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著的《罗兰之歌（精）》是法国中世纪英雄史诗“纪功歌”代表作，创作于11世纪前后，是现存最古老的法兰西文学巨著之一，讲述了罗兰骑士悲壮的传奇。这部巨著流传了千年，是欧洲中世纪四大英雄史诗之一。
本书是名家权威译本，精彩呈现中古欧洲史诗巨著。

马振骋，1934年生于上海，法语文学翻译家，首届“傅雷翻译出版奖”得主。先后翻译了圣埃克苏佩里、波伏娃、高乃依、萨巴蒂埃、克洛德·西蒙、纪德、蒙田、杜拉斯、米兰·昆德拉、洛朗·戈伐等法国重要文学家的作品。著有散文集《巴黎，人比香水神秘》《镜子中的洛可可》《我眼中残缺的法兰西》《误读的浪漫：关于艺术家、书籍与巴黎》等。译著《蒙田随笔全集》(全三卷)2009年荣获首届“傅雷翻译出版奖”，并被评为“2009年度十大好书”。

正文

以帝王将相武功为内容的叙事诗，在欧洲称为
纪功歌，跟《奥德赛》《伊利亚特》一样，起初都
是吟游诗人在深宅大院、通衢大道吟唱的歌谣，后
来才编写成书。一般来说创作年代不确，故事内容
与史实颇不一致，作者的身份也很难弄清楚。
法国欧洲中世纪历史学家约瑟夫·贝蒂埃
（1864—1938）说：“提到《罗兰之歌》，就像提
到平达的《特尔斐皮西亚颂歌》或亚里士多德的《
诗论》，即使有了第100l版，也会再发行第1002版
，自有文人才子读了觉得，若不是第1版，也是第
990版更为可取。”
罗兰的传奇在吟游诗人口中吟唱了一百多年。
在11世纪出现了最初的抄本。现存主要的有法兰西
、英格兰、意大利、尼德兰、日耳曼、威尔士、斯
堪的纳维亚等文字写成的8种版本。历代评论家一致
认为牛津收藏的一种抄本，其价值超过其他各版的
总和。牛津抄本用盎格鲁一诺曼语写成，共4002行
，包括学者根据其他抄本校订后补上的4行。每行句
子lO个音节，每一节内句数不等，同一节内每句句
尾用半谐音一韵到底。根据安德莱·布尔日的研究
，成书年代约在1087年到1095年之间。各个抄本原
来都没有名称，在19世纪后先后付梓，毫无例外都
用“罗兰之歌”这个书名。
牛津抄本的最后一句是：“杜洛杜斯叙述的故
事到此为止。”一般认为杜洛杜斯不是《罗兰之歌
》的编撰者，便是抄录者。至于谁是杜洛杜斯，历
来没有一个肯定的、具有说服力的、为大家所接受
的说法。在那个时期的法国历史上，可以与杜洛杜
斯这个名字沾边的有古龙勃的杜洛杜斯、安韦尔默
的杜洛杜斯、费康的杜洛杜斯。由于《罗兰之歌》
最初流传于法国北方诺曼底地区，费康的杜洛杜斯
被认为最有可能是那位杜洛杜斯。他是征服者威廉
的侄子，起先在费康的三圣寺当修士，随同威廉国
王参加过1066年的黑斯廷斯战役，后来又在彼得博
罗当本堂神甫，所以也称彼得博罗的杜洛杜斯。不
管是哪个杜洛杜斯，从他在《罗兰之歌》中留下的
印记来看，显然是一位受过良好拉丁教育的僧侣，
既潜心教义，也崇尚武道。查理曼的英武神威，奥
里维的睿智明理，罗兰的勇敢慷慨，都是他崇尚景
仰的品质。
牛津抄本在1837年由法朗西斯克·米歇尔
（1830或1833—1905）第一次出版。后经历代专家
勘误匡正，渐趋完善。这部汉译本是根据牛津版校
订本译成的。
查理一世（742—814），或称查理大帝、查理
曼，是法兰克国王矮子丕平（三世）的儿子。从768
年继承王位，后来通过征略逐渐成为伦巴德人、托
斯卡纳人、萨克森人的国王。800年受罗马教皇利奥
三世加冕，当上西方皇帝，统治疆域包括除不列颠
和斯堪的纳维亚以外的全部欧洲，是罗马帝国后的
又一大帝国。查理曼是中世纪一位有雄才大略的君
主，主张与罗马教廷合作，促进教会改革，奠定基
督教统一的基础。
在帝国扩张的过程中，以查理皇帝为代表的基
督教国家与阿拉伯伊斯兰国家不时发生战争。778年
，查理曼攻下西班牙潘普洛纳，撒拉逊人要求讲和
，献上几名人质。查理曼随后南下进攻萨拉戈萨。
萨拉戈萨深沟高垒，固守不降。查理曼围困了两个
多月，毫无进展，又听到后方萨克森入叛乱，于是
带了军队和人质撤退。其实这是查理曼远征中的一
次挫折，在他生前法国纪年史缄口不谈这件事。
只是到了829年，《皇家纪事》提到查理曼在
778年带领他的大队人马抵达比利牛斯山，为了抄近
路借道位于海拔1500公尺的龙塞沃。8月15日，经过
山石峥嵘的峡谷时遭到伏击。山区的加斯科涅武装
人员从山坡直冲而下，朝着他们猛扑过去。法兰克
人长途跋涉，又带了笨重的战利品，行动非常迟钝
，只有招架之功。加斯科涅人掠夺了大量财物后呼
