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海、郭君兮编校的《吕韵清集》是清末民初著名女作家吕韵清的著作集，收入她的诗文、小说、戏曲作品，后面附录若干研究资料和整理者撰写的《吕韵清年谱》。全书结构合理，资料丰富。吕韵清和秋瑾、徐自华等人交往密切，在当时也颇有影响，整理她的著作，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和出版价值。

前言
凡例
卷一 诗
一、倚修竹轩诗
咏小青
金陵南曲杂咏八首
吟诗
偶成四首
秋闺病起即景八首
冬日得胡匊粼丈书，石印七方，云已刊就，不日至邑
补前《秋闺病起》诗
咏竹
海上林黛玉创建花冢诗五首
题水仙墨梅横披
又题自绘仙梅画幅
叶润身姻丈以牡丹扇乞补墨梅，合题二绝
待梅
水仙
忆梅二首
梅影
题水仙石画册
题水仙兼梅花画册
梅花七律
画梅六首
腊月十五夜，明月在天，梅影满地，寻诗抚鹤，清趣蔼然，
绘图并题一绝
画梅诗二十五首
挽吴伯滔夫子六绝
水仙截句
读书
感怀先师伯滔吴公
梅花韵轩有怀
读《红楼梦传奇》
痴颦焚稿
憨湘云醉眠芍药裀二首
赠朱冷妍姊
春日湖上二首
小青墓二首
目疾寄兴兼柬冷彦
自题倚梅小影二首
自题《梅花韵轩夜读图》
谢叶古愚丈赠画石册
谢古愚丈惠《梅花韵轩夜读图》
贺蔡耿甫兄佐刘观察出洋
暮春
夏日晓起
题《红楼梦传奇》
前诗意有未尽，重有感，再成一律
钟梦琴居士每向友人称赏予诗不置，作此谢之四首
秋夜雨
月夜听歌管声
题自画水仙梅花直幅
前题七绝一首
正月二日耿甫偕柳塘、润身、丹卿诸丈顾访，诗以记之
新春十一日耿甫出申，即要诸法家小饮于寄轩
题自画水仙拳石便面
十三日晚李笙渔太守过访
以《梅花诗舍图记》奉还笙渔太守，并呈二绝
自感，呈徐漱珊太翁
耿甫兄将至申江，索予近作，即成两绝以送别
二月初一日古愚、润身两君过访，并约余西溪探梅。去后，
忽成一律，即问行期．
蔡琢初以墨拓奚铁生书前后《赤壁赋》，并各法家绘图丐
题，即成两绝
余游艺沪滨，适逢津沽匪乱，志之
仁美里寓斋
临归，谢纯伯夫子
附：韵清女史将返故乡，诗以送之
六月下旬返里后，忆仁美里旧寓，兼寄怀旬伯夫子及耿
甫世兄
夏雨
茉莉二首
闻蟋蟀有感
润丈摘送杂花一盂，诗以谢之
中秋夜月
重阳节润身姻丈招集诸同人开品菊社于邑之崇福寺，征
诗作此
附：和作
品菊代俞君丹卿作
得谭中翰爱萱手书并诗，即次元韵以志感
附：陪徐丈杏伯寄园赏菊并乞韵清女史玉和
即事和爱萱韵
附：秋夜感怀元唱
暮秋即事和萱华馆主韵
附：咏雪有感和作
寒夜听会稽章君快亭弹《梧叶舞西风操》
听俞君瘦石抚《平沙落雁操》
十二月十五夜望月
题润生丈临改七芗梅花《今日明月前身士女》
岁杪大雪有感
读《双忠遗疏》有感
邀叶丈古愚小酌，适赴西溪探梅未返
听雪
扫雪
眺雪
卧雪
题古丈《灞桥风雪图》
读钟君谷贻诗草并慰渠债累讼事
和章快亭元韵三首
附：章快亭原作
送钱席章快亭之杭
附：章快亭留别原作四首
题自画梅花月季屏幅
咏樱桃有感
题自画芍药、海棠、月季画幅
应秀州谭丈爱萱命题《巢氏孝女图》五古二十韵
八月八日得阮君剑痴寄赠诗，即成一律答之
和剑痴元韵二首
十月十日李寿娴女公子新婚，画红白梅帐额奉赠并题两绝
龚夫人索予倚竹照片，并题一绝于背-
示琪林女甥
黄峙青观察命画《富贵三春图》，并题一绝
李寿娴女公子以手书字幅寄赠，作此谢之
冬日阮君剑痴过访，剪烛夜谈。将归，以梨著《金石梅花》
见赠，诗以答谢
送剑痴之吴
偕徐蕴华妹及琪林女甥登烟雨楼弄笛
偕蕴妹剑痴游落帆亭
