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麦穗》围绕一个高密西乡女性麦穗苦难而富有传奇性的一生编织情节，重点围绕麦穗和国安的感情苦旅展开故事，同时勾连起其他若干人物和事件，形象地展示了20世纪50年代初到60年代初十年间高密西乡的风俗画和世情图。作者邱文英通过对人性的挖掘、社会大背景的描述，给我们展示了一幅波澜壮阔的乡村政治、人物关系的繁复画卷。字里行间渗透的那种命运撕扯之下人性的纠结，万般无奈之下企图突围的挣扎，成功塑造了一位高密西乡女性“麦穗”的善良而坚韧、泼辣而决绝“落地的麦子不死”的生动形象，写出了昌潍大平原区域女性的典型性，写出了山东传统乡土社会处于底层的女性的苦难与顽强、美丽与哀伤、无奈与抗争、善良与包容，从某种意义上，甚至形成了与莫言东北乡“九儿”形象的对照。

邱文英，网名：海上明月，山东高密人，毕业于兰州铁道学院（现兰州交通大学），就职于高密市水利局。山东省第二十届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
2015年起开始业余文学创作，著有长篇小说《半部天书》，在各级报刊及文学网站发表小说、散文40余万字。其定位于市井小人物的“神仙巷系列”短篇小说多篇被省刊头题刊发，并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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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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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五十二
五十三
五十四
五十五
五十六
五十七
五十八
五十九
六十
六十一

最早读到的文英的作品，是她“神仙巷系列”
中的短篇小说《高密女人王大花》《老孙头的桃花
运》《老巷深处》，以及散文《红叶疯了》《艳遇
扬州》等。这些作品，语言鲜活，人物生动，意趣
别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那篇情节波
澜起伏，讲述了再婚后原本幸福美满的老胡，因拆
迁换房时的利益算计，而终于对再婚老伴田桂珍大
打出手的《老巷深处》，深刻表现了在我们当今的
现实生活中，物欲对人性的扭曲之痛；另如那篇以
“与那个曾经迷失的自己邂逅，这，才是世上最美
的艳遇”作结的《艳遇扬州》，亦自出机杼，立意
奇警。这样的作品，即使放在整个中国当代文坛上
来看，也是达到了一定高度的佳作。
出现在读者面前的这部《麦穗》，是文英的第
一部长篇小说。读罢这部长篇处女作，会进而叫人
感到，2015年才涉足文坛的作者，有着怎样可喜的
创作起点和从事文学创作的扎实才质，以及可以给
人期待的创作潜力。
与当代文学史上出现的诸多乡村题材的作品不
同，这部小说虽亦涉及“合作社”“大跃进”等时
段的中国当代历史背景，但作者的着眼点不是历史
纠葛，不是时代风云，也不是政治波澜，而是历史
背景下的人生、命运、人性之类更属于文学的情怀
与视野。小说的主人公之一，相貌出众的乡村姑娘
麦穗，因受惠于有文化眼光的父亲的熏陶，自幼就
对未来充满了诗情画意般的憧憬，但不幸的是，由
于被骗而嫁给了伤残的四龙，人生的美梦破灭了。
丈夫死后，她又被婆婆赶出了家门，不得不与幼小
的女儿栖身于村中一间四面透风的破草房中。几乎
一生都处于困厄中的麦穗，却一直在抗拒着命运的
不公，一直在守护着不屈的灵魂。她抵御了村中流
氓的欺凌，她带着女儿逃亡过东北，她用自食其力
捍卫了自己的尊严。正是这样一位虽败于命运却胜
