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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邓晓芒,1948年4月生,湖南长沙人。1964年初中毕业即下放农村当知青,10年后回城当搬运工。1979年考入武汉大学哲学系攻读西方哲学史硕士研究生,1982年获硕士学位并留校任教,1989年评为教授,2010年起改任华中科技大学哲学系教授。现为中华外国哲学史学会常务理事,《德国哲学》主编,华中科技大学德国哲学研究中心主任。 长期从事德国古典哲学的翻译和研究,又旁及现代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美学、中西哲学和文化比较、文艺理论和文学评论等,并积极介入社会批判和热点问题,创立了“新实践美学”和“新批判主义”。已出版著作29部,译著7部。 目录 新编本序言 初版序言 第一编 人生的功课 “成人”的哲学——邓晓芒教授访谈 一个“右二代”的“革命”经历 生命的尴尬和动力 我的优雅生活 在哲学的人口处 知青·人生 对知青下放50周年的历史与哲学反思 我的大学 七十受聘感怀 史铁生的哲学 活,还是不活——评余华的《活着》 第二编 人格的建构 “人格”辨义 再辨“人格”之义 [附录]“人格”有道德含义 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两难处境 [附录]在语境中理解概念的含义 要有中国语境的现实感 何谓自由知识分子 [附录]也谈胡适的身份意识 从《文化偏至论》看鲁迅早期思想的矛盾 新型人格意识宣言 门外谈中国画的创新 “我要问学者”栏目答客问 第三编 人性的镜子 西方伦理精神探源 东西方四种神话的创世说比较 《康德(论永久和平)的法哲学基础》序 信仰三题:概念、历史和现实 消费时代与文学反思 关于《红楼梦》答傅小平问 现代艺术中的美 关于城市雕塑的文化反思 精彩页 “成人”的哲学——邓晓芒教授访谈 访谈人:欣文,《学术月刊》编审 欣文(以下简称欣):邓教授,我曾从旁了解到您的经历,感到十分惊异。可以说您完全是通过自学而取得进入学术界的学力的。在十多年的知青下放和从事体力劳动的过程中,您以初中毕业的学历为自己打下了厚实的哲学基础,而且涉及如此广泛的文化知识领域,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能否谈谈您的自学经历? 邓晓芒(以下简称邓):其实,那时我自学西方哲学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是一种兴趣而已。这种兴趣不是天生的,只能是生活带给我的。我就是想要搞清一些社会的问题、历史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我自己的人生的问题。所以我对哲学的理解是很广泛的,它与整个人生都密切相关,而且不仅仅是我自己的人生,也包括别人的人生,甚至包括文学作品中的人生,全人类曾有过的和可能有的人生。我想搞清别人的活法,各种各样不同的活法,以便为自己的活法提供参考。所以哲学就是理解人、理解自己。在这方面,我觉得外国哲学展示了人生的各种不同的可能性,所以尽管一开始我什么书都找来看,但后来慢慢就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阅读外国哲学著作中去了。但显然,外国哲学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种“专业”,而是一种视野。 欣:据我所知,在当前国内的文化讨论中,您对传统文化持十分激烈的批评态度。是什么使您认为有必要对传统文化采取彻底批判的立场?是单纯学理上的考虑,还是您真的觉得传统文化对当今社会的发展和对您个人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邓:当然是现实的考虑。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文革”后,不少人放弃了对社会的思考,一心一意地为生计奔忙,但我觉得有必要反省我们在“文革”中的所作所为。我把这种反省看作一个人“成人”的功课。“文革”是一场情绪化的运动,“文革”中的行为在心理上都类似于儿童的行为,没有理性和自己的思想,只有“朴素的阶级感情”。追究起来,只是一种情绪而已,是一种非理性的心理定势的作用。