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1964年生，四川巴中人。1995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国史学研究所。获历史学博士学位。曾任教于四川师范学院历史系、上海大学文学院，现为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史学理论及史学史博士点带头人。主要从事隋唐史、中国近现代史学史、民国学术史研究，出版有《钱穆传》(人民出版社2001年)、《唐代长江下游经济发展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国学宗师钱穆》(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钱穆与20世纪中国史学》(九州出版社2017年)等著作，主编《国史纲要》《民国史家与史学》《中国传统学术的近代转型》等书，在《历史研究》《中国史研究》《史学理论研究》《史学史研究》等报刊发表论文百余篇。近年来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多项。曾获第二届全国青年优秀社会科学成果奖、上海市第十一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四川省第七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等奖项。

钱穆先生是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教育家、享誉中
外的国学大师。吾生也晚，无福像钱先生的学生那样亲承
謦欺，聆听教诲，但我一直是在读钱先生的书中成长的。
1989年我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国史学研究所读研究生，开
始接触到钱先生的著作。1980年代中期以来，大陆兴起了
“文化热”，学术界竞相谈论文化问题。所以，我接触钱
先生的著作首先是从他的文化著作开始的，如《中国文化
史导论》《文化学大义》《中国文化精神》等书当时是我
手边经常阅读的书籍，我的硕士论文也是以他的文化思想
为研究论题的。2001年1月，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拙著《钱穆
传》，这是大陆学者较早撰写的一部反映他人生经历和学
思历程的著作。该书出版后曾引起广泛关注，大陆及港台
的报纸杂志对该书有专门介绍，一些评论者称该书“为推
动大陆钱穆学术思想的研究起了重要作用”。不少读者也
纷纷来信，对我鼓励有加。记得华中师范大学许刚博士来
信说：“近于图书馆借得先生《钱穆传》一书，甚喜，昼
夜三日不歇，一气拜读竞之，而宾四先生栩栩如生之儒宗
形象，赖先生大作之力，固亦跃然眼前挥之弗去矣。”一
些出版社的编辑也纷纷来信约稿，希望我对钱穆研究续有
撰述，这令我感动，也深受鼓舞。我在写《钱穆传》时，
由于材料的限制，写作时间仓促，因而也留下了不少遗憾
。从本书初版到现在，已有整整十七年时间。在这十七年
间，我搜集到了不少钱穆的资料，包括台湾联经版、大陆
九州版《全集》未收的文章、书信、档案和口述资料，因
而萌发了修订本书的愿望。这一愿望最终因上海世纪出版
集团副总裁李远涛先生，上海人民出版社社长、总编辑王
为松先生的帮助而得以实现，这里首先同他们表达我诚挚
的谢意。
本书修订大体保持了原书结构，同时对某些章节在材
料和内容上作了较大补充和调整，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
方面。
其一，增补了七房桥钱家早期的资料。钱穆在八十高
龄时写下了《八十忆双亲》一文，追忆七房桥的由来和钱
氏先祖，但这些追忆主要得之族人的传述，没有亲睹家谱
，因而在回忆时不免有误。本书初版时，笔者根据一些材
料把钱先生所言的“十八世祖某公”误作钱心梅。据2007
年由钱开源捐赠给无锡市图书馆、由钱穆父亲钱承沛等6人
手订的《钱氏文林公支宗谱》记载，沿啸傲泾北岸而居的
钱氏家族出自湖头文林公支中的三德支，七房桥之祖，即
钱穆在《八十忆双亲》中所言的“十八世祖某公”应是钱
正德。钱来凰，字鸣冈，号心梅，为吴越武肃王22代孙，
有子二(师尧、师舜)，故本书修订时据《文林公支宗谱》