出于精神的普通乡村女性，使得我们贫穷苦难的乡
村社会闪现出震撼人心的生命之光。往大处说，这
正是值得推赏的中华民族精神，我们的民族正是赖
此精神，历五千年沧桑而不衰。在小说中的另一主
要人物赵国安身上，亦寄寓了作者对美好人性的向
往。品行纯真、身为乡村医生的赵国安，虽为不少
女性所青睐，尤其是那位与之有着青梅竹马之谊的
单小满一直在苦苦追求着他，但因屈从于大姨的指
派，他曾出面代替表弟相亲骗娶了麦穗，这就使他
终生都陷入了深重的负罪感之中。为了灵魂的救赎
，他拒绝了所有女性的爱，将全部情谊都倾注到了
麦穗身上。正是这样一种基于人性忏悔的自我救赎
，构成了这部小说中动人心弦的又一精神亮点。仅
由上述相关内容，我们就可以意识到这部小说力图
达到的境界层次，即超越历史，超越时代与政治，
重在关于人性、关于人生、关于命运之类的体悟与
探察，而又正是这样的境界层次，决定了这部小说
属于文学的价值与品位。
一部小说，尤其是一部重在写实的小说，人物
形象塑造得如何，乃成败之关键。而成功的人物形
象，应是活生生的生命个体，而非善恶对立、好坏
分明的观念符号。借用德国美学家黑格尔的那段名
言来说，就是：“每一个人都是整体，本身就是一
个世界，每个人都是完满的有生气的人，而不是某
种孤立的性格特征的寓言式的抽象品。”据此审视
中国当代创作，我们会看到，有不少小说，即使在
一些名家名作中，人物描写的符号化、单一化，乃
至漫画化，仍是常见的创作痼疾。值得肯定的是，
在这部描写乡村现实生活的《麦穗》中，作者能够
力却上述弊端，在尽力以复杂的人性视野理解人物
、描写人物。就两个主要人物来看，麦穗既纯洁善
良又刚烈决绝，虽身陷困厄，又自尊自重。被骗之
后，她曾试图以逃跑与自杀抗争，后因同情于四龙
的不幸，感动于四龙的纯真，而终于接纳了四龙；
她虽痛恨挤兑过她的婆婆，但当婆婆病瘫在炕上时
，她不计前嫌，主动前往为其挖屎挖尿；她虽从内
心里心仪赵国安，但又无法原谅赵国安对她的欺骗
，而不时与其冷面相向。而长于医术、为人敬重的
赵国安，本应人生顺遂，却只因一时失误，而成为
村中最为痛苦的灵魂。他虽表面上冷静理智，内心
里却一直喧腾着道德自责的波澜；他虽在时时关心
着麦穗，但自己似亦清楚，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
赎罪心理；他渴望通过与麦穗的给合得以自我救赎
，又因麦穗对他的冷漠，以及乡间的伦理顾忌而焦
虑不安、犹豫彷徨。这样的人物形象，缘其写出了
人性之深度与复杂，也就见出了充盈的生命个性，
具有了感人的艺术魅力。小说中的其他诸多人物，
如自身虽亦际遇悲惨，却悟透了人生、能够顺天应
命、宽厚仁慈的王婶；凶狠残忍、老谋深算，又惜
儿爱女的村书记单福根；性格怪异、脾气暴躁，却
因麦穗无意中对他的一次微笑，遂变态地暗恋上麦
穗的单大寒；为了自保，被打成“反革命”之后当
众刀铡三根手指，长期装疯，而实则心明眼亮、知
恩图报的傻子六；平时说话骂骂咧咧，却心地赤诚
、敢于向麦穗坦露心迹，并为保护麦穗而被砸死的
陈家胜等人物形象中，我们也都可以看出作者在挖
掘复杂人性方面的笔力。
文学乃语言的艺术，而作为小说语言，不外叙
事语言、描写语言与人物语言这样三类。前两类应
具激活读者想象的诗性张力，以别于一般语言；后
一类则需听起来确乎乃出于笔下人物之口，以体现
其生命个性。在文英的这部小说中，我们仅由“麦
穗弯腰时脖领处露出的那道白嫩嫩的深沟，让老奎
儿的目光像凿子一样不时地在那道深沟里凿来凿去
”一语，即可看出作者叙事语言中的诗性张力：经
由“凿子一样”的“目光”的奇异修辞，不仅写出
了老奎儿对麦穗觊觎的程度，也可让人想象到麦穗
的迷人之美；仅由“夕阳被远处的树林吞噬着，只
剩下半个圆轮挣扎在晚霞之上，用它最后的光辉映
照着近村远树，依恋着沃野平畴”之类文句，就能
看出作者在写景状物时灵动的诗意追求。基于对乡
村生活的熟悉与细心体察，文英笔下的人物语言，
