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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民国十八年(公元1929年),陕甘一带发生旷世大旱灾,俗称“十八年年馑”。这场被称为二十世纪世界十大灾难之一的灾荒,夺去了陕西三百多万人的生命,三百多万人流离失所,富饶的关中平原炊烟断绝,废墟连片。饥民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昔日天府之地顿成人间地狱!这场大灾难镌刻在当地人的记忆深处,一直深刻地影响着他们的价值观和人生态度。 小说从民国十五年写到民国十八年旱灾达到高峰时结束,叙写了灾难发生的全过程。作品以关中西府一个村庄(周家寨)、两个家庭(周克文和周拴成)、弟兄三人(周立德、周立功、周立言)为叙事对象,描述他们在大饥馑中的选择及命运,展现了被时代洪流碾压、吞噬的乡土中国的命定结局。严酷惨烈的灾难场景,发人深省的人性蜕变,人与土地的深情交融,构成一幅沉郁、悲壮的历史画卷。 也是一则关于中国人生存与命运的寓言。 作者简介 张浩文,男,汉族。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绝秦书》,小说集《狼祸》《三天谋杀一个乡村作家》《长在床上的植物》等。曾获海南省优秀精神产品奖、海南青年文学奖、海南作协文学双年奖、第三届《中国作家》剑门关文学大奖、2013年度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优秀作家贡献奖、海南省第一届南海文艺奖文学大奖、陕西作协年度文学奖、第四届柳青文学奖等。 目录 上卷 下卷 附:初版结局 初版后记 关于修订版的说明 各界评论摘录 序言 民国十八年年馑 馑,饥荒。陕西人把一料庄稼绝收称为饥年,两料绝 收称为荒年,连续三料绝收称为年馑。民国十七年至民国 十九年(1928-1930年)北方八省持续三年大饥荒,这场灾 荒在民国十八年达到顶峰,史称民国十八年年馑。 这次巨灾以陕西、甘肃为中心,遍及山西、绥远、河 北、察哈尔、热河、河南八省,并波及鲁、苏、皖、鄂、 湘、川、桂等省,以早灾为主,蝗、风、雪、雷、水、疫 并发,造成一千多万人死亡,五千多万人逃难,被历史学 家列入二十世纪人类十大灾难之一。 陕西全省原有人口逾一千万,在三年大灾荒中死亡三 百多万,逃亡三百多万。陕西重灾区是人口密集的关中地 区,肥沃富足的八百里秦川赤野千里,渭河两岸饿浮枕藉 。 有民谣唱道:“人吃人狗吃狗,雀儿饿得吃石头,老 鼠饿得没法走”;“李四早上埋张三,中午李四升了天。 刘二王五去送葬,月落双赴鬼门关”。 导语 《绝秦书(上下)》首次全面揭露民国十八年大灾荒的前因后果,重现二十世纪人类十大灾难之一的真实场景。从民国十五年写起到民国十八年旱灾达到高峰时结束,展现了灾难发生的全过程,重新审视了造成这场大灾难如此惨绝的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后记 写这部小说可谓蓄谋已久了。 作为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我,是在饥饿的恐惧中长 大的。小时候稍不留神撒漏了粮食,老人就会声色俱厉地 告诫我:搁在民国十八年,看不饿死你总娃子!从那时候 起我就记住了民国十八年。后来长大了,查了资料,得知 那是陕西近代史上最惨烈的大早灾,当时陕西人口不到千 万,饿死三百多万,逃亡三百多万,人口折损过半,真正 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而这仅仅是陕西一地, 其实那场灾难席卷整个西北,死亡总人口超过千万。这场 大饥荒后来被历史学家称为二十世纪人类十大灾难之一。 面对这场大灾难,文学的记忆并不充分。就我的阅读 范围而言,只看到了柳青和陈忠实在他们的《创业史》和 《白鹿原》里提到过民国十八年年懂。因为服从于整体的 艺术构思,这场灾难仅作为故事的局部背景点到为止,并 没有充分地展示和描写。我感到遗憾。米兰·昆德拉说过 ,文学的职责在于抵制遗忘,这场灾难刚刚过去不到百年 ,难道我们就遗忘了吗?