将至申江，留别阮君剑痴二首
观西妇演各种戏技
听夷人耶免弗歌曲
观内廷供奉孙伶菊仙演剧
登海上寓楼有感
自申返禾，蒙剑痴过访，感而赋谢
夏日病中记事
病起步月
附：《倚修竹轩诗》序
二、集外诗
题《玉钩集》四章
忧国吟五首
题《女子世界·侠女传》后
文明女塾偶作并呈经理韩君二首
寄张竹君女士四首
为人画兰竹感题三绝
感事次蕴华妹原韵
乙巳三月闻苣莓子有日本之游，率成一律志别
题巢南《笠泽词征》
正月望日移家海上，率成二绝
寓楼即事二首
听林步青滩簧
感题柳亚子和子美二集、汪著《梅陆合集》五首
新山歌劝人仿造洋货
新五更调
水仙花和韵
冬日装锦，苦无对手。盘旋一室，形似磨驴。作此自解
寒夜著书，狸奴卧案阻之，感而有作
代简寄韩靖盒先生
题《并肩顾影图》
丁巳二月，外子自常熟暑假归，适嵊邑令牛公函招，临
行赋此赠别
途次曹江，与外子登临江楼同作
题《缶庐画册》三首
丁卯六月六日

在中国近代社会大变化时期，女权运动也随之
而起，尤其以两湖、两广、江浙地区为最突出。湖
南的陈撷芬、广东的张竹君、浙江的秋瑾，都是其
中的佼佼者。而浙江除秋瑾外，另有德清徐曼仙、
桐乡吕韵清，以及桐乡徐自华姊妹。
吕韵清(一八七一—一九三八)原名坤清，后从
吴师伯滔之命，改为韵清，或作筠青，又作韵清女
史、筠青女史。字逸初，或作逸、无逸。祖上遗有
友芳园，又自称友芳旧主。浙江桐乡石门人(今崇福
镇)，家世不详。据自述，为吕留良后裔。父或为贫
病早卒，名字、履历均不得知。韵清有一甥女，名
琪林，知其尚有姊妹。韵清年十二，母依姊而居，
己则入徐府，为十岁的徐自华做伴读，得以学诗。
徐自华云：
友芳，余总角交也，三十年前嘘寒问暖，伴读
联吟，几无片刻之离，先君视同犹女。暇辄教之度
曲，自以碧玉箫倚声属之。月明凉露，往往夜午不
休。(《寒谷生春记》)
韵清天资颖慧，聪明好学。徐自华拜舅父为师
，从其所教。韵清从侧旁听，常有会于心，而不露
言辞。一八八六年夏，徐自华随父前往广东顺德，
韵清以伴读偕同前往。在顺德期间，徐自华与堂姊
兰湘每日、每事都作诗，联吟唱和。韵清往往也有
所作，却不出示，亦不声言，所以不为人所知。次
年夏，兰湘回乡后，来杭州，韵清已先在杭州迎接
，与兰湘相见，兰湘有《偕韵清女史游西湖诗》。
徐自华到来后，一同前往相会，徐自华有《和兰湘
姊偕韵清女史游西湖诗原韵》。以后韵清又有《寄
兰湘姊》诗，徐自华也有和韵，但韵清诗均未见。
吕韵清的诗，从来不在徐自华的面前展露。虽然徐
自华说“伴读联吟”，但在徐自华的诗集中，二人
联吟的诗，几乎没有。一八九二年春，徐自华随父
赴安徽庐州探望祖父亚陶公，韵清以陪读随往。因
其能诗，颇受时人赞赏。
吕韵清在徐府住了八九年的时光。在这八九年
里，她和徐自华朝夕相伴，情同姊妹。这一段时期
，在吕韵清今后的人生路上，起了奠基的作用。
大约是在一八九二年年末，韵清离开了徐府。
至于她离开徐府的原因，可能是其姊已出嫁，老母
无人奉养，膝前只有她一人，必须回到母亲的身旁
，母女相伴。吕韵清回家后，奉母家居，在母亲身
旁又度过了五六年的时光。这五六年的时光，是她
个人生活的过渡期，也是她人生经验的积累期。她
正在为下一个阶段的转化做准备。这是她一生中的
一次较大的转换，为她后来的发展打下了稳固的基
础。回乡之初，开始是闭户自修，“木樨香里掩重
门，静理诗书避俗烦”。又是作诗自娱，“半生作
诗苦吟身，每为吟声恼比邻。敢说性灵为俊秀，羞
将牙慧拾前人”；又是作画，“不作消寒九九图，
却拈冻管对花摹”；一方面还要维持贫苦的家庭生
活，“日斜侍婢卖珠回”“卖将图书奉羹汤”。但
