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曲水流觞
省中医学院体育馆。
趁着对手捡球,宁蒙看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两点五十分。
“我有事先走,再约。”她边说边捡起撂在地上的书包、水杯,顾不上理会球友的抗议,果断夹起球拍一溜烟往外跑。
“哎哟。”宁蒙一头撞上人。出门是个拐弯,她跑得太快,手里抱的东西碰掉一地。她慌张地捡东西,那人惊讶道:“你鼻子流血了!”她闻言赶紧仰头,按住鼻孔,又急急往外跑。
后面人喊:“喂——哎——你的鼻子——”
宁蒙充耳不闻,穿过羽毛球馆、绕过篮球馆,跑到洗手间拧开水管,捧水对着鼻子、额头拍了又拍。水冰骨头,鼻血倒是止住了。
过去,洗脸时毛巾盖到脸上还没抹,鼻血就蚯蚓般蜿蜒出来。她太了解自己,所以这点出血不值得大惊小怪。要不是急着去接站,她会跟人好好计较一番。
颜小果和李子的火车三点十分到站,宁蒙公交换出租转跑步着急忙慌地赶到出站口,已经三点四十八分。转了几圈都没有瞅见两个人的影子,宁蒙懊悔不已:真不该打球。
正在自责,有红袖章路过,她不抱希望地打听,竟得知火车晚点,顿觉浑身轻松,这才发觉口渴得厉害,去书包里掏水杯,左右掏不出来。杯子不翼而飞,一时她想不起在哪儿丢了它。
终于,出站口把人流吐出来。宁蒙站在台阶上挥手、大声呼喊李子和颜小果的名字,他俩循声张望,看见她先是一愣,接着双双咧开大嘴,奔跑过来。
“头发这么短,跟我的差不多。”李子上来就揉她的头发。
“差点没认出来,你俩现在像兄弟。”颜小果笑得露出牙龈。
宁蒙躲闪着李子的爪子,噘嘴埋怨:“害我傻等一个小时!”
李子信以为真,面有愧色,只好埋怨火车:“我们骂司机好多回。”
“冻坏没?怎么不找个背风的地儿?”颜小果捏捏宁蒙的脸,嗔道。
这俩人还行,跟从前一样知道心疼自己,宁蒙心一软,老实交代:“哈哈,我也就等了十几分钟。”
“嗯?”李子反应过来,不满道,“要不晚点,我们岂不要傻等你这家伙?”他伸手又要揉她的头发,她早已笑着躲开。
天没擦黑儿,宁蒙带李子和颜小果来到学院附近一家火锅店。这地方,味道正宗又实惠,踩着饭点儿来可就没座位了,何况今天一月一日,新年聚会肯定不少,早来占座才是上策。
有人来得更早,两桌人马正吃得热火朝天。李子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服务员递菜单时,宁蒙张着两只刚洗过的湿漉漉的手甩来甩去。一个人从她身边过去“咦”了一声又退回来,“你?”他站到宁蒙面前。
她不明所以,手上的水甩他身上了?她疑惑地看着那人。不可能,她的手湿着,可并没有水珠。公共场合,这点礼貌还是讲的。
“怎么了?”李子站起来。
那人只盯着宁蒙,道:“你鼻子好了?”
宁蒙一脸迷茫,她不认得眼前人。
那人竟然笑了,提示道:“下午,球馆,我撞到你。”
“哦——”宁蒙恍然,不过也怪自己冒失,赧然道:“没事,已经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连连点头。他转身要走,又扭头道:“对了,你的杯子我捡到,明天找我拿。”
宁蒙“哦”了一声,目送他顺着过道、步上台阶、去了二楼。
“这人谁呀?气质真好。”颜小果洗手回来,好奇道。
宁蒙把下午的事讲给他们,李子听罢,关切道:“鼻子要不要紧?用不用再去看看?”
“不用。”宁蒙大大咧咧道,“要有事我还能去接你们?”
颜小果却说:“笨蛋,你不认识人家,上哪儿找他拿杯子?”
宁蒙一听,对呀。“算了,快点菜,一个杯子,不要也罢。”她嚷嚷着,暗骂自己也忒不长脑子。
热闹过后便是孤单。元旦假期过得飞快,隔天早上送别两个朋友时虽没挥泪,但当宁蒙独自坐公交返校时,着实有些伤感。
北方不比南方,特别到了冬天,枯树空枝,倘不是天空尚且蔚蓝,整个城市实在萧索寂寞得很。宁蒙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头靠玻璃看着窗外,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往后奔跑,她不禁想,同样是树,有的扎根大山深处,与无忧的小鸟和纯净的露珠为伴;有的却站在城市中央,呼吸喧嚣、忍受孤单。这就是命运?还有郁郁涧底松,无论用何样的身姿向上奋进、伸展,终究追不到山上苗。如果真有命运,谁是主宰?
宁蒙想问天,可望上去,天上除了蔚蓝的蔚蓝,什么也没有。或许是有的,比如星星和月亮,只不过白天是它们的黑夜;蔚蓝也不如眼见的那般干净、纯粹,几人能看清里面的赤橙黄绿蓝靛紫。
进了学院大门,宁蒙还在乱七八糟地东想西想,不防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定睛一看,是火锅店遇到的那人。
“昨天在办公室等你,怎么不找我?杯子不要了?”他道。
“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宁蒙实诚道。 他有点意外,旋即又笑了,宽厚地揽了一下宁蒙的肩膀,说:“新生吧?”
宁蒙讶然:这人怎么这样,动手动脚。却听他又开口道:“小伙子,哪个系的?”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