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艾辛格
美国资深记者和作家，曾获2011年度普利策新闻奖，长期为《纽约时报》《华尔街邮报》等媒体撰稿。

序 言
01.“没有圣诞节”
02.“猫不捉鼠”
03.白银时代
04.“与你勠力同心的朋友敬上”
05.强烈抵制
06.保罗·佩尔蒂埃的白鲸
07.毕马威毁了他们的职业生命
08.追查美国国际集团
09.没有真相，也没有和解
10.“胜者之城”的法律
11.杰德·拉科夫的激进主义
12.“政府失职”
13.银行家犯罪路上的收费站
14.被弄脏的工作
15.拉科夫的起与落
16.“为它而战”
致 谢

01．“没有圣诞节"
2003年9月的一天，天气很糟糕。飓风伊莎贝尔还在美国东海岸肆虐，但联邦检察官凯西·鲁姆勒(Kathy Ruemmler)已经准备好对安然公司的一位证人进行第三次询问。安然这个能源巨头此时已经崩溃，但针对其高管的调查却裹足不前。鲁姆勒知道，检察官们必须得对有些人使点手段了。
安然曾是世界上最有钱、最令人仰慕的公司之一。司法部为了挖出它的内情，专门组建了这支特攻队。现在真相已经被揭露，安然公司制造了美国商业历史上最大的骗局之一。鲁姆勒加入安然工作组时是组里最年轻的成员。擦肩一瞥，人们见鲁姆勒这位32岁的联邦助理检察官金发齐肩，穿着那种典型的公务员服装，会觉得她面庞稚嫩，态度亲和。然而，她也随时能表现出冷酷的一面。当她逼着证人宣誓做证时，她那温和的蓝眼睛会蛮得强硬。
山姆·布尔(Sam Buell)当时是鲁姆勒的队友。在加入这个工作组之前，39岁的布尔曾将波士顿暴徒案诉诸法庭。他身材高挑，整洁体面，略泛红色的短发下面是一张和善的大脸，再往下是宽宽的肩膀。布尔的家乡是马萨诸塞州的弥尔顿(波士顿郊区的一个小镇)，父母都是教师。谦逊随和的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位受学生爱戴的高中数学老师。证人们也会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布尔和工作组的同事们已经为这个案子一连操劳数月。他和鲁姆勒用时最多的事，就是在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和休斯顿之间往返奔波。从华盛顿昏暗的旅馆房间(政府出钱租用)，到位于休斯顿市中心的休斯顿联邦法院，他们开车跑过无数个来回。休斯顿联邦法院是一座破败低矮的白色正方体建筑，建造于1960年代。他们在法院顶层的一处废弃场所办公。
那里算得上是危房。当时已经是2003年，他们却连黑莓手机都没有。在楼上，他们用纸箱子在漆皮剥落的金属办公桌上把笨重的电脑垫平。这个地方破得闹出了不少笑话。曾经有一位辩护律师带着他那衣着考究的委托人来这里接受询问，看到这里的情况崩溃地说：“这地方看着像是违反了《职业安全与卫生条例》!”在这里办公的第一个冬天，大部分人都患上了痛苦的呼吸道感染。是办公环境使然，还是工作压力所致?他们没有公文处理系统，甚至不能给联邦调查局派来协助调查的探员们发邮件，哪怕他们就在几个街区之外。他们就是在这样可怜的办公条件下，与一家复杂透顶的公司和一个由世界一流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组成的辩护团队，打一场有史以来最为重要的公司诈骗的官司。
6个月以前美国已经出兵伊拉克。麦当娜在MTV音乐电视大奖的颁奖典礼上亲了布兰妮和克里斯蒂娜。美国网球明星安迪·罗迪克拿下了他职业生涯中唯一的一场重要比赛，夺得美国网球公开赛冠军……对于这些或重大、或琐碎的外部新闻，鲁姆勒几乎全然没有注意到。除了办案，她没有时间做任何事。那些日子她每天工作18个小时，只有在啃凉比萨或是冲个澡的间隙，她的脑子才能开会儿小差。在这种时刻，她有时会为自己此时的成绩感到吃惊。她的家乡是华盛顿州的里奇兰(Richland)。那是美国西北部的农村地区。她父母都在哥伦比亚河畔那座庞大的汉福德(Hanford)原子能中心工作。父亲是一位计算机工程师，母亲在一个毒理试验室工作。与司法部的大部分同事不同，鲁姆勒并不是东部名校毕业。当年考进家乡的华盛顿大学，她倍感兴奋。在去乔治城大学法学院念书之前，她只离开过美国西北地区三次。
而今，她拥有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位——联邦助理检察官，而且是华盛顿特区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的助理检察官。当初安然工作组的组长莱斯利’考德威尔(Leslie Caldwell)来找她时，她正在处理暴力犯罪和毒品犯罪的案子，并没有多少起诉金融诈骗的经验。她曾在一些文章中读到过这样的字句：如果说一般的金融诈骗是“代数”，那安然的案子就是“高数”。所以她被吓到了。不过莱斯利向她保证，安然工作组只是一支为期6个月的临时特遣队。
此前，安然案的检察官们已经对戴夫·德莱尼(Dave Delainey)做过两次询问。这位安然公司能源交易部的主管，是本案最有价值的证人之一。他把检察官和联邦调查局探员(他们被派来协助完成案件的侦查环节)的问题撇在一边，坚持自己的那一套说辞。但检方并没有就此放弃。那天上午，他们确信自己发现了一个可以将德莱尼的那套说辞拆解开的“线头”。
鲁姆勒和布尔在审查德莱尼写给他的首席交易员的大量电子邮件时发现，安然公司曾在1990年代末在加利福尼亚的能源市场上交易并赚了一大笔钱。安然不想让股民们知道它是一家业绩很不稳的交易公司。它展现给华尔街的形象是一家稳定且正在快速发展的企业。安然CE~)杰夫．斯基林(Jeff Skilling)曾经在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CNBc)上轻描淡写地讲，能源交易只是安然公司全部业务的一小部分，安然做的主要是物流生意。他的意思是安然虽然帮过那些投机商，但它自己并不是。然而，鲁姆勒和布尔发现的这样一笔巨额交易收入却揭露了真相。投机主导着这家公司的文化，投机所得占公司利润的绝大部分。有一次，安然的一个交