校改。又，据《八十忆双亲》记载，七房桥全族有义庄三
所，“惟怀海义庄最先最大，乃由老大房五世同堂祖先所
创立”。本人在指导博士生研究明清及近代苏南义庄时，
依据光绪《无锡金匮县志》卷三十《义举》的记载，把七
房桥怀海三所义庄的创立时间定在清乾隆年间。据《钱氏
文林公支宗谱》卷六《绍旌杨孺人同媳周孺人传》载，沿
啸傲泾而居的钱氏家族最早建立义庄的是鸿声里钱义庄，
为钱瀛士继妻杨氏及子妇周氏所创，时间为乾隆二十八年
癸未。七房桥钱家创办怀海三所义庄晚于鸿声里，大约是
在五世同堂祖钱绍霖的倡议下在旧有义庄的基础上加以扩
大而成。据《文林公支宗谱·喜亭钱公传》记载：“族故
有义庄，众议推公长者司其事”，钱绍霖“乃置田二十亩
，取其息，以给贫乏”。在其八十高龄时，又“捐瞻族田
四十亩存诸宗祠”。本书在修订时尽量将钱穆未曾看到的
《钱氏宗谱》材料补人，这样既可与他写的《八十忆双亲
》相印证，又可补充和纠正其记载的缺漏和不足，进一步
增加读者对这些材料的理解。
其二，增加了不少钱穆早年在乡村中自学苦读及其与
友人切磋学问的材料。1935年，北平各大学发动了一场读
书运动，已为北京大学教授的钱穆不仅写有《近百年来之
读书运动》一长文，发表在天津《益世报》“读书周刊”
上，还现身说法，为北平各大学的青年学子讲述他早年的
苦学经历、读书之法和为学门径，成《苦学的回忆》一文
。该文1935年4月发表在《大学新闻》上，当年8月又由钱
穆原苏州中学同事、英文教师沈同洽(后为南京中央大学外
文系教授)翻译成英文，以中英文对照的形式发表在《高级
中华英文周报》第28卷第700期特大号上。文中引用钱穆早
年致友人的书信，提出读书为学，必得时、地、书、友“
四缘”，其材料弥足珍贵。该文在钱穆晚年所写的《师友
杂忆》中未道及，也为台湾联经版的《钱宾四先生全集》
、大陆九州版的《钱穆先生全集》所失收。本人以1935年8
月10日出版的《高级中华英文周报》中文稿为底本加以整
理，2016年8月发表在《近代史资料》上，此次修订《钱穆
传》，亦将文中的材料融人书中，为研究钱穆早年在乡村
中苦读奋起提供了第一手材料。又，钱穆早年在梅村县立
四小任教时，结识了一挚友朱怀天。朱氏英年早逝后，他
亲至梅村，检其遗书，分论著、翰札、日记、诗词、广宥
言五部分，编成《松江朱怀天先

引言
第一章 故乡、家世、少年时代
(1895—1912)
一、故乡七房桥
二、七岁入私塾
三、新式小学教育
四、“为钱家保留几颗读书种子”
五、常州府中学堂
六、“负笈金陵”
七、想入北大
第二章 乡教十年
(1912—1922)
一、“年十八，抗颜为人师”
二、往来荡口、梅村间
三、后宅小学的教育实验
四、“在摸黑中渐逢光明”
第三章 执教中学
(1922—1930)
一、受聘集美中学
二、风气淳朴的无锡三师
三、苏州中学的国文首席教师
四、《国学概论》
五、早年的墨学研究
六、“妻孥哭未已，兄死方余恸”
七、顾颉刚慧眼识人
八、成名作《刘向歆父子年谱》
九、初识胡适之
第四章 从燕京到北大
(1930—1937)
一、燕京大学的国文讲师
二、受聘北大历史系
三、主讲中国通史
四、北大的自由讲学之风
五、“八年故都，五年访书”
六、徜徉山水间
第五章 北平时期的著述与交往
(1930—1937)
一、“体大思精”的《先秦诸子系年》
二、清学史研究的名著《中国近三百年
学术史》
三、关于老子其人其书的讨论
四、疑古与考信：与顾颉刚的古史论争
五、古史地理的研究
六、北平八年的师友交往
第六章 流转西南(上)
(1937—1946)
一、南下
二、在南岳
三、西南联大
四、“20世纪最成功的通史著作”：
《国史大纲》
五、“以记诵考订派之功夫，而达宣
传革新派之目的”：钱穆理想中
的中国新史学
第七章 流转西南(下)
(1937—1946)
一、隐居耦园
二、成都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
三、任教华西大学文学院
四、为《思想与时代》杂志撰稿
五、讲学与育才
六、书生报国之志
七、钱穆与蒋介石
第八章 往返昆明、无锡间
(1946—1949)
一、告别北大
二、再入滇中
三、东归无锡
四、《湖上闲思录》与《庄子纂笺》
五、南走香港
第九章 新亚办学
(1949—1967)
一、创办新亚书院
二、教育理想与办学宏愿
三、与港台新儒家的交往
四、讲学耶鲁
五、参加中文大学的创办
六、为学术急流勇退
七、居港时期的学术著述
第十章 定居台湾(上)
(1967—1990)
一、定居台北
