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清风傲骨,从未合时宜——忆章汝奭先生 洗尽铅华见本色——读朱豹卿先生 忆大丰新建 白描贺友直 含泪的微笑——读《傅家记事》 不会消失的歌——忆黄裳先生 小楼深巷,恂然一翁——黄裳印象记 海上何处“听水斋”——汪曾祺与上海的往事 郎家楼下古逸风 东京青山杉雨故居访问记 碧山人物三记 与班宗华先生谈宋画 与西岛慎一谈中日书法界问题 成败皆“他者”——关于高居翰先生的隔 “荒唐彦”——记谢春彦 与谢春彦谈刘海粟:文化史不能缺少这样的狂狷之士 启功先生在扬州 与林风眠外孙杰拉德?马科维茨谈其外祖父 与关汉兴谈其父亲关良 与傅敏谈其父亲傅雷的收藏 与白谦慎谈书法与“自娱”
精彩页 章师母在世时,我们去时,她的话并不多,满头纯白的银发,气质娴雅,总是微笑着,偶或章先生聊得兴起,狂狷本性露出,开始大骂一些看不惯的人与事时,章师母就出来说:“少说一些吧!”于是章先生就笑着自嘲说:“看看,所以说这真没法说啊!” 章师母名陈文渊,可算是民国时期的名门闺秀,北京家中有三进的四合院与豪车。章先生儿时因为与她哥哥是同学,经常到她家去玩,与陈家一家都熟悉。章先生曾回忆说:“认识我爱人时,我九岁,她五岁,已经很懂事了,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可是我们还不愿意带她玩呢!” 章师母去世后,章先生有一天曾花了整整一个下午与我们聊他与章师母之间从青梅竹马到偶然相遇,经历战乱,他从北京回上海看望病中的母亲,没想到在霞飞路竟偶遇了未来的岳母,然后又被请了吃下午茶。不过一个月,章师母的父亲因伤寒意外病故,家道中落,而章先生也回到北京,彼此几成断线的风筝,失去了联系。 其后几年,二十岁出头已到海关工作的章先生到书场听评弹竟又偶遇陈家的老阿姆而被认出,才又重新联系上了。 在章先生的口中,那样纯美情愫的萌发生长,背景则是抗战,家国变乱,流离失所,街头的多次偶遇,然后又天各一方,再又重逢,然后终于一九四九年以后结婚,然后又是大病,“文革”下放,历尽磨难,终回上海……一段段往事在他口中,似乎波澜不惊,平平常常,然而在我们听来却是惊心动魄,感动不已,任是什么《魂断蓝桥》《滚滚红尘》等爱情片似乎也与之无法相比。那天与天扬、邵琦也说起,这样的往事如果有好的导演拍成电影,必定会是一部感人的大片。 章先生多次和我们说章师母是他的平生知己,无论是诗还是书法,第一个读者往往是师母,指出的问题往往切中肯綮。而且看似柔弱,但每临大事,几如丈夫般敢于决断担当。从章先生年轻时的患开放性肺结核吐血不止,到晚年的心脏瓣膜大手术,都是章师母处变不惊,当机立断,从而使得章先生转危为安。 四年前的夏日,章师母病重,我当时的日记中记有“章先生电话来,聊及《东方早报·艺术评论》第八十六期刊发的《质疑草书(廉颇蔺相如传)》,认为是近来很少看到的质疑书法名作的翔实好文章。又聊及师母住院,让他极其难受……” 二。一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农历七月十七),章师母辞世,两天后开追悼会,送花圈时见章先生,先生脸色暗黑,精神大退。当时握着他的手,先生并不说话,唯抹泪不已,劝慰久之。 章先生当时手书挽联以“三生石”相喻,感人至深:“六十五年相随深念卿仁孝淑敏,三生石上永刻咸羡我福德极天。” 其后几乎整整半年,章先生心绪都处于一种茫然若失的状态,让人想起东坡的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名句。那一段时间,我们也去得格外勤一些,没事陪老人说说话,略解心绪。有时往往想不要提到师母,但章先生有时自己仍把话题转到师母身上,给我们讲不少两人之间的旧事,情到深处,止不住涕泪横流,让我们不知所措。 记得章先生当时写过不少悼妻诗,似乎一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其中有“君我诀别今百日,此间无日不思君。案头手迹西湖咏,犹忆湖边憩柳群……” 又有他边落泪边念给我们听的悼亡诗:“昔年戏言身后事,眼前情景竟如之。长望平居三五载,倏然忽到永别时。