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糖、烟草、咖啡、香料、茶叶、靛蓝染料、鸦片、奴隶……几乎没有什么能逃得过走私者的眼睛。
从加勒比海到大西洋、从殖民帝国到香料群岛，从非洲到美洲，不同于海盗在法外之海公然以暴力推翻秩序，走私者游走在地理和法律边界的不明之地，瞒天过海，狡黠地逃避法律、挑战秩序。
政府、民众、税收、法律，在走私行为中得到联结；建设与损害、腐败与犯罪、自由与财产，战争与和平……历史的阴影里，它们做着隐秘的交易。

致谢
序言
第一章 “以物换物”——从地区和全球角度看走私
照亮阴影：走私者、暴力与暴利
第二章 “不是海盗！”
海盗简史
海盗与走私者：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法外之海：公然掠夺与“自由贸易”
现代版海盗：索马里海盗的前世今生
结论
第三章 走私政治经济学：政府、经济与民众
偷渡：东印度公司与非法移民
逃税：美国现代走私事件
走私与重商主义：从西班牙政府的金银矿藏到跨美洲法律边界
理想照进现实：政府收入与保护国民
第四章 走私：跨越边界
跨越世界与法律的边界
野蛮生长的港口：把蒙特克里斯蒂港也计算在内
区域扩张与殖民帝国
战争、和平与全球扩张
保护公共利益：荒谬之言
借刀杀人
第五章 走私、“习俗”与违法行为
走私遇上腐败
虚张声势
法律体系中的腐败行为
公私合作犯罪
结论
结论
注释
参考文献
索引

本书的酝酿过程费时良
久，但也并不全面，甚至从
某个方面而言，它是作者不
切实际幻想的成果。从本质
上讲，走私贸易是一个存在
于历史阴影中的主题，即使
是最敬业的档案管理员也会
发现当代数据库和搜索引擎
的用处不算太大。除了少数
著名案例，绝大多数走私犯
和其他类型的罪犯一样，并
没有保留其非法活动的详细
记录。这绝非偶然，因为参
与走私的人都希望自己及从
事的活动尽可能不为人所知
。从现有历史记录来判断，
大多数走私者都实现了这个
目标。
如今，走私活动仍然存
在于官方法律档案中，分散
在世界各地的各类档案馆和
储存库，获取这些记录绝非
易事。由于大多数文件没有
汇编成带有索引的走私档案
，所以直到现在，很多资料
都只能用“走私”和“违禁品”
等关键词在计算机数据库中
搜索获取。至少在我的经验
中，与走私相关的文件通常
湮没在更大规模的、未编成
目录的政府和私人文献当中
。资料零散已经是写作过程
中的巨大挑战，没想到很快
另一个难题又横空出世。为
了从历史和现实角度评估走
私的表现形式，我们首先要
了解各地的法律制度或法律
体系。
尽管我不太愿意承认本
书的构思时间长于预期，但
我总试图找到更多信息，哪
怕知道这些信息仍然散布各
地并且深藏于历史长河之中
，让我无法以特别有效或经
济节约的方式去收集。在我
看来，每个故事都很有趣，
它们与我早前在其他学术著
作中发现或遇到过的案例也
存在着有趣的关联性。
十年前，当我开始研究
社会史以及后来研究与走私
相关的政治经济史时，时间
也比我预期的要少得多。我
跟学生和同人对走私这一话
题做了大量思考与探讨，却
无法挤出足够多的时间把那
些想法系统性地付诸文字。
不过，过去几年中，本书的
部分证据和观点曾以论文的
形式在别处出版。但在本书
中，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观点
进行了更全面地阐述，并列
举了许多新的例子，希望读
者能觉得我的观点既清晰又
有说服力。本书之所以用案
例分析来验证观点，是为了
说明能够更广泛使用的模式
和过程，而不是为了详尽无
遗地展示档案研究成果。不
过，书中案例之所以被选中
，也是因为它们在某种程度
上代表了一种更广泛的研究
模式，即使跨越了时间和空
间也同样有效。
启动这个项目时，我误
以为自己要研究18世纪加勒
比地区的历史，从概念上来
说，这段历史与大西洋其他
地区存在关联性。多年以来
，我对加勒比周边地区的走
私活动做过大量的档案研究
，本书的许多案例分析提取
自这些研究数据。在此，我
还要提出一个假设——这本
书将是我以另一种方式书写
大西洋历史的好机会，是一