二、归宗朱子
三、迟到的“院士”
四、《坛经》作者之争
五、学问宗主与精神志业
第十一章 定居台湾(下)
(1967—1990)
一、素书楼传道授业
二、“钱宾四先生学术文化讲座”
三、“勤读勤写，始终一书生”
四、“天人合一”新解
五、情系两岸
六、一代大师谢世
七、归骨洞庭西山
八、“最后一位大师”
主要参考书目
后记

一、故乡七房桥
1．人杰地灵的无锡
钱穆的故乡在江南水乡无锡。
无锡北枕长江，南抱太湖，江南运河自西北向东南斜贯其中，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和文化底蕴的地方。早在殷商末年，太伯、仲雍奔吴，建“句吴”于梅里，这里便成了古吴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和先吴文化的发祥地。两汉时，无锡建县。唐人陆羽《游惠山寺记》云：“山(惠山)东峰当周秦间，大产铅锡。至汉兴，锡方殚，故创无锡县，属会稽。”唐宋时，“天下以江淮为国命”，地属常州的无锡成为当时政府重要的财赋倚重之地。明清时，无锡经济发达，商业繁盛。江南茧市之盛，以无锡为最，所产棉布与“松江布”齐名，畅销大江南北。而手工业中的拳头产品——惠山泥人，更是全国闻名。清末民初，无锡以米市和轻纺工业名闻全国，其经济开始超越苏(州)、常(州)，成为苏南地区的经济中心，而有“小上海”之誉。
“东南财赋地，江浙人文薮。”无锡不仅是历史悠久、经济发达之地，而且也是文化灿烂、人文荟萃之区。东晋大画家顾恺之，以“画绝、才绝、痴绝”而驰名于世，所画《女史箴图》《洛神赋图》，皆为画中珍品。唐代名相李绅，是新乐府运动的开创者。“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悯农》诗，是诗坛上广泛流传的佳作。“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明末顾宪成、高攀龙讲学东林，以天下兴亡为己任。顾祖禹，晚明清初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以撰写《读史方舆纪要》而名闻天下；浦起龙，清雍正朝进士，著名历史学家，以《史通通释》一书而名著当时。清末出使英、法、意、比四国公使的薛福成倡导西学，为洋务派“自强”“求富”鸣锣开道。我国出现的最早一批近代著名科学家——化学家徐寿、徐建寅父子，数学家华蘅芳、华世芳兄弟，我国近代著名的实业家、工商界巨子——“煤铁大王”周舜卿，“丝茧大王”薛南溟、薛寿萱父子，“纱布大王”“面粉大王”荣宗敬、荣德生兄弟，“桐油苎麻业大王”沈和生、沈瑞洲父子，我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陈翰笙、薛暮桥、钱俊瑞，革命家秦邦宪、陆定一，教育家胡雨人、顾毓瑗，科学家周培源、钱伟长，文学家钱钟书、钱仲联，漫画家华君武，音乐家华彦钧(阿炳)……都是江南水乡无锡这块土地上培育出来的领时代风骚的杰出人物。
在中国近现代学术史上，无锡无疑也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这里至少出现了两位很有影响的国学大师，一位是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治学广博，著述宏富，尤以治文史校雠之学而名著于世，有“集部之学，海内罕对”之誉；另一位则是本书的传主钱穆，成名晚于前者，却后来居上，一生以读书著书教书为正业，致力于中国历史文化的研究，学贯四部，著作等身，有“最后一位国学大师”、“当代朱子”、“一代儒宗”之誉。
2．七房桥的由来
无锡南门外有一条古老的河流名伯渎河(又名泰伯渎)，相传是3000多年前吴泰伯开凿的。伯渎河有一条支流名啸傲泾，原名小茆泾，在啸傲泾的北岸有一个村落叫七房桥，因泾东千步左右有一座桥叫七房桥而得名，那里便是钱穆的故乡。
七房桥，是一个很小的江南村落，在这个很不起眼的小村落里，产生了许多钱姓名人，其中最重要的莫过钱穆、钱伟长叔侄俩了。据统计，从七房桥及其附近先后出了六位钱姓院土：钱穆，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钱伟长，中国科学院院士；钱穆的女儿钱易，中国工程院院士；钱临照、钱令希兄弟，中国科学院院士；钱俊瑞，著名经济学家，1955年当选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相当于院士。这么多的院士、名人出现在七房桥而不是其他方，原因何在?这就吸引了不少中外学者前去探个究竟。地以人显，人以文传，七房桥因此变得远近闻名了。