她能在困苦的环境中，刻苦自励，奋然自拔，诗与
画都取得了一些成就。
由于她天分极高，又受过名师指导，自己又能
苦吟锤炼，所见所思，每每能形之于意境。开始，
是写眼前景，如节令《春日湖上》《暮春》《夏日
早起》《夏雨》《秋夜雨》《中秋夜月》等。而在
写完《岁杪大雪有感》之后，又接连写出了《听雪
》《眺雪》《卧雪》。或是身边事，如《吟诗》《
读书》《病起》《访友》等。早期她写得最多的是
梅花诗，例如《待梅》《忆梅》《梅影》《梅花七
律》等，而《画梅》有六首，另一题《画梅》诗，
一连写了二十五首之多。此外，还有《咏竹》《咏
水仙》《茉莉》《樱桃》等。心情寂寞之时，她就
以读《红楼梦》来排解愁闷，她有《读红楼梦传奇
》《痴颦焚稿》《憨湘云醉眠芍药稠》。愁闷多时
，她又写了《题红楼梦传奇》《前诗意有未尽，重
有感再成一律》。于是诗名渐渐显露，传于里第之
间。最早和吕韵清有来往的是她的两位老师，胡菊
邻和吴伯滔。最早看中吕韵清的诗的人，是叶古愚
和叶润身。韵清有写给他们的三首诗：《叶润身姻
丈以牡丹扇乞补墨梅，合题二绝》《谢叶古愚丈赠
画册》《谢古愚丈惠梅花韵轩夜读图》等。还有一
位，也是一位极普通的人，韵清称他为居士，有诗
题为证：《钟梦琴居士每向人称赏予诗不置作此谢
之》。两位叶姓的老人相约邀请韵清同去西溪探梅
，得到韵清微笑颔之的表态之后，兴奋已极，竟至
忘了告诉时间，韵清只得再发信去问。后来，她又
来往于杭州，临山历水，于名人胜迹，每有题咏，
如前后两次题《小青墓》。前来求见者多为名流、
诗家。重阳节期间，润身姻丈招集诸同人在崇福镇
的崇福寺开品菊社雅集。一时闻讯前来的人多为名
诗人，有合肥的完宗屿、嘉兴的谭日森、绣州的朱
绂华等人。令人高兴的是，徐府的徐多锣杏伯先生
也在座，各有诗作与韵清相唱酬，极尽一时之风流
。过了几天，徐杏伯老先生要在寄园赏菊雅集，嘉
兴的谭日森先生作诗，点名要韵清依原韵来和。如
此一来，韵清的诗名更显露，接待曰益频繁，省内
官宦也不乏来访者。如《黄峙青观察命画富贵三春
图，并题二绝》，观察即是道台，已经是地区级。
庚子年正月《十三日晚李生渔太守过访》，则已经
是来自府里的大人物了。
……
前期的对社会生活的强烈的关心以及大胆的揭
露，都逐渐地淡化，而代之以更细腻的家庭生活和
人物职业方面的描写。一位老人，有一身绘画和雕
刻方面的技艺，但衣食无着，不得已流落江湖多年
，最后被一家大户人家聘为园林的设计师。他由此
充分发挥了他的建筑方面的才能，把一座精美的园
林呈现在大家的面前，博得人们的赞赏。在功成名
遂之时，却有一位在默默之中早就爱上了他的女性
，披露了她的芳心。二人喜结连理，不仅结束了他
漂泊的一生，而且开始了他新的完美的艺术的人生
。由于小说在情节和人物的设计上动了很多的心思
，使得小说充满了人间的快乐情味。此后，吕韵清
就不再写小说，和夫君王兰仲退居杭州，双飞双止
，并不时地作画，以赠友人。
为了能使读者更好地把握吕韵清的小说内容，
上面集中在主题和思想方面谈了吕韵清小说的特点
。在写作艺术方面，吕韵清表现得更为成熟一些。
看得出，在每一篇小说下笔之前，她都作了极为深
刻的思考，对整体的布局和段落的衔接与过渡，都
作了精心的安排。这从每一篇小说的开头部分可以
看出，无论是环境描写，还是用诗词引入中心，实
际上都是为展开主题作铺垫的，都是故意设下的伏
线。这些看起来是一些冗词赘句，可有可无，但在
以后的情节中却都能再现。或者认为，写这些，就
是要显露吕韵清自己的博学多才，而往往跳过去不
看。这就忽视了吕韵清在布局谋篇方面的匠心。其