亦是很切近了其个性特征的。如仅是通过“你看看
啊，那些小牛、小骡子、小马驹子，小的时候没牵
没挂地到处淘，爱去哪儿去哪儿。等长到差不多了
，都被人上了嚼子，套了笼头，拴了起来。这些刚
笼络起来的小牲口，一开始都刨蹄子，尥蹶子，大
呼小叫。最后又怎样，还不都乖乖地该拉车拉车，
该推磨推磨？”这样一番说词，就让信天由命、逆
来顺受、忍辱负重的王婶的个性形象活跃在我们眼
前了。
近些年来，高密大地，文风炽盛，创作活跃，
风生水起，已经形成了值得关注的“高密现象”。
不少文朋诗友，正在脱颖而出，文英当是其中的佼
佼者之一。文英是勤奋的，走上文坛才不过短短几
年，就已成就可观，殊为难得；文英是有才气的，
她在大学里学的是理科，且毕业后一直从事财务工
作，能在文学创作方面出手不凡，尤为可喜；文英
是执着的，据我所知，这部长篇小说，全局性的大
改就有七八遍之多，现有的定稿，虽也还存在一定
提升空间，但仅就中国当代农村题材的小说而言，
自是一部具有独特价值之作。相信文英的这部《麦
穗》，会赢得许多读者的喜爱；也相信文英会以此
为新的起点，不断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杨守森
2018年6月26日
于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

小说《麦穗》是高密乡女作家邱文英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书中，作者以高密西乡为坐标，运用写实手法，成功塑造了“麦穗”这一文学人物形象。
小说的主人公之一，相貌出众的乡村姑娘麦穗，因受惠于有文化眼光的父亲的熏陶，自幼就对未来充满了诗情画意般的憧憬，但不幸的是，由于被骗而嫁给了伤残的四龙，人生的美梦破灭了。丈夫死后，她又被婆婆赶出了家门，不得不与幼小的女儿栖身于村中一间四面透风的破草房中。几乎一生都处于困厄中的麦穗，却一直在抗拒着命运的不公，一直在守护着不屈的灵魂。她抵御了村中流氓的欺凌，她带着女儿逃亡过东北，她用自食其力捍卫了自己的尊严。

几经修改，这个长篇《麦穗》终于定稿了。放
松之余，把改过的稿子归拢了一下，厚厚的一摞—
—这厚度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三十多万字，无以
计数的不眠之夜，那一刻，眼泪禁不住潸然而下。
定稿当天，我昏天黑地一气睡了十几个小时！
感谢在文学道路上一直鼓励我、引领我的老师
、朋友们，是你们的指引和激励，才让我走上了文
学创作之路。
感谢从初稿一直到定稿，给我提出意见、建议
，悉心指导、提点我的杨守森教授、于爱成老师，
从你们身上，我看到了大家的谦卑和平和。是你们
让我知道了如何去阐释人性，是你们让我明白一部
好小说绝不仅仅是矛盾冲突的激烈和情节的引人入
胜。
感谢陆红菊、张洪友、张进等诸位文友们的悉
心校对、无私付出，是你们给予我友情，教会我严
谨。
感谢我的编辑宋涛老师。
感谢我的家人们。创作几乎占用了我这两年来
的全部业余时间，谢谢你们对我的宽容和理解。
写作是一场修行。
写长篇的过程，是一个挣扎、困顿和煎熬的过
程，也是一个成长、惊喜和收获的过程。
其中的苦楚，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
因为写到兴奋时停不下来，中午饭经常推迟到
两三点吃；为了不让夜间突然而至的灵感偷偷溜掉
，我的床头一直放着纸和笔，灵感若来，就赶紧爬
起来记下，有时候一晚上能起来二十多次。
一部长篇的历练价值，不光在于我这个文学新
手创作上的成长，也在于让我对生活、对人生甚至
对人性都有了深层次的思考和认知。写初稿时，我
想的是情节如何吸引人，矛盾冲突如何引人入胜，
读者能不能一口气读完。修改时，我注重的是生活
