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衰落中的湮夭
当陇海路初达潼关时,商业上曾极一时之盛,东大街、三民街、西大街都开设着不少的新商店,而一出西门,直达陇海路车站半里多长的西关,许多商店住宅,都在那时兴建的。什么旅馆、舞台、妓院,也随着商业发展而产生了。古旧的潼关,在那时可称为黄金时代,可是世界经济恐慌的浪涛,是无法阻止的,越是商业繁盛的地方,越容易受到影响!所以潼关也跳不出这个泥沟,同时陇海路西展以后,减少了一部分的过客,我们只能看到这个暂时繁荣的过路码头——潼关,一天天地走向衰落的途中了!
潼关那些通衢大街上的商店,时常竖着“大减价”、“大赠品”的旗帜,斗大的字在空中飘舞。好些旅馆客栈,都是关门大吉。从事商业的人们,见面时总说:“现在生意难做!”
在潼关经商的,多半是山西人和河南人,本地人开设商铺很少。商业上主要的交易,是酱菜、棉花和鸦片。酱菜种类很多,有连皮笋、八宝小菜、什锦瓜、五香贝丁、酱苴莲等,都是潼关著名的特产,从前潼关知县每年必用大批酱菜进贡皇帝。棉花的生产,潼关境内并不丰富,大多数的棉花,是从关中产棉区域运输至此,销行上海、天津、青岛、郑州等处。前年陕棉市价大涨,每担(百斤)可售四十余元,此为从来未有之现象。去年东南各地,愈不景气,故潼关棉市,亦极清淡,每担棉花跌至三十元以内。至于鸦片的营业,和往年一样,并无衰落现象。本地鸦片市价,每两仅售六七角,运出潼关,即需一元半以上。大概每月由潼关运出的鸦片,平均总在一千箱(每箱千两)以上,每箱抽税六百元。此项营业,均由官方办理。私以贩卖,即视偷运违法。运销机关,有陕西联运所,由兴平、扶风、武功一带运输鸦片至潼关,再由二华潼禁烟局查验收税,这是属于陕西省的禁烟机关。由行营委派的,有禁烟督察处、禁烟监察办公室、禁烟督察处专管监运所,经过这三个机关的查验和允可,鸦片才可运出潼关。另有直属行营的禁烟督察缉私队,是专司偷运的机关。
三 所谓五层楼
在文化落后的潼关,不论商店住宅,都没有高楼大厦。然而常听潼关人说:“到五层楼去,带些回来吧!”起初我真有些茫然,及至观光以后,才知它并非真的五层大厦,而是在车站南边的土岗上,许多参差不齐的窑洞,里面住着一二十个野鸡的卖淫窟。那些被社会所遗弃的妇女,穿红着绿,涂脂敷粉,缚着裤管的小脚,在窑洞前袅袅婷婷,活像戏台上的丑旦,她们主要的顾客,是苦力、车夫和劳动者。
潼关因为是个过路码头,经常有许多货物(特别是棉花与煤炭)装卸,所以苦力也不少。如果到车站去游玩,总会听到苦力们“杭育”的呼声。他们整日劳苦,仅得微薄的工资,然而为了解性欲,也愿将血汗所换取的金钱,到了五层楼去住宿。他们平日过着非人的生活,偶然踏人这种窑洞,有火炉,有烟具,而且拥抱着“月宫仙子”,在他们看来,也许是“虽南面王不易也”吧?
四文化与建设
潼关的文化事业,向不发达,五年之间——自民十九秋至民二十四冬,县长更调五人。过去数年,或在军事期间,戎马倥偬,或因交通要衢,送往迎来,历任长官,对于地方事业,极少建树。图书馆,俱乐部,都未成立。西大街的民众阅书室,也只有二三种报纸,找不出任何书籍和杂志。而独无仅有的戏院,现在也被自北平退守潼关的某军所借住了。P10-13
民国时期关于陕西的游记约五十余种,长短篇游记约二百余篇,本书仅选取部分内容编辑而成。希望本书不仅能为民国陕西的研究者提供一些线索,也能为喜爱陕西的读者提供新的视角与回忆。
笔者一直想将陕西游记资料出成系列丛书,但资料浩繁,整理不易。幸得崔文川兄相邀编辑本书,否则散漫如我,会将此事一拖再拖。另外本书的付印将督促我将民国西安旅游史的研究尽快进行,这也是自己寻找的使命和责任。
本书由我的妻子刘婕帮助校对,如果没有她的细心,恐怕这本书的质量要大打折扣。本书由李莉女士协助打印,深表感谢!
本书责编元卿先生增补了一些老图片,左图右史,功莫大焉!