我是“文革”前下放农村的,整个“文革”期间我们都与农村和农民保持着密切的接触。我已经朦胧地感觉到,这种非理性的情绪化并不是一次运动所造成的,它深深植根于我们这个农业民族的深层心理中。因此一个中国人要想真正“成人”,首先就必须与这种幼稚的非理性情绪拉开距离,以一种客观、清醒和理性的眼光反省我们自己的行为和生存方式。我对哲学的兴趣就是这样来的。我在西方哲学的书中,当时主要是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书中,找到了理性的思维方式,一下子就着了迷,并将这种思维方式视为自己安身立命的坚实基础。对照当时周围一片不讲道理的喧嚣和煽动,哲学家们在他们的书中是那么娓娓道来,但又具有逻辑的说服力。所以我一开始学习哲学,就带有一种社会批判和文化批判的倾向,虽然并不完全自觉,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在当时席卷一切的非理性狂潮中,力图通过理论学习来加强自己的定力,保持清醒的头脑。 欣:在出身于知青的学者群中,坚持弘扬传统文化的精华的学者也不少,许多人正是通过对传统价值的弘扬来批判当今社会的弊病。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邓:不错,我们这一代学人尽管有大致相同的经历,却也产生了一些原则性的分歧,其中最重要的,是对同一个中国的现实生活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看法的分歧。我们置身于同样的处境中,却产生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和态度。一种是,在经历过“文革”之后,沉人农村那相对平静的自食其力的劳动生活,亲身感受到周围人际关系的亲切、单纯和温暖,很容易认为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血脉唯有在偏僻农村才完好地得到了保存,于是从中生发出要恢复和发扬这已经濒临断层的传统文化,以拯救堕落了的世道人心的志向。另一种则是,并不是把“文革”看作某种个人意志任意妄为的产物,而是追溯到产生“文革”的文化心理基础和社会历史根源,于是在下到农村之后,通过劳动的磨炼和与农民的贴近的交往,感到自己把握到了“文革”之所以发生的最深刻、最隐秘的根源,这就是落后的自然经济的农业生产和家族式的人际关系。这种人际关系以温情脉脉的方式培养着人的依赖性和情绪化的思维方式,从而为集权统治准备了最广大最深厚的温床。我本人在十年的农村插队生活中采取的是第二种思路,由此形成了我的基本立场:对“文革”的批评不是对某一个人或某一群人的批评,而是要从根子上对整个社会由以形成的传统文化进行反思,因为只要这个社会的根基不变,陈旧的农业生产方式不变,农村普遍存在的宗法式的家族人际关系不变,“文革”的一套思维模式和情感模式就总会以这样那样的形式表现出来,严重地阻碍我们这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P2-4 导语 本书不是专业性很强的学术著作,而是多年来作者的一些比较轻松的文字的汇编,其中有随笔,有评论,有序跋,有短文,有论战,也有几篇比较长的论文,但都不算艰深。所有这些文字都围绕着一个“人”的主题,并且展示了作者上述有关“人生”、“人格”和“人性”的一些思考。 序言 本书由重庆大学出版社初版于2008年,算来已有十个 年头了,市面上早已脱销。虽然印数不多,但也已经造成 了一些影响,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最贵的竟然标价500元一本 。当然,这也与本书不是一本严肃的学术论文集,而主要 由一些随笔、访谈、讲演和短文组成有关,其中与本人青 年时代亲身经历相关的部分,可能对今天那些仍然在逆境 中艰难拼搏的年轻人有更大的吸引力。这次新编,我去掉 了一些比较沉闷的、哲学专业性太强的以及已收入其他文 集中的文章,补充了一些较有可读性的文章,并加了一些 新旧照片,使文章读起来更加直观。算来减少的部分有10 篇,增加的部分共12篇,保留的有17篇,总的字数有所增 加,特别是加了一篇自传性的《一个“右二代”的“革命 ”经历》和几篇文学艺术评论(其中最长的一篇是《史铁 生的哲学》,为最近在北京青年报社的一次演讲),并配 上相应的图片,内容更为生动。所以这个本子仅仅称为“ 修订本”已经不够了,干脆叫作“新编本”。