啸而去。查理曼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和行踪，没有
也不可能报复。他们或许就是一股盗匪，其中可能
有作为内线的法兰克入，但是肯定没有撒拉逊人。
显然这是一次没有政治目的的抢劫行为，因为在这
事以后加斯科涅人没有反叛事件，阿基坦人继续效
忠查理，萨克森人的叛乱也不见蔓延。查理曼在这
次袭击中损失了几位重要人物，其中有御厨总监艾
吉哈尔德、宫廷伯爵安塞姆、布列塔尼边区总督罗
兰。
从9世纪开始流传查理大帝和他的勇将罗兰的事
迹。口头文学不断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化。那时候
，随着封建社会的发展与等级制度的确立，基督教
与伊斯兰教在地中海一带争夺加剧，民间传说掺入
了当时的政治社会内容和宗教神秘色彩。罗兰的故
事逐渐变成基督教与伊斯兰教大规模长期圣战中的
一个重要篇章。后世人确实常用神奇的语言，把一
则平凡的逸事，渲染成一篇辉煌的传奇。
《罗兰之歌》是开卷之作，并不是说在此以前
法国文学史上没有出现过类似作品。在9至11世纪之
间有《圣女欧拉丽的颂歌》《耶稣受难》《圣勒日
》《圣阿莱克西》等，从题目便可看出这是一些表
彰基督教圣徒的道德圣行的作品，语言贫乏，牵强
附会，虽然写的是韵文，但是通篇说教，谈不上有
什么文学价值。
在牛津抄本产生之时，法国通俗语言有了很大
发展，其结构、形式和词汇已经能够承受长篇叙事
的分量。在《罗兰之歌》中可以看到大量并列句、
简单的形象和隐喻、人物的心理和意图描写，还有
民歌中常见的复叠和夸张。随着各地区文化的传播
，宗教斗争激发宗教热忱，这部叙述778年龙塞沃悲
剧的纪功歌，更多反映的却是1112世纪的时代精神
和特征。今天读到的《罗兰之歌》包含了三个层次
的冲突。一、两个世界、两种文明、两种宗教的冲
突。基督教代表善、正义和天意，而伊斯兰教则代
表另一种立场。二、领主与藩臣的冲突。领主供养
和保护藩臣，藩臣向领主效忠，以死相保。一名藩
臣可以同时效忠几名领主，也可既是一名领主的藩
臣，又是另外藩臣的领主。三、藩臣与藩臣之间的
冲突。好藩臣忠诚、英勇、磊落，坏藩臣不忠、怯
懦、阴险。这些道德行为的准则当时是明确的，对
待上帝诚惶诚恐的基督徒心灵中容不得半点怀疑。
关于两教圣战的历史，基督教有基督教的写法
，伊斯兰教有伊斯兰教的写法，水火不相容。《罗
兰之歌》属于基督教的写法。当西方国家接受了基
督信仰以后，一切其他信仰在他们眼中都是异端邪
说，一切抱其他信仰的人都是异教徒，里面不仅有
阿拉伯人，还包括斯拉夫人、匈牙利人、鞑靼人等
。圣战中要勇往直前，把异教徒赶尽杀绝是基督徒
的天职，杀敌可以作为补赎，信仰上帝的人战无不
胜，为教而殉死者灵魂升入天堂。当作者怀着一片
虔诚刻意描写这些价值观的同时，也暴露了基督教
狂热、偏执和残忍的一面。
法国史学家保尔·彭古尔有一部著作，书名很
有意思：《纪功歌是不是种族主义作品？》。以《
罗兰之歌》来说，似乎还不能算，但是从中也可看
出一切以宗教画线，区分敌我的是宗教，而不是种
族和肤色。撒拉逊人一旦改宗，皈依了基督教，就
拥有基督徒的一切权利。
其实，作者对伊斯兰教口诛笔伐，却对它的教
义和仪式表现了相当的无知，完全以基督教的模式
来想象。顺服唯一的神安拉的伊斯兰教同样有三位
一体：穆罕默德、泰瓦干、阿卜林；从不供奉神像
的撒拉逊人同样在地室中进行偶像崇拜；政教合一
的教权政体同样也有十二员大将，以此与查理曼的
十二太保相对应；军队中有同样的武装、同样的战
斗方阵，甚至撒拉逊王在狠狠诅咒查理曼时，同样
用“douceFrance”（douce有“可爱”“气候温和
”的意思，考虑其含义，本书中译为“富饶的法兰
西”，显然这词只用在褒义上）。
自古以来，各个民族的发展绝不是平衡的，同
一个民族的演变也不是直线状的。可是只是到了近
代，人才慢慢明白了这个事实，发现世界是多极的
、立体的，不该囿于自己精神与行动上的束缚，处
处以自我为中心，用扁平的目光看事物。实际上大
千世界万象纷纭，同中有异，异中有同，这恐怕是
事物发展中的永恒存在。
《罗兰之歌》是欧洲中世纪的一部伟大史诗，
浑厚质朴。有人赞誉说它有荷马宽阔流动的优美、
但丁豪放有力的笔致。这毕竟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作
品，有中世纪的种种特点。若用历史观点阅读，今
天的读者依然会认为这是一部卓越不凡的大作。
马振骋