中的细波微澜，总想挖掘出人内心深处潜藏的一些
东西，我想的更多的是——读者合上书之后，会思
考点什么。
初稿时，我总是试图在文字里寻找自我，试图
在笔墨里皴染出或绚烂或幽暗的人性之花。修改稿
时，我明白了，文字是要抛开作者情绪的，那些人
物早已不受我控制地自行其是。他们早已抛开了我
这个自以为是的作者，当我想让他靠近时，他却毫
不客气地绝尘而去；当我想让他善良时，他却一下
扯下自己的假面，对我疯狂嘶喊：“我不！”
以前只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现在明白
了，那些可恨之人，其实也有其可怜之因。
人性的复杂就在于，我们平时所认为的坏人与
恶人，也往往自有其坏与恶的无奈的，或自以为正
当的理由。
每个人身上都有其两面性，有最起码的人性之
善，比如怜悯，比如亲孝，也有其原始欲望中的贪
、嗔、痴。明白这一点，才会把人写成人，而不是
把人写成神。
听母亲讲，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1974年
的8月13日，潍河上游遭遇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峡
山水库调蓄拦洪，肆虐的洪峰被削减殆尽，潍河下
游沿岸居民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然而，历史总是如此的吊诡。2013年以来持续
四年的特大干旱，让峡山水库干涸了最后一滴眼泪
，水库内的万顷碧波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
沧海桑田，云烟浩瀚。不管你是嘉以褒奖还是
施以诟病，那些逝去的岁月、故去的生灵，都永远
不可能从时光隧道的纵深处御风而来。
无论你假以天道还是凭借伦常，有些东西是任
谁都改变不了的。譬如那轮映照潍河两岸的红日，
无论是初升的朝阳还是熔金的落日，千百年来，总
是沿着亘古不变的路线，把新生和黯淡都歌成永恒
……
当年华逝去，很多的爱与恨、善与恶、伤与痛
，都会在旧时光里渐行渐远，被人们放逐或者解构
，反思抑或铭记……
2018年5月10日

这是一部高密女性的生活简史、情感简史、命
运悲歌，是一部有同情心、有悲悯心，与每一位高
密人、山东人、乡村人血肉相连的长篇小说。小说
围绕一个高密西乡女性麦穗苦难而富有传奇性的一
生编织情节，重点围绕麦穗和赵国安的感情苦旅展
开故事，同时勾连起其他若干人物和事件，形象地
展示了20世纪50年代初到60年代初十年间高密西乡
的风俗画和世情图。
——于爱成

“穗啊，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人活着就是有那么多由不得自己的事。”
“我不管！”麦穗喊了一声，突然挥着手中一根棉槐条子指着墙上四联画中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小脸涨得通红，一副要把猛虎一剑封喉的样子。
爹心头一震，定定地瞅着麦穗：这小妮子，真的跟别的丫头不一样！
麦穗看见爹又开始倒腾他那个盛书的木箱子，凑上前去，想看看爹在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爹却一下子把箱子锁死，把麦穗扒拉一边。
麦穗哪肯罢休：“爹还说让我多看书呢，你那里面的书怎么从来不给我看？哼，怕人没好事，好事不怕人。”
爹红了脸，笑着刮一下麦穗的鼻子：“你个小麦穗，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哈。那些书，你现在不能看。看也看不明白，等你长大了，自然给你看。”