对于多灾多难的我们而言,这种违 忘是不是过于轻松了?从那时候起,我就产生了一个念头, 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要写出一部关于这场灾难的长篇小 说。 2008年暑假,我们宗族要重修族谱,由我执笔。在阅 览族谱时我赫然发现,我们宗族的好多家庭在民国十八年 绝户了!灾难如此近距离地逼迫我,让我喘不过气来。我 心里涌出一股急切的冲动: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即把自 己的构想变成现实。恰逢这一年中国作协在全国遵选重点 扶持的创作项目,我毫不犹豫地申报了。2009年,这个长 篇写作计划获得批准。由于长期关注这场灾难,已经收集 了大量的相关资料,相应的构思也一直在酝酿中,所以写 作过程比较顺利,历时三年,终于脱稿。 这部小说是写灾难的,当然要展现灾难的惨烈。惨象 不是为了吓唬人,而是要警示我们去思索灾难的根源。诺 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被称为穷人经济学家的阿玛蒂亚· 森专门研究过饥荒,他认为,自然灾害不一定导致大规模 的饥懂,饥荒与其说是自然因素引发的,倒不如说是弊政 催生的,它反映的是更为严重的社会政治经济疱疾。这其 中最关键的是一个社会对公民权利的保障程度。在民主制 度下,即使发生了自然灾害,信息的透明、舆论的监督、 选民的制约等压力必然迫使政府立即投入救灾,最大限度 地减少灾害的损失;在专制制度下,信息的封锁让外界难 以了解灾情,不受制约的政府和官员会利用手中掌握的资 源大发灾难财,因而迅速把自然灾害扩大为社会灾难。民 国十八年年懂形象地诠释了阿玛蒂亚·森的观点,这场灾 难既是天灾,更是人祸。而我们要思索的是,无论科学技 术怎样发达,眼下以至将来我们都无法完全避免天灾,如 何不让自然灾害衍变成社会灾难,这是我们不息的奋斗目 标。 这部小说虽然写灾难,可又不仅仅止于灾难。在篇幅 的安排上,起码有一半的文字没有直接涉及早灾。可能会 有人抱怨小说进入情境太慢,不过,我认为灾难是一个累 积的过程,它不是当下立即发生的;而且,按照阿玛蒂亚 ·森的观点,灾难只是一种表征,在它背后潜藏着深刻的 社会总体危机。因此我需要花更多的笔墨,以更宽阔的视 野,去描绘、还原、打量那个特定的时代,思考近代乡土 中国所面临的诸多问题:农村经济的凋散、社会组织的解 体、士绅阶层的退化、传统价值观的清败、暴力的循环… ……这一切从根基上啃啮着不断遭遇革命却转身艰难的农 耕社会,使它病痛缠身却惯性依然,最终由于急病乱投医 和无药可救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其千疮百孔的庞大躯体只 能在更大规模的暴力革命中轰然倒地。 我想说的很多,可到底说出来了多少,我没有把握。 毕竟,文学是形象的呈现,而不是理论的宣示,这部作品 意旨的薄厚简繁只能由读者去判断。 最后要感谢的是妻子陈海燕,她是这部小说的第一位 读者,也是最严厉的校对和最不讲情面的批评家。没有她 承担家务和督促写作,我不会这么顺利地完成平生第一部 长篇小说,而且是大部头的长篇小说。 张浩文 2012年初秋于海口 书评(媒体评论) 《绝秦书》写得惊心动魄,是历史痛感的喷涌, 是人道精神的传薪,很值得一读。 ——作家韩少功 《绝秦书》是一部命运之书,是对中华民族命运 的深入描写和反思。它的主题就是两个字:命运。或 者也可以说,它是一部文化寓言小说。而且由于作家 思想的深刻,情感的浩茫,这种寓言不是外在于作家 的,而是内化于文字之中。《绝秦书》的文字是浸血 的,有着深刻的疼痛。 ——甘肃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杨光祖 精彩页 土匪早就来了。 土匪敲锣打鼓来的,周家寨人不知道。可狗知道,狗知道也不顶事,任凭它们对着社火大喊大叫,就是没有人理会。周家寨人乐疯了,耳朵灌满了鞭炮声锣鼓声,根本听不见狗呐喊。狗急了,去拽黑丑裤腿,黑丑正端着老碗喝烧酒呢,一个翘粗把酒全灌进领口了,他骂道:“我食你妈!”转身踢了狗一脚,狗也一个翅趣,差点跌倒。它委屈地鸣鸣着,想给黑丑解释,黑丑不耐烦,见狗还磨叽,就在地上摸石头。