地上的人民的感情,就是在上山下乡的插队落户岁月里从切身的体会中培养起来的。

知识青年的五十周年,是中国二十世纪历史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们今天又来叙说这一段往事,叙说关于昨天的话题,为的是更好地着眼于今天,迎来愈加美好的明天。愿这套文集的出版.能给历史留下一道印记。

2016年10月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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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澜(上下)》是著名作家叶辛,继《蹉跎岁月》、《孽债》之后,又一部优秀的长篇小说。

小说紧扣时代的脉搏,深切地关怀人民的命运,以浓郁的乡土气息,简捷而抒情的笔触,描绘了山乡农村、县城直到省城的广阔画面,较深刻地反映了我国农村的巨大变革,揭示了当代生活中的重大题材。

小说塑造了众多的形象鲜明,各具特色,栩栩如生的新人形象。如作者着力刻画的主人翁景传耕和女主角丁慧芸之间的爱情,历时经久,坎坷多磨,屡屡生变,既扣人心弦,又令人揪心,充分展示了男女主人翁在爱情生活中,丰富、复杂、细腻的内心世界。女主角丁慧芸在爱情上,更是几起几伏,大起大落,写的很有光彩。她既是今天农村中,朴素、健美的先进妇女,又具有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

小说中所描写的另外几对青年男女的爱情生活,如全大良和费瑞娟、贡晓婷和盛雍、纪明洁和贡建湘,也都写得很有特色。尤其是寡妇华碧芳,在重新追求幸福的过程中,所经历的辛酸和欢乐,读了令人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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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澜(上下)》是著名作家叶辛全景式反映改革开放的长篇巨制,史诗般再现了中国乡村翻天覆地巨变的恢宏画卷。小说饱含对国人命运的深切关怀,洋溢着浓郁的乡土气息,以简洁而抒情的笔触,描绘了从乡村、县城直到省城的广阔画面,深刻反映了我国农村的巨大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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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20 3:5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