段不完全以英国北大西洋属
地（British North Atlantic）
为焦点的历史。但是，在开
始思考大西洋地区的走私活
动时，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
地理区域内所观察到的现象
，可能也发生在世界其他地
区，尤其是那些地理边界和
法律边界彼此接近的地区。
此外，我逐渐感到那些正在
确立中、争夺中或改变了政
治和法律边界的国家和帝国
（或王朝，比如封建时期的
中国），可能会存在与走私
和偷运相关的证据。
带着这个小小的顿悟，
我慢慢开始在欧洲所存的各
类档案中挖掘非大西洋地区
的有关走私的历史资料。在
甄别过程中，我很快明确了
多处区域的走私模式与加勒
比和大西洋地区基本相同。
此外，在部分案例中，多个
非法贸易体系在广阔的地理
空间汇聚关联，使得加勒比
地区成为能更广泛化、更全
球化地研究跨区域走私活动
的理想起点。无可否认，本
书没有涉及某些区域的走私
活动，比如南美洲。不过，
本书强调的是走私在世界历
史中持续扮演的角色。无论
是走私者还是走私产品的消
费者，都促使各国制定和调
整相应的法律法规（尽管走
私者也找到了规避这些政策
的方法）。
归根结底，我教授政治
经济学经典理论和编写本书
的时间越长，就越意识到可
以就走私在政治经济中发挥
的作用提出自己的观点。本
书中还援引了其他案例，虽
然这些案例没有发生在18世
纪，也没有发生在加勒比地
区，但它们为核心观点提供
了支撑。对于更熟悉这些地
区，尤其是精通亚洲语言的
学者来说，我研究中出现的
论点仍需加以验证并深入研
究。我坚信，继续推进研究
就会不断出现有趣的新成果
。

走私，从地中海到加勒比海，从殖民帝国到东印度公司……
烟草、香料、鸦片、奴隶……它们跨越地理与法律边界，瞒天过海，隐秘交易。
本书强调的是走私在世界历史中持续扮演的角色。无论是走私者还是走私产品的消费者，都促使各国制定和调整相应的法律法规（尽管走私者也找到了规避这些政策的方法）。

走私是自由贸易，然而
，一些最支持自由贸易的人
也可算作走私活动最猛烈的
抨击者。他们将自由贸易与
公平贸易区分开，以此表达
自己的不满。对他们来说，
“自由贸易”代表着没有任何
限制的货物交换。但众所周
知的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人们都期望绝大多数“自
由贸易者”遵守世界各地施
加在他们身上的各种法律制
度和商业法规。从古至今，
这种法律法规都不是任何道
德准则的一部分，但毫无疑
问，对于商业参与者来说道
德感是有帮助的。
贸易政策几乎总是存在
某些与生俱来的限制因素。
在历史上，贸易政策由国家
制定；而到了近代，它们由
一些超越国家的机构制定，
如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简称
WTO）。与“自由贸易”不同
的是，公平贸易包括了那些
根据政府政策和禁令进行的
商业活动，它们同时还利用
了亚当·斯密在两个世纪前
所写的“同感”原则（fellow-
feeling）。从事公平贸易的
人是诚实的，或者他们声称
自己是诚实的。他们把自己
描绘成品德高尚之人，符合
理想化的贸易者形象。此外
，通过披上“公平贸易”的外
衣，这些商人让客户分享他
们对美德的感受。如今，个
人消费者可以自由购买咖啡
和巧克力等公平贸易产品，
他们显然希望这些高价消费
品的生产者能获得公平的报
酬，而不是只能勉强维持生
活的工资。
如果这些消费者深入思
考该问题的话（可能有些人
真的这样做了），他们可能
会认为监管公平贸易行为的
政府并没有被骗取钱财。那
么，公平贸易就是消费者及
其政府（或其他监管机构）
确保廉价产品不会以牺牲农
产品生产者或其他产品制造
商的利益为代价获取。公平
贸易也不剥夺生产者所居住
和工作的国家任何应得收入
。因此，公平贸易者可以在
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生活，同
时还具有社会意识，这是一
种美德。从这个意义上讲，
公平贸易者显然对走私者的
做法提出了质疑。