佚名著的《罗兰之歌（精）》是欧洲中世纪的一部伟大史诗，浑厚质朴。有人赞誉说它有荷马宽阔流动的优美、但丁豪放有力的笔致。
全诗共分为291节，长4002行，有中世纪的种种特点。该史诗叙述的故事发生在查理大帝时代，诗人用神奇的语言，把一则平凡的逸事，渲染成一篇辉煌的传奇。

一
查理国王，我们伟大的皇帝，
驻扎西班牙整整七年，
从高地到海边所向披靡；
没有一座城堡能够阻挡，
没有一座城镇不思投降，
除了在山头上的萨拉戈萨。
马西勒国王盘踞城里，他不信什么上帝；
他供奉穆罕默德，祷告阿卜林，
却不能为自己求得太平。
二
马西勒国王守着萨拉戈萨。
他走到果园的树荫下；
斜靠在蓝玉石台阶，
周围有两万多人朝见。
他向公侯百官说：
“各位大臣，我们已大祸临身！
富饶的法兰西的皇帝——查理，
带兵来摧毁我们的国家。
我派不出军队前去应战，
也没有将领跟他对敌。
贤惠的大臣有什么高见，
免得我遭受死亡和耻辱。”
异教徒中没有人说一句话，
除了瓦尔封特城堡的勃朗冈特兰。
三
勃朗冈特兰是异教徒中的贤能，
英勇善战，足智多谋，
国王身边的辅弼大臣。
他上奏：“陛下不必惊慌！
查理妄自尊大，
可用忠诚和友谊满足他的虚荣。
准备黑熊、狮子、狗，
七百头骆驼、一千只苍鹰，
四百头骡子满载金银财宝，
五十辆礼车排成行向他朝贡；
他可以用它们犒赏大军。
他在这块土地上征战多年，
必然想回法国家乡埃克斯。
陛下跟随他上圣米歇尔，
接受基督教的信仰，
当一个心悦诚服的附庸。
他若提出人质，
不妨送一二十名取得他的信任。
把我们的亲生儿子送去，
也可包括我的儿子，即使有性命之虞。
宁可他们在那里脑袋落地，
也胜过我们失去荣誉和财富，
寄人篱下，沦落街头。”
四 勃朗冈特兰说：“我高举右手，
以胸前飘拂的长须起誓，
法国军队不久就会后撤。
法兰克人回到自己的土地——法兰西。
当各人重返自己富裕的封地，
当查理走进他的埃克斯皇家教堂，
他会在圣米歇尔隆重庆祝。
终有一天一切都会结束，
他再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和消息。
国王性格暴烈，心地残酷，
会下令把人质斩首。
宁可他们脑袋落地，
也胜过我们失去美丽灿烂的西班牙，
也胜过我们受苦受难。”
异教徒说：“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五
当马西勒国王主持朝政，
召集巴拉格尔的克拉兰，
埃斯特拉马林和他的良将欧特罗平，
伯里亚蒙和大胡子加朗，
马希内和他的叔叔马蒂欧，
乔内和乌特梅的马宾，
还有勃朗冈特兰，他宣布自己的决定。
他召来了这十大奸佞，说：
“各位大臣，你们去见查理曼，
他正在围攻科尔特城。
你们手里捧了橄榄枝，
作为和平与服从的象征。
两国和解全仗你们的机智。
事成以后，金银财宝，土地庄园，
你们要多少我可以赏多少。”
异教徒说：“我们感激不尽。”
六
当马西勒国王主持朝政，
他对使臣说：“各位大臣，
你们手捧橄榄枝去吧。
代表我对查理曼国王说，
以他的上帝的名义给我怜悯。
过不了这个月他可以看到，
我率领我的一千名信徒向他朝觐；
我将接受基督的信仰，
忠心耿耿做他的藩臣。
要人质也可以遵命照办。”
勃朗冈特兰说：“达成和议这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