实这些正可以看作是吕韵清小说的特点。此外，环
境描写、行动描写、对话描写、心理描写等现代小
说家常使用的方法，还有诸如倒叙、插叙、补叙等
表现方法，在吕韵清小说里几乎每篇都有，使得情
节波澜起伏，生动可读。由于身处那个时代，所使
用的书面语还是文言，排印的字都是繁体字，在今
天很少能吸引年轻的读者，以致吕韵清的小说传播
不广，研究者也不多。这种情况亟待改变。
以上所述，是从诗歌、绘画、戏曲、小说几个
方面对吕韵清的生活和写作作了分析和介绍。本集
中还有《文章》一部分，但写得很少，仅得五篇，
略见一斑而已。其他方面的著作也许还有，为编者
所未见。例如已发现的《倚修竹轩诗》，所收录的
仅仅是吕韵清前期所作诗歌的一部分，大致作于一
八九八年到一九。二年之间。至于此前和以后也应
当有诗集，但不仅无所见，而且只有散见的几首诗
流传于世，就可知其散佚的情况了。还有，人们只
知道韵清颇擅画艺，但流传于世的也只有两三幅而
已。因此，收集吕韵清的佚作，仍然是我们今后的
任务。书后所附《年谱》，是编者根据现在已知的
资料整理而成的，极不完备。有待同志们的帮助，
将在今后做一些增补的工作。
感谢为此书的出版而付出辛勤劳动的崇福镇的
同志们！
感谢为此书的编辑和出版给以积极的支持和鼓
励的徐正学兄。没有他的热心的帮助，此书也许永
远没有出版之日！
编者
二○一七年十月十五日

郭长海、郭君兮编校的《吕韵清集》是吕韵清的文学作品综合集。在写作艺术方面，吕韵清表现得更为成熟一些。看得出，在每一篇小说下笔之前，她都作了极为深刻的思考，对整体的布局和段落的衔接与过渡，都作了精心的安排。这从每一篇小说的开头部分可以看出，无论是环境描写，还是用诗词引入中心，实际上都是为展开主题作铺垫的，都是故意设下的伏线。此外，环境描写、行动描写、对话描写、心理描写等现代小说家常使用的方法，还有诸如倒叙、插叙、补叙等表现方法，在吕韵清小说里几乎每篇都有，使得情节波澜起伏，生动可读。

大约五十年前，开始接触秋瑾的作品的时候，
不能说研究，由于资料的缺乏，很多资料都无从见
，只好自己动手抄。对秋瑾影响最大的朋友有两位
：前期的吴芝瑛，后期的徐自华。抄的结果，是编
成了两个集子：《吴芝瑛诗文抄》和《徐自华诗文
抄》，放在手边，随时备用。随着秋瑾研究的结束
，这两个集子的作用已经不大。正在这个时候，开
始转入了南社的研究。翻阅报纸的结果，又陆续发
现了许多吴芝瑛和徐自华的资料，也就顺手抄了下
来。日积月累的结果，就形成了《吴芝瑛集》和《
徐自华集》。因为研究徐自华编的秋瑾遗诗《秋雨
秋风集》，又牵系上了《六月霜传奇》。阅读的结
果，使我很有些感慨：她，怎么会写得这么真实？
她，怎么会写得这么深刻？她一定很熟悉秋瑾，噢
！原来她们是同乡！她一定很熟悉秋瑾，噢！原来
她们是朋友。从《六月霜传奇》后面所附的秋瑾的
佚诗来看，她一定和徐自华熟悉。就这样，秋瑾一
徐自华一赢宗季女，她们三个人形成了互相联系的
三边形。于是，利用这个条件，在徐自华朋友圈内
进行了搜索，结果得二人：徐小淑和吕韵清。因为
赢宗的关系，舍去了徐小淑，选择了和秦姓有关系
的吕姓，由此确定了《六月霜传奇》的作者应当是
吕韵清。我曾为此高兴了好多天。不过，也有担心
的时候，会不会有不同的意见？因为胡适老先生说
过：“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我为此踌躇了好
久。静心地等待着新的结论的出现。
大约过去了十年的时光，以秋瑾就义为题材的
五部戏曲作者的化名都陆续被查清，现在就只剩下