本书作者，普利策奖得主揭秘美国司法部门丑闻。
本书是2018年金融新闻奖获奖作品，告诉你美国司法部如何应对金融危机决定了今日美国的政经关系。
美国律师事务所为保护涉案公司高管，不惜发动一场战争。
2008年的金融危机发生后，为什么没有银行家被捕入狱？为什么一些企业高管的违法行为能够免受惩罚？普利策奖获奖记者杰西·艾辛格在本书中告诉我们，原因是检察官们害怕起诉他们。
美国政府会特殊“照顾”那些大型医药、汽车、金融公司以及大到不能倒的银行，甚至不惜投入国家资金支持，以避免它们倒闭后掀起更剧烈的连锁反应，对社会整体产生更严重的伤害。因此，对于这些企业贪得无厌、目中无人甚至违反法律的行为，司法部门的反应通常显得苍白无力。那些本应负起责任的检察官们，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起诉，或者碍于法律与监管制度的限制不敢行使自己的权力，被形容为加入了“胆小鬼俱乐部”。

为了写作本书，我查
阅了卷帙浩繁的法庭档案
、新闻报道、学术文献、
政府内部文件、电子邮件
以及笔录。我还对数百位
各界人士做了长达几百小
时的采访。他们包括政府
官员（包括现任或时任的
检察官、国会工作人员）
、金融监管人士、辩护律
师、银行家、投资人、企
业高管、学者、说客、消
费维权人士以及其他人士
。
我曾与书中提到的大
部分人有过直接对话。对
于剩下的那些未曾谋面的
人，我也尽量与他们取得
联系，请他们讲出自己的
见闻经历。这些为我提供
信息的人，有很多不愿意
公开自己的姓名。他们当
中那些曾经担任过检察官
的人，现在大多数还是在
法律界工作。他们不想让
自己的某些公开言论给自
己的职业造成损害。为了
保护他们，我特意没有指
出很多信息的提供者。各
篇章信息来源详见本书注
释部分。
书中谈话来自于当时
的文字记录或是参与者的
清晰回忆。我已经尽一切
可能地联系了尽量多的在
场者（在某个特定会议或
某个事件的现场）来确认
谈话的内容。书中提到的
讲话者的情绪状态，一般
是出自于他们自己的说明
，也有的是根据当时的文
字记录或者是谈话参与者
的回忆。读者不要误认为
我也参与了这些谈话。

2008年金融危机对美国人的影响可以与大萧条、二战相提并论，如果没有这场危机，也就不会有第一位非洲裔总统奥巴马，也不会有特朗普和特朗普主义。2008年危机最怪异的结果之一就是：那些曾经给金融危机火上浇油甚至是从中渔利的银行家们没有被起诉。本书就是为了解答这个疑问。
作者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讲述这个故事，当时政府率先提出企业高管，而不仅仅是卑鄙的骗子，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并入狱。他带我们来到华尔街的交易柜台，公司董事会，检察官和联邦调查局特工的办公室，展示了美国司法部从21世纪初到今天的变化：无论是追捕企业罪犯的方式，还是起诉企业高管的意愿和能力，起诉失败、企业游说和诉讼失利。这些变化带来了一个对公司更为友好的美国政府，司法机关有可能失去更多打击公司犯罪的法律武器，即使这种犯罪造成了难以估量的经济损失，毁灭了千万人的生活。
律师、政客、政策制定者、说客在华盛顿的会议厅里施展影响公共决策的高超技巧；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官员，为公司高层提供服务的知名白领辩护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两种身份往往无缝衔接；安然丑闻爆发后结成广泛联盟的利益集团今天又重新发动一场围剿战。
所有这一切不禁令人怀疑：职业检察官们是否有足够的动力和技术战胜那些屡屡逃脱制裁的大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