最后,这部游记的最后编选成型,要感谢我所在长安大学所提供的数据库等便利条件,否则,依靠原始的个人搜集是无法完成的。
杨博
2016年夏
自1840年前后,中华民族逐步开始了现代化的梦想,而到了1912年的民国肇始,现代国家的雏形才刚刚建立,民国的知识分子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走向全国,也走向西安。本书通过民国时期来西安旅游及考察者的眼光,来审视和观察这座蹒跚前行的古老城市——西安。同时,作为民族文化的传承者,在这些旅人心中也有一个大“长安”的形象,所以易君左说“任踏一砖,即疑为秦;偶拾一瓦,又疑为汉。谓长安灰尘,皆五千年故物”。作为承载了中国古代历史辉煌的一座城市,它的细节也都一一饱含了民族的记忆。这不仅表现了民国文人对西安这座城市的文化想象与旅游期待,也表现了他们对民族的期待。作为从全国各地到偏远西部城市的“他者”,这些游览者不仅用笔描述着这座城市的文化细节,也展现出古老与现代多重文化之间的矛盾。作为读者,我们也通过叙述者和他们的行为,共同构成了对民国西安的一次神游。
全书以西安作为旅游目的地中心城市,分为四个部分,分别为“长安道上”、“西安述胜”、“游南山记”、“西安以西”。
这一辑命名为“长安道上”,是按照游客旅途的顺序、包含了进入陕西境内的一路风光,如潼关、临潼等地。1924年,当时的陕西省教育厅与西北大学联合组织暑期学校,邀请孙伏园、王桐龄、鲁迅、陈钟凡等十余位学者来陕讲学。孙伏园的《长安道上》记叙了这次著名的文化之旅。他们从北京出发,乘火车到河南陕州(当时的陇海铁路仅修建到此),后乘船沿黄河从陕州到潼关,再转汽车到达西安,共费时七天六夜,沿途换乘三种交通工具,其艰难可想而知。因此,“古迹虽然游的也不甚少,但大都引不起好感,反把从前的幻想打破了”。西安的荒凉破败是其对这座城市最重要的印象,因这篇名作随处可得,故再三考虑后删去。到了1931年,同济大学肄业的陈必贶来陕工作,在《新陕西》上发表了《长安道上记实》,文中记叙了作者来陕的观感是:“西安的古风虽然很浓厚,然而在目前却也布满了一股清明的朝气。假如一个游客的感觉,不是十分麻木的话,他到了目前的长安道上,必然觉得,他是在伟大的同时又是新鲜的氛围之中,仿佛一切都在生动、萌芽,如同现时春天的野外一样。”作者年轻的笔触中处处洋溢着健康向上而又清新的气息,正如西安也焕发着新的气息。美术考古的前辈何正璜笔下的《美丽的临潼》除景色宜人而外,又蕴含着多情的历史遐想。“只是褒姒那一次倾国大笑,究竟是如何笑法,却是令人难以想象,那当然和在她一千多年后在同此山麓下曾回眸一笑的杨玉环的笑大有不同。总之,骊山真是一个特别的地方,为什么千古流传的美人笑声,都恰恰响亮的发出在这里?”阎重楼的《陕行速写》作于全面抗战前的1936年,此时陇海铁路已经贯通到西安,作者笔下的旅行则快捷而方便,记叙了“风雨归车”、“途中的琴奏”、“偶遇的澳大利亚太太”、“陇
“西安以西”这一辑将笔墨拓展到陕西的全境。《西安以西》作者从西安乘火车到兴平,从兴平到武功乘坐汽车,“于是车子行驶起来,东摔西扭,特别是坐在车尾的人,更被颠得有如热锅中的炒豆,忽起忽落,加上东风西吹,一些车轮卷起来的黄尘便纷纷向车中飞来,一瞬时,全体衣服都变为黄土色”。社会发展总是在曲折地前进,从不通铁路的陕西,到陇海线向天水延伸,民国陕西的社会状况和群众生活也在发生着改变,这些细节都在游记中有所体现。
《陕北之行》中的范长江介绍了红军和长征,而这却缘于他和博古在前往陕北途中的闲聊。文中也介绍了“肤施人物”的种种面貌,可以看作是延安红色旅游的肇始。李文一的《西安到汉中》展示的是西安到汉中的情景,而邵潭秋《关中游憩观感录》是从成都到西安,一南一北,分别展示了不同方向、不同交通工具、不同旅行体验的差异,从中可以体会到丰富的历史跨度与社会的变迁。
俯仰之间,已为陈迹。这部记载了西安现代发展过程中的游记,也是中华民族在走向现代的缩影,也暗含了古代与现代的希望所在。我热爱西安,热爱这座散发着现代气息,又蕴含着民族文化魂魄的城市。
2016年夏作于长安大学
杨博编的《长安道上》是“民国分省游记丛书”中的一本,该书从众多的民国陕西游记中遴选了兼具文学性和史料性的18篇游记,按内容分为四辑,用游记展示了民国时期陕西的历史文化和民生状况,能帮读者通过触摸历史细节来感知民国陕西的历史风貌,进而对民国时期陕西及相关区域的历史获得一个新的认知。该书所选篇目大都是1949年后首次刊出,这些文章较为客观地反映了民国陕西旅游业的情况,对于今天陕西旅游业的发展也还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因此,本书的读者面较广,可满足大中专学生,人文学者和旅游业规划者等众多读者的阅读需求。
《民国分省游记》是以省以及省级市为单位,用游记来呈现民国历史文化生态之丛书。选文首重史料性,同时兼顾文学性与科学性。科学艺术类考察记,凡记载社会生活较丰富者,均酌情收录。故本丛书所收录之游记,并非皆是传统意义上之文学性游记。
丛书之推出,既想以史料之展示,来复原一些消失之历史细节,也想与读者一道重温先贤观察社会历史之角度与情怀,因此,丛书之核心是呈现细节与情怀,在内容上并不求全。杨博编的《长安道上》是该丛书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