但主题仍然 是“人论三题”,即人生的功课、人格的建构和人性的镜 子,这也是我数十年来整个学术研究背后最重要的三个主 题,无论我面对的是德国古典哲学那深奥晦涩的文字,还 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文学艺术现象,或是中西丈化的激烈碰 撞,以及波诡云谲的国内外时势的跌宕起伏,这三个主题 无时无刻不在我的内心中向我提问,逼迫我思考。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思想意识中所发生的最大变革 是什么?我想可以用四个字概括:人的发现。这本来是人 们经常用来形容西欧文艺复兴时代的赞语,但不同的是, 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者们在反抗中世纪的思想禁锢时,他 们手中现成的武器就是古希腊罗马所流传下来的文化传统 。相反,中国当代的“人的发现”却不可能采取“文艺复 兴”这种形式,因为我们从古代传统中所能够继承的意识 形态只有一个,就是“人的扼杀”或“人的遮蔽”。“人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是归结为“家国天下”,就是归 结为“自然”。这一传统的阻力不但时时将人们引回古老 的时代,而且近些年大有笼罩一切、控制一切之势。但毕 竟,随着国门的打开,国际交流的日益频繁,尤其是随着 市场经济给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方式所带来的巨大变革,中 国人在开始“睁眼看世界”的同时,也已经睁开眼睛看自 己了。同一个“人的发现”,在西方近代采取了文艺复兴 的方式,而在中国则是采取了面向西方文化的方式。这两 种方式看似不同,实则为一——就是揭开千年以上的文化 遮蔽而返回到普世的人性。 我本人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开始了这一艰难的历程。 现在的青年人可能很难理解,我是从阅读马克思主义哲学 经典著作而获得对西方文化的最起码的教养的。当然另一 个重要的思想来源是西方文学经典作品,这其实是“五四 ”新文化运动在历经磨难后所仅存下来的硕果。这两种西 方的意识形态,一个从思维方式上,另一个从情感方式上 ,猛烈地撞击着当时我那渴求光明的灵魂。这就是为什么 我的书中那么频繁地回到自己的知青生活,因为那就是我 的启蒙时代。我以自己的经历证明,即便是“文革”和上 山下乡那样的思想荒漠,也不能完全抹杀和阻止人在黑暗 中的摸索,正如顾城所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 却用它寻找光明。”今天举国上下的商品经济大潮带来了 另一种思想黑暗,人们纷纷返回到古老传统中去寻求心灵 的避难所,试图在那里维持几千年来的麻木和自欺。当代 年轻人面临的是鲁迅在《死火》中所描绘的处境:要么让 自己冻灭,要么燃烧起来,“忽而跃起,如红彗星”,哪 怕烧完。思想上的懒汉等于未曾诞生,又何苦来到这个世 界上?这也正是我自己当年的想法。由此我也悟到,现在 的年轻人和我的知青时代有同样的困惑,需要付出同样的 毅力和决心来抗击周围的黑暗。这也许正是我的书能够得 到年轻一代的关注和共鸣的缘故吧。 编完此书,我想到还有两个多月,我将迈人人生的“ 古稀之年”,本书第一部分“人生的功课”可以看作我对 七十年心路历程的一个全景式的回顾,具有特殊的纪念意 义。在这里,我为我自己,也为年轻的读者们,感谢吴思 博女士的约稿,以及三联书店慨然接受此书的出版! 邓晓芒,2018年1月20日,于喻家山 [补记] 正当我七十岁将满,准备从华中科技大学按正常程序 办理退休手续前夕,今年4月4日,湖北大学聘我为该校哲 学学院资深教授,获终身教职。在聘任仪式上,我为学院 一百多师生做了一场关于生死问题的演讲,决心将有限的 余生,用来从事自己深爱的哲学事业。这不是矫情,而是 我的真实想法。 2018年5月13日又及 内容推荐 本书是作者多年来的随笔、评论文章结集,更像是一位哲学家的成长私家相册。“成人的哲学”“人生的功课”“人性的镜子”在本书的三个章节中既收录了作者少年岁月的私人回忆,也有成人之年的著名论战文章;故事之精彩,文笔之犀利,一位哲学家生动而逍遥的形象从书页间跳脱出来。“理论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青”,他走下哲学晦涩的讲坛,将自己的人生故事娓娓道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