因此，公平贸易可以说
既代表了一种态度，也代表
了一种良知。当然，良知能
够区分公平贸易和所有围绕
走私展开的非法活动。正如
我们所看到的那样，这种违
法行为很多，也很普遍，而
这种普遍性不仅体现在地理
上。从获得产品到以逃税方
式出口产品，从通过未经授
权的渠道运送货物和人员到
以逃避关税或未经许可的方
式进入新市场，从购买来路
不明的货物到故意纵容走私
者或收受贿赂，使犯罪行为
得以进行，无论过去还是现
在，各色人等成了走私活动
的共犯。当然，与走私相关
的违法活动不止这些，但我
希望读者现在能够识别大部
分类似活动，它们不仅发生
在过去，现在也依旧存在。
当然，公平贸易不是偷窃；
它毕竟是以美德和同情等理
念为依据的。相比之下，走
私活动显然是偷窃，不过正
如我前面所说的那样，走私
活动的受害者远不如大多数
其他刑事伤害罪的受害者明
显。对许多人来说，公平贸
易之所以极具吸引力，正是
因为它允许个体消费者在从
事最个人化的消费活动时把
自己想象成国家政体的一部
分。这个理想化的政体是诚
实和公正的；此外，它在法
律面前平等对待每个人。简
而言之，它是公平的。
遗憾的是，这只是想象
而己。正如本书所述，在全
世界形形色色的社会中，走
私者及其客户的人数很可能
超过了公平贸易者；这种局
面一贯如此，并非什么新鲜
事。走私产品的自愿消费者
数量似乎没有上限。为了不
让本书读者产生内疚感，也
许一种比较稳妥的说法就是
：绝大多数人认为，携带超
过限额的产品跨越国境并不
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多
人为了以较低价格购买救命
的药物，也会毫不犹豫地跨
越国界，而这些药物在自己
所在国是无法以如此低的价
格买到的。
此外，还有无数个人聘
请家政服务人员（比如保姆
），从来没有人检查过他们
的执业证件，也没有人给他
们交税。更有甚者，偷渡已
经发展成为一项产业，人们
为了养家糊口而非法跨越边
界。显然，走私劳工生产出
来的产品只要价格合适，就
不愁销路。很多消费者喜欢
把自己想象成公平贸易者，
但其中很多人并非如此。显
然，他们认为自己是某个国
家政体的一部分，但他们的
行为却侵蚀这个国家的根基
。
……
《纽约时报》专栏作家
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在2008年10月8
日的定期评论中也提出了类
似观点。他写道：
我在明尼阿波利斯市郊
区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长大
，我的父母教导我，虽然纳
税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但我们的警察、军队、公立
大学、地方学校、科研和老
年人医疗保险都要靠税收支
持。对于税收，奥利弗·温
德尔·霍尔姆斯法官
（Justice Oliver Wendell
Holmes）的话非常精辟：“
我喜欢纳税。我用纳税的钱
买到了文明。
弗里德曼说得对。他的
专栏文章将税收与政府所提
供的基本服务联系在一起，
抨击了佩林关于税收的立场
。至于政府提供哪些服务，
人们可能持有不同意见，但
他们不能不赞同一点：这些
服务必须靠税收支撑，除此
之外别无选择。的确，

第一章 “以物换物”——从地区和全球角度看走私
随着现代世界的发展（一般认为，1500年是现代世界的起点），各国不断扩张领土、强化对本国民众的控制。尽管此类活动为各国创造了新的财富来源，但同时也需要更多财政收入作为其后盾。为了彰显权威，这些开疆辟土的新国家大肆征税。有些国家征收人头税，有些国家则征收所得税或生产税，还有些国家征收进出口商品消费税。那些增加税收额或征收新税种的政府清楚，要取得民众支持，征税必不可少，这是不会危及政府的权力、权威和合法性的做法。然而，从纳税人的角度来看，选择交税还是避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能否在某一显而易见的方面获益。
