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乡年鉴》是奥尔多·利奥波德写的自然随笔和哲学论文集，思索人类与他们生存其上的大地之间的关系，试图唤起人们对自然应保有的爱与尊重。全书分为四个部分：以十二个月为顺序，记录沙乡景象、动植物的变化；在游历或工作过程中对于乡野的思考；关于动植物、土地、自然的所见所想；从哲学、伦理学、美学角度阐述人与土地、人与自然的关系。

姚锦镕，1937年出生于浙江青田县人，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翻译家。主要翻译作品有：屠格涅夫、普希金、夏洛蒂·勃朗特等的中短篇小说，托尔金的《魔戒》第二部《双塔奇兵》、狄更斯的《巴纳比·拉奇》与《远大前程》、伯内特的《小公主》、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别莱利曼的《趣味物理学》和比安基的《森林报》等长篇小说。

第一部分 沙乡年鉴
一月
积雪融化
二月
好橡木
三月
大雁归来
四月
河水高涨
葶苈
大果橡
空中舞蹈
五月
从阿根廷归来
六月
钓鱼田园诗
七月
庞大的领地
大草原的诞辰
八月
绿草地
九月
灌木丛中的欢歌
十月
暗金色
起得太早
红灯笼
十一月
如果我是风
斧头在摆
牢不可破的要塞
十二月
家园的范围
雪地上的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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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地貌特质
威斯康星州
沼泽挽歌
沙郡
奥德赛
旅鸽纪念碑
弗朗波
伊利诺伊州和艾奥瓦州
伊利诺伊巴士之旅
红腿在挣扎
亚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州
山顶
像山那样思考
艾斯卡迪拉山
奇瓦瓦和索诺拉
瓜卡马亚
绿色环礁湖
加弗兰之歌
俄勒冈州和犹他州
旱雀麦来接班
曼尼托巴省
克兰布依
第三部分 乡野情趣
乡野
人的休闲
环河
大自然的历史
美国文化中的野生动植物
观鹿
大雁的音乐
第四部分 结论
土地伦理
伦理的演变次序
群落概念
生态良知
土地伦理的替代品
土地金字塔
土地健康和A与B的争论
前景展望
野地
残余野地
供休闲娱乐的野地
供科学研究的野地
供野生动物生存的野地
野地的捍卫者
环保美学

有的人的生活离不开野生动植物，有的人缺了野生动
植物照样活得自在。那些离不开野生动植物的人读了这本
随笔集定会既欢欣鼓舞，又有身处两难境地之感。
像风吹日落一样，人们一度把获取野生动植物当作理
所当然之事。社会进步了，那些理所当然的东西便从我们
身边逐渐消失殆尽。现在，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么一个问题
：为那些唾手可得的大自然中的野生动植物花费越来越高
的成本值得吗？我们当中只有少数人认为，看大雁要比看
电视重要，找到一朵白头翁花②和自由发表言论一样，是
不可剥夺的权利。
我承认，有些野生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人本价值，机
械化能保证我们吃到一顿美味的早餐，科学也能揭示野生
东西的来源以及它们如何生长。因此，矛盾积累至今，在
一定程度上归纳起来，就是只有极少数人能看清的一个规
律：进步所带来的好处在日益递减。当然，我们的反对者
不会这么认为。
是到了我们必须做出改变的时候了。这本随笔集记录
的就是我的转变，也可以说是应对之策。它们分成三部分
。
第一部分说的是我们一家人为逃避现代文明，周末在
沙乡“木屋”里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在来到威斯康星
州①的这个沙乡农场之前，我们受尽了更广泛、更优越的
生活之累，已变得奄奄一息，之后又遭无情的抛弃。于是
，我们尝试着用斧头和铲子去重建自己的生活，找回失去
的一切。正是在这里，也只有在这里，我们会找到上帝赐
予的生存之道。这些有关“木屋”的随笔便按月份排列编
成了“沙乡年鉴”。
第二部分，乡野的秘密，叙述了生活中一些教导我的
小插曲。这些小插曲遍布北美大陆，我差不多花了四十年
的时间，记录下一个个事件的清晰样本——一个又一个曾
与人类相伴的伙伴离开了我们，从此永别。所幸的是，它
们为自然保护主义组织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
第三部分是结论，如果从更符合逻辑的角度，可安排
为第四部分，其中的一些观点让我们的反对者有了借以反
对的理由。只有那些与我们深有同感的读者，才愿意去研
究这一部分有关土地伦理学的问题。我想，也许这一部分
能向同行解释，为什么大自然回报我们的受益随着社会的
进步在递减。
目前，我们对自然资源的保护毫无进展，因为它与亚
拉伯罕②式的土地观念是不一致的。我们之所以如此滥用
土地，源自人们普遍认为土地是属于我们的可以支配的物
品。只有当我们把土地看作我们共有的财富时，我们才会
怀着满腔的爱和尊敬来利用土地。土地想要在人类机械化
的冲击下幸存，是很难的。同理，我们想要从受科学支配
的土地上获得更好的美学收获，是不可能的。
土地是一个群落，是生态的一个基本元素，是应该被
爱护和尊敬的。这是我们能做到的一种道德上的延伸。土
地能够带来文化收获，这是早已被人们熟知的事实，但最
近却被人们遗忘了。
这些文章试图把这三个概念连接起来。
这样一个关于土地和人的观点总会因为个人的经验或
个人的偏见而被混淆和扭曲的。但是不管真相在哪里，有
一点却如水晶般清晰，那就是我们这个越来越强大、美好
的社会现在就像一个有疑难病症的患者，只痴迷于自身的
经济健康，而忘记了保持身体健康的能力。整个世界都在
贪婪地想拥有更多的浴缸，却忘记了如何稳定制造浴缸，
甚至忘记关闭水龙头。在这个阶段，没有什么比合理地少
关心物质的利益，更有益的了。
也许通过非天然的、经过驯化的事物，来取代自然的
、野生的和自由的事物的途径，可以实现这一观念的转变
。
奥尔多·利奥波德
威斯康星州麦迪逊市①
1948年3月4日