其实，在七房桥聚族而居的钱姓并不是地道的无锡土著户，他们的原籍据说来自浙江钱塘江畔的临安县，是吴越武肃王钱缪的后代。钱缪(852—932)是五代吴越国的开创者，他治理两浙，大兴水利，劝课农桑，致使钱塘富庶甲于东南。源自浙江的钱氏自宋以来迁入无锡，一居构里，一居湖滨，形成堠山、湖头两大支系，钱基傅、钱钟书父子出自堠山支，钱穆、钱伟长叔侄则出自湖头支。P5-7

钱穆是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中央研究院院士，故宫博物院特聘研究员。中国学术界尊之为“一代宗师”，更有学者谓其为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国学宗师，与吕思勉、陈垣、陈寅恪并称为“史学四大家”。
本书为20世纪著名史学大家钱穆先生的传记。

他来自中国社会最基层的乡村，一生从未上过大学，
接受现代意义的正规学术训练；更没有出国留学，沐浴西
方文化的雨露，完全靠自学苦读成就了一番辉煌的学术事
业，由乡村小学教师、中学教师而走向大学讲台，成为大
学教授、名教授，成为一代学术大师。
他是一位史学家，一位著名的史学家。《刘向歆父子
年谱》《先秦诸子系年》《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国史
大纲》《朱子新学案》，这一部部中国近现代学术史上的
名作使他名播学界，有人称他为“百年来中国史学界之第
一人”，他的学生严耕望把他与陈寅恪、吕思勉、陈垣并
称为“中国现代史学四大家”。
他学识渊博，著作等身。按中国传统的分类法，其治
学出人经史子集四部，可以说是集传统国学于一身，是20
世纪中国国学界少有的一位“通儒”。按现代学科门类划
分，其治学范围广及文、史、哲各个学科，在人文科学中
当属百科全书式的学者。所以有人把他称为我国“最后一
位国学大师”，他的离去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即传统
国学的终结。
他自18岁时初登杏坛，由教小学，而中学，而大学，
直到92岁告别讲坛，从事教育工作长达七十多年。特别是
1949年后他在香江兴学，在“手空空，无一物”的艰难困
苦下，兴发“千斤担子两肩挑”的豪情，创办新亚书院，
提倡人文教育，为香港高等教育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他毕生以阐释和弘扬中国文化为己任，他学问的宗主
和人生的终极关怀就是关心中国文化的传承，也就是在西
方文化的强烈震荡、冲击下，中国传统文化究竟何去何从
的问题。所以，他的思想脉络始终围绕着现代文明与道德
、现代化与传统之间的关系这一中国现代思想文化上最重
要的主题而展开。
他的一生与甲午战败以来的时代忧患相终始。他年轻
时受“中国不亡，是无天理”的刺激而开始注意研究历史
，希望在中国历史中寻找中国不会灭亡的依据。所以，他
几十年来的著述、讲演无不是在不断的国难刺激下“困心
衡虑而得”，无不从对国家民族的满腔热忱中来，无不蕴
含强烈的民族意识和民族情感。
他一再告诫国人：“你是中国人，不要忘了中国，不
要一笔抹杀自己民族的历史与文化”；他也从不掩饰自己
一生教授学生的目的就是要为中国文化招魂，为中国文化
招义勇兵。他对中华民族得以自立的文化生命和精神元气
大加阐扬和维护，始终对中国文化传统的内在生命力抱有
坚定的信心。
——这就是本书的传主，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教
育家、享誉海内外的国学大师钱穆先生的形象。

本书为20世纪著名史学大家钱穆先生的传记，既全面呈现了传主的人生历程，尤其是友朋交往和晚年生活，又全面评述了传主的主要学术著作、观点和贡献。作者研究钱穆二十余年，不仅广泛搜集阅读传主的一切著述、他人回忆等文字，而且实地考察传主一生，对传主的主要居住地、纪念馆也曾多次拜访，与传主后人亦有密切联系，因此，本书使用材料极为广泛，包括大量此前未曾刊布的内容，以及作者所搜集或拍摄的大量图片，是迄今为止最为全面描述钱穆生平与学术的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