爹偏心，哥哥们便暗地里对麦穗心怀敌意，一有机会就故意捉弄她。一旦让爹知道他们欺负麦穗，爹就从不问是谁的不是，先把儿子们揍一顿再说。被爹揍了几次之后，哥哥们再不敢生事，都变着法哄麦穗高兴，在爹面前卖好。
麦穗只要下了学，就跟着哥哥们疯跑，那性子也是越来越野。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挖过耗子洞，戳过马蜂窝，就差耍枪弄棒、上房揭瓦了，那小腿小胳膊经常伤痕累累。爹娘看着这丫头这般疯魔，娘指责爹把闺女惯坏了。
娘整天跟爹叨叨：“一个嫂姑子你让她识什么字？让她学点庄稼营生，干点针线活不中？”
“去去去，你知道什么，你是睁眼瞎，闺女也得睁眼瞎？”
“你就惯吧，你就惯吧，我看她都要上天了。”
娘每次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后悔，因为她最不愿意听自己的男人说自己是睁眼瞎。从那句话里，她听出了丈夫的居高临下和对自己的不屑。
有时候实在气火了，爹假装虎着脸，伸出巴掌想教训麦穗一顿。麦穗便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瞪着水灵灵的大眼儿，咕嘟着粉嫩的小嘴儿，一副娇憨无辜的小模样儿，爹哪还下得去手？
娘嘴里嘟囔着：“你这嫂姑子，就会欺负你爹你娘。赶明儿给你找个厉害女婿，看你还敢这么疯！”
“女婿是什么？可以当馍吃还是可以当马骑？”麦穗挖挲着两个朝天辫，和爹娘拌起了嘴。
爹娘被她这句话逗乐了，想笑又装出生气的样子。
麦穗便扒着眼皮，嘴巴里发出“呜啦呜啦”的怪声，做个鬼脸又跑出去了。爹娘哭笑不得，摇摇头叹口气，摊摊手，无可奈何。
麦穗发现爹和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有了以前的和睦，爹最后几次回来，都是一个人拿了铺盖睡到了小偏炕上。麦穗被娘搂着，她经常梦见娘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早上起来，经常看到娘的枕头湿一大片，麦穗就拍着脑袋使劲想，到底自己做没做梦？
以前每次爹从黄县回来，麦穗都被从大炕上赶到奶奶炕上，每次她都极不情愿地钻进奶奶的被窝。奶奶搂着嘴噘得能拴住头驴的麦穗：“臭丫头，别使性子了，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麦穗还犟嘴：“哼，我就是长大了，也决不让别人跟我的孩子抢被窝。”
麦穗十四岁的时候，爹突然走了，家里的光景一下子从天堂跌到了地狱。父亲的死因，对麦穗来说一直是个疑团。娘说爹是病死的，庄里的人却神神秘秘说爹是被“文化水”害死的。待麦穗想上前问个究竟，大家都闭了嘴赶紧躲开。
麦穗又伤心又疑惑，回家问娘。娘抹把眼泪，什么也不说，只是把她男人给麦穗的书都发狠一样地撕烂了，填到灶膛里，一把火烧了。麦穗拼死都没拦下，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想起爹藏在木箱子里的那些书，麦穗止住了泪。这些书上，有牵动着麦穗的神秘和向往，更有爹的音容和味道，自己一定要把它留下！
瞅准娘出去的机会，她找了家里的凿子就叮叮咣咣地忙活起来。好不容易把箱子撬出一条缝，麦穗把手伸进去，也顾不上缝隙里的木刺刺手，一把就拽了一本出来。这本书缺了一半，用牛皮纸包着充当书皮，边上已被爹摩挲得泛着油光。麦穗瞅瞅左右，迫不及待地就要翻书，书却一下子从她手中滑落。书中掉出来一张小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麦穗不认识的女人。那个女人的脸上挂着麦穗从没见过的笑容，麦穗搜肠刮肚，也没找出一个词来形容这样的笑。这样的笑容，干净，柔软。麦穗打眼一看，心就像太阳下的糖糕，一下子糯了，化了。
P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