追逐融雪中动物的足迹、阅读橡木年轮的历史、倾听大雁迁徙的长鸣……在这部作品中，奥尔多·利奥波德描述了自己在远离现代生活的简陋乡舍中的所见所闻，以及他在美国大陆各地的游历经历。在此过程中，他也持续思索着人类与他们生存其上的大地之间的关系，试图重新唤起人们对自然应保有的爱与尊重。

一月
积雪融化
每年仲冬过后，暴风雪悄悄停息。好像一夜之间，大地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声，积雪开始融化。积雪融化的滴水声，不仅使熟睡中的动物有骚动，也让冬眠的动物蠢蠢欲动。这样的情景是何等神奇！冬眠的臭鼬①刚刚还蜷缩在深深的洞穴里，这时已舒展开自己的躯体，肚皮贴着白雪，壮着胆子要到外面，在湿漉漉的世界上闯荡一番。它的这一举动昭示着冬天终结、春季开始这一循环往复事件的到来。
臭鼬的行踪说明它对世间的一切似乎满不在乎，这种现象在别的季节是难得一见的。臭鼬径自在田野里横冲直撞，像是造物主已为它立下雄心壮志，不达目标誓不罢休。我出于好奇，小心翼翼地跟在它后面，想看看它心怀什么鬼胎，到底要干什么。
每年，从一月到六月，大自然热情洋溢，其行进速度异常迅速。一月里，可以追踪臭鼬，寻找山雀的脚环，观察鹿吃掉哪些嫩叶，看看麝鼠①如何占据水貂②的窝，顺便看看其他有趣的事件发生。一月的大自然，像白雪一般纯洁、宁静，寒冷持久不消。在这种环境里，我们可以从容地看看谁在做什么，也能静下心来，思考其中的缘由。
我走近的脚步声惊动了一只田鼠，只见它沿着臭鼬的足迹，飞快地从我眼前窜了过去。它为什么敢在大白天抛头露面？也许它因融雪而吃苦了。田鼠的通道就造在积雪覆盖的草丛下，像迷宫般交叉纵横。雪融了，田鼠的通道已不复存在，田鼠全都暴露在外，显得怪模怪样的。融雪期间的阳光正为田鼠失去生存之所而幸灾乐祸哩。
田鼠天生就是有脑子的动物。它知道在青草茂盛期间，就把草储存在地下，以备后用。它甚至知道在下雪期间，把草一根根整整齐齐地堆起来，以保证日后的需求和运输。对田鼠来说，雪能保护它免受食物匮乏和恐惧之苦。
这时，前方一只毛脚鵟③在草原上空盘旋。它停了一会儿，然后像翠鸟那样在低空飞翔。突然，毛脚鵟像一颗降落的炸弹，头朝下，迅速地朝地面冲来，落到一片沼泽地上，再也没有飞起来，我认为，它一定是捕到了令人担忧的“地下工程师”，正在津津有味地享用美餐呢。唉，可怜的小田鼠，你为什么不等到晚上，再出来视察这全新的世界呢！
毛脚鸳虽然不知道草儿为什么要长出来，但它非常清楚，只要积雪融化后，它就能一眼看到草地上的田鼠。毛脚鸳从北极地区来到这里，一心盼望的就是积雪消融殆尽，只有这样，它才不会挨饿，不必担惊受怕。
我继续沿着臭鼬的脚印追到一片树林里。林间空地上的积雪已被野兔踩得很硬实了，上面还残留着野兔的尿液呢！树林里有几棵刚刚长大的橡树①苗，这些橡树苗刚长出来的新茎因融雪而付出了一些代价。积雪上散落着的兔毛，说明这些都是雄兔们在一年中第一次因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时留下的。走了没多远，我又看见一摊血迹，血迹周围有猫头鹰翅膀画过的弧线。融雪可以使田鼠不致挨饿，但也使它放松了警惕。猫头鹰的出现提醒它，春天里切莫掉以轻心，得时刻保持警惕！
臭鼬的足迹一直往前延伸，表明它对食物还不感兴趣，它对路旁和附近的事物的动静和好歹一直置若罔闻。我不知道它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待在窝里。难道说臭鼬拖着肥胖的身子，跋涉在积雪融化后的路上，为的是一种浪漫的情趣？最后，臭鼬的脚印在一堆浮木中间消失了。我听到了浮木中传出来的滴水声，我猜想臭鼬也听到了。我转身回家，一路上仍想知道个究竟。
二月
好橡木①
如果你不曾在农场生活过，就有可能会产生两种错觉：一是你会认为早餐的食物是从食品店里买来的；二是你会以为暖气都是暖气炉供应的。
为了避免第一种错觉，你有必要开辟一个园子，里面栽种各种蔬菜和果树，最好是附近没有食品店，免得食品店扰乱你。
如果不想产生第二种错觉，你最好准备好一大堆优质的橡木柴，放在壁炉的柴架上，最好家里没有暖气炉。二月，户外大风雪将树木摇得东倒西歪，这时候，让橡木柴烤暖你的双脚。把已经砍下、劈好、运回来的木柴，堆积在屋里，此时你的内心就会告诉你暖气来自哪里，并会对它们感恩戴德——幸亏有这些好橡木，让你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这些都是那些大城市、围在暖气炉旁度过周末的人们无法感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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