耳边告诫音犹在,心底凄惶我自知,从此无复家滋味,九泉相待莫嫌迟。癸巳小春月之十一日,凌晨不寐,忆及种种旧事,悲怆不能自已,挥涕作此。” ——如此悲怆,我们倒是很担心章先生的身体了。 但半年左右的时间,终于出现了转机。石建邦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老纸,给章先生试用,章先生觉得甚好,就发愿书写八万字的《妙法莲华经》作为纪念。在写了一两纸后,有一天翻检抽屉,竞有一张纸条意外出现在眼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三行字:“一、耐心写;二、写几张是几张;三、前后照应到”,后面三个大大的感叹号,但并无落款。 章先生后来告诉我们,当时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因为这字迹千真万确分明是夫人所书。他认为字条是章师母刚刚为他书写的,而且所有的语言都是在针对他发愿书写《妙法莲华经》。换言之,他感觉章师母从未离他而去。 P17-19 导语 顾村言君游走四方,丰盈阅历;散文创作秉承汪曾祺的文脉传统,而今于艺术界提倡艺脉文心。他的《三柳书屋谭往》,既有朴素生动的寻访记,又有丰厚扎实的访谈录,文字间流露出朴质的韵味。他深念黄裳、启功,追忆朱新建,白描贺友直,对话白谦慎、班宗华,评论高居翰,谈傅雷、林风眠、关良……在更为广阔与深厚的文化背景下,给读者提供了一扇窗口,静观传统文人如何展开心灵。特别是记录并不经常出现在大众视线的文化老人,如章妆奭、朱豹卿等,对其艺术成就、人物品格进行探索,体会中国文化与文脉的鲜活与流转,可谓为艺界留真,深蕴文化内涵。 序言 因为喜爱倪云林的《容膝斋图》等画作,二十 多岁刚工作那阵儿曾把自己的书斋命名为“容膝斋 ”——那其实只是宿舍床头的一片小小天地,仅容 一桌一椅一小书柜而已。 后来有了真正的书房,似乎依然以“容膝斋” 呼之,直到十年前迁入云间水边的这所房子,书房 在二楼,推窗可见河畔几株柳树,想起五柳先生的 “审容膝之易安”,遂以“三柳书屋”名之了。 《三柳书屋谭往》中的所记,大多是往事,与 文脉相关,与书画相关,也与有意无意的“泡老” 相关——很喜欢与那些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 就像自己在回忆章汝奭先生时所记的那样:“小狗 在脚下绕来绕去,阳光在他的书桌上慢慢游移,映 着秀逸的书法,那样的时光如定格一般。每次去, 章先生都是兴致高的,以至于不知不觉就几个小时 过去了——我们当然想一直听下去,他当然也想一 直说下去,然而,忽然记起得吃药了,我们这才想 起,得告辞了。这样的对话被我称作‘得几许清气 ’,事实上也是如此。每次与章先生的晤谈,都极 为受益,或者说是一面镜子,中国本来的文化人应 该是怎样的,中国的知识分子应该是怎样的,这就 是一个活的标本——可以省身,可以警己,甚至感 觉更近乎道了。想来还是幸运的,中国文化经历了 那么多的曲折与灾难,在沪西这一朴素之宅,仍可 问道问学问书,直接体会中国文化与文脉的鲜活与 流转。” 然而,很多先生终于还是走了,章汝奭先生是 去年走的,而汪曾祺一九九七年就走了,黄裳也走 了多年了——犹记得与黄裳先生家人、陈子善、陆 灏诸君赴青浦参加黄裳先生入土仪式时,女儿容洁 抛红豆,悲恸而移人,忆第一次与老人见面时,老 人言及专程再到虞山谒柳河东的情怀所寄及交往点 滴。自己后来诌有歪句记录心情:“不见裳翁又一 春,小楼夜雨燕来巡。锦帆东去吴淞水,翠墨犹遗 青浦尘。榆下银鱼文字趣,妆台灯影性情真。泣抛 红豆悲不尽,再谒河东骨自峋。” 那些往事,其实是文脉流转的一个鲜活见证。 感谢文汇出版社鲍广丽女史与《开卷》董宁文 兄,不是他们的催促,按我懒散的性格,这些文字 也不知何时才会结集了。 想念那些老人。 二一八年三月于上海
内容推荐 《三柳书屋谭往》为文化随笔。作者顾村言是文艺评论人。书中的所记,大多是往事,与文脉相关,与书画相关,也与文化老人相关。作者游历四方,丰盈阅历,问道、问学、问书,感悟中国文化与文脉的鲜活与流转,可谓为艺界留真,深蕴文化内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