狗害怕了,转过身,它也骂了声:“我禽你妈,不管这怂事了!”这条公狗给旁边的一条母狗摇摇尾巴,它们一起跑到麦草垛背后快活去了。 狗的话人听不懂,这就误了一件大事。 社火有周家寨的,也有四邻八乡的,把全寨的人都惹到了寨门外的麦场上,他们在那里耍把戏。今天是五月五,周家寨人过节呢。周家寨一带的关中道上,端午可是一个大节,甚至比过年还热闹。过年仅仅就是过节,可端午不光是过节,还是庆典。他们不是庆祝屈原淹死,也不是庆祝伍子胥砍头,这些都是古人,还是南蛮,离他们太远了,他们不惦记那些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周家寨人很实在,他们庆贺的是眼前脚下的好事情:夏季丰收。对周家寨一带的关中人来说,夏季收成就是一年的收成。 夏季收的啥?大烟嘛。漫山遍野的鸦片果子变成了庄户人家里满罐满坛的大烟膏,这黑乎乎的软膏比金子银子都贵重,一年的生活就指望它了。既然比金子银子都贵重,当然比粮食更贵重了,所以周家寨一带的人早就不种粮食了。有了大烟,啥都可以换回来,还愁粮食么?当然,他们也不是不想种粮食,农民么,种粮食本来就是他们的本份,可是种大烟的收成比种粮食高多了,一亩大烟顶得上十亩麦子,厚利之下谁还愿意种粮食?再说了,这大烟特别耗地力,种一料,土地就得歇半年,根本没有空当种粮食了。 今年的收成格外好。自民国开元到现在十五年,难得有这么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周家寨的社火今年也格外出彩,连多年未见的血社火都上阵了。一个画着漆黑脸谱的大汉骑在马上,威武森煞,头顶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额颅上横劈着一把菜刀,鲜血淋漓,滴滴答答滚到衣服上,白底红点分外刺目。既然是血社火,当然要流血了。不过今年的血社火与往年不同,添了新花样:首先是高空叠人,那满脸鲜血的女子竟然站在了黑脸汉子的头顶上;其次是火龙出世,那高空中的女子手擎火把,不时对着它吹气,每一口气都从嘴里带出一条火龙,火龙张牙舞爪,窜上高空。这人上叠人的社火叫高芯社火,这口吐火龙的社火叫喷火社火,今天周家寨把血社火、高芯社火、喷火社火一锅烩了。这样的新鲜玩意儿以往谁也没有见过,周家寨人都看瓜了。黑丑惊呼,我的爷,阴曹地府没关门,把牛鬼蛇神都放出来了!他后悔没把瘫在炕上的老妈背出来,让她也开开眼。可看看身边的人山人海,黑丑就知道自己后悔也是枉然,人太多了,他一个精壮小伙子挤进人堆里都使了牛马力,再背一个软塌塌的肉包袱根本不可能。不过黑丑也不着急,他知道社火在麦场上耍够了就要进寨子去,压轴节目是到各家各户去送福,到时候把老妈从炕上扶起来就能瞧见了。 周家寨的社火之所以这么俏,是因为去年端午节赛社火时他们输了。这一带的端午节跟别处不同,耍社火不是各自为政,他们嫌那样太单薄,不热闹,要远近十数里的村庄结伙成群一起耍,村庄之间争奇斗艳,后来就有了社火赛。端午这天,各村的社火装扮好了,大家集中在一个村庄,从这个村庄开始一路耍将下来,到最后一个村庄耍完了,就评出优劣来。得了状元的社火队不但有奖赏,明年的社火也要先从他们村耍起,这叫龙头,最差的社火队虽然不处罚,但来年耍社火要最后才到他们村,这叫鼠尾。去年周家寨就是鼠尾,全寨人没面子,今年憋足劲要翻身。 跟周家寨势均力敌的是一队狮子社火。公狮母狮率领十几个欢蹦乱跳的狮娃,滚动一个碌礴大的绣球。狮父狮母块头很大,一看就是三人合演的。他们不时踩上轰轰隆隆的绣球,做出腾挪跳跃各种姿势,博得众人接连叫好。那绣球上站一个人尚且不易,站三个人简直神了。周家寨人急了,怕自己的社火队吃不住劲,黑丑高声吆喝:“百锁,你撑得住吗?”骑在马上的黑脸汉子回应说:“我没事,就看引娃了。”说着他故意抖抖身子,头顶的白衣女子就风摆柳一样晃。那女子骂道:“百锁,你屁眼钻蝎子了!”女子身子晃荡,脸上的血自然就洒了下来,滴在黑脸汉子的脑门上。黑脸汉子抹了一把说:“引娃,你吓得尿裤子了吧,还是血尿呢!”女子笑着说:“我看你口干了,给你倒茶呢。”那血当然不是人血,因为那女子额颅上的菜刀就不是真菜刀,它是木头的,涂上彩,跟真的一样。 P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