历史上逃税的方式五花八门，而本书只探讨其中一种方式：走私。本书不仅要论证走私在现代世界国家建设中所发挥的作用，还要证明那些规制走私活动的人往往是这项活动的受益者。此外，本书坚持一个观点：虽然世界各国宣扬自由贸易，但同时也限制了自由贸易的发展；那些违反贸易限制的人很少受到惩罚，他们背后的合法政权也因此得以持续存在，甚至愈发强大。
走私者及其客户是本书所探讨的走私“帝国”的主体，他们拒绝遵守贸易限制。虽然这些人经常违反法规，但他们往往不像典型的罪犯，认为暴力才能解决问题或者直接诉诸暴力手段。
简言之，虽然他们的逃税行为损害国家财政基础，但其犯罪行为又在国家建设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大部分走私者认为，国家才是他们最强大的保护伞。
本书将分几个部分来阐述论点。此外，本书还引用了现代世界各个时期的例子，以证明同样的问题在不同时期不同地方出现。所以，传统的历史叙事法在此作用不大，因为这一方法认为时间所带来的变化是历史叙事的主要驱动力。
深入研究1700年后有关诸多社会形态的历史资料，可以发现大众对于走私活动或其他非法经济活动普遍持有怨言。准确地说出某个特定历史时期的非法贸易占某个特定国家商业交易总额的比例，这是我们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很多对“走私”这一话题感兴趣的人，往往希望研究走私的学者去推测其涉及的规模和范围。
本书不会对全球走私活动的经济规模作出断言，因为我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通过建立经济模型来推断过去发生的事。这种做法很不明智，因为只要出现新的证据，任何“创造”出来的数字都很容易被证伪。了解走私货物的品类和其成因相当容易，不过以现有历史资料来看，我们根本不可能探查到以往走私活动的具体规模。20世纪初，一名睿智的印度海关官员曾说过：
人们很容易对大麻走私问题持激进观点，而用合理论点来支持这些观点亦易如反掌。但要列举出能够证明这些观点的论证，那就几乎不可能了。众所周知，数据是不可靠的，而关于大麻的数据往往极具误导性。因此，人们一直以来都尽量不以数据作为争论的基础。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官僚机构或政治机构会系统性地记录其公民或臣民非法跨越国界时携带的产品数量，任何试图量化违禁商品或非法贸易的做法都只能得出错误结论，而且我们永远无法找到足够的论据论明其合理性。因此在我来看，这种量化的方法是完全错误的。
各国政府根本无法知道、也确实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种货物跨越了它们漏洞百出的边境。可以说，目前大多数国家都是这种情况。数据记录是不完美的，因为记录数据的人要么故意忽略眼皮底下发生的走私活动，要么对此一无所知。一个国家或帝国内部各区域之间存在地理分隔，比如宗主国和殖民地之间由于远隔重洋而造成地理分隔，这便导致货物检查和核实工作难以进行，或至少无法以合理成本做到这点。最初，我通过思考18世纪和19世纪加勒比与大西洋周边国家的情况而得出这一结论，但从大西洋盆地以外的大多数国家得出相同结论并不困难，尤其是那些在19世纪和20世纪致力于跨越印度洋进行贸易的国家。
换一种更实际的说法是，走私活动肯定在大部分历史时期持续存在，更重要的是去思考走私活动在近代国家或帝国（因为帝国的行为方式与近代国家类似）建设中扮演的角色和意义。通过审视历史资料中保留的具体例子，确认它们以何种形式存在于关联性日益增强的世界，就有可能收集到一些重要信息，了解这些发展中的政体与那些生活在其权力之下的人与人的关系。历史记录虽不完整，但它们形式多样，很容易挖掘并进行案例研究，构建论点和进行深入分析。历史记录大多是定性的，但有些记录为本书提供了少量可用于定量分析的数据，有助于本书就某一特定地点的走私规模提出一两个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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