了一个空缺，还在虚位以待：
赢宗季女是谁？
她是吕韵清吗？
我想起了胡适老先生的一句名言：“大胆的假
设，小心的求证。”“大胆的假设”，就是要有勇
于探索的精神，敢于立异的精神；“小心的求证”
，就是要有一定的证据，要有合理的解释。思前想
后，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再也无法找出人们想象
中的、非常过硬的资料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小心
地假设，大胆地求证，以赢宗季女为《六月霜传奇
》的作者，也找出了几条证据。不能说过硬，总算
是有了根据。
在这十多年的等待中，我又陆续看到了许多吕
韵清的资料，除了一些诗之外，更多的是小说。统
计起来，竟有十多篇，而且，长短篇都有，真的够
得上一个小说家了。尤其在民国初年，那样一个时
代，众多的女性开始就在社会上袒露自己的思想，
张扬自己的个性，表达自己的需求，争取自己的权
利，使社会呈现了一片新的面貌。无论这些小说的
成就有多高，它们毕竟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特点。为
此，我愿意把我所能收集到的吕韵清的资料整理出
来，编成一本书，提供给喜欢女性文学的同志们研
究、欣赏，同时，也给这位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夕出
现的小说家以适当的评价和一定的地位。特别令我
高兴的是这几年真的有了新的发现，这就是吕韵清
早期诗稿《倚修竹轩诗》的出现，把吕韵清的诗几
乎增加了一倍以上。也由此把吕韵清的人生面貌描
绘得更加清楚了。必须把吕韵清的所有作品收集起
来，给读者以一个人人生的完整面貌。这就是我在
读到《倚修竹轩诗》以后的突出的想法。当我把这
个想法向我的老学友徐正老师提出来的时候，这位
以研究吕留良案而著名的老学者，大开法眼，极为
赞许。也就在徐老师的斡旋之下，在崇福镇领导的
关怀之下，《吕韵清集》的出版工作被提到日程上
来。这样，浙江近代早期女性活动家、女诗人、中
国近代四大女性小说家吕韵清的名字，将被越来越
多的读者所熟知，她的文学成就和艺术成就以及社
会成就，也将被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所关注。当然，
这也是本书编者的心意所在。
本书在编写过程中，肯定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
和错误，敬请专家和读者批评指正。
谢谢！
编者
二○一七年十月十五日

新年进步
烛余残蜡，门易新联。今天是乙卯元旦了。华新甫起来一瞧，满窗红日。时计已是九钟，恐怕有客贺年。赶紧盥漱下楼，在厢房坐等。忽闻同居赵姓屋里男女笑声杂出，牌声隆隆。叹道：“新年消遣何事不可，必要拿钱混赌，有何趣味！况且民生穷蹙，国势愈危。从前我国虽弱，各国为了均势，还戴上这维持东亚和平的假面。现因欧战一开，日本趁各国不暇东顾，就作种种无理要求。允他呢，便是朝鲜之续。不允呢，又有许多为难。危机一发，我们百姓多有责任的。岂可装没事人一般，推在政府身上就算咧吗！”想到这里，不觉忧愤交集，手足无措。刚巧近手案上有碟瓜子，便一粒粒撮着望嘴里乱磕，也不辨什么味儿。正在出神，只听得外边有人叫道：“新翁在家吗？拜年哩！”一听是年景垚声音，急起欢迎。景垚已掀帘进来，和新甫为礼道：“恭喜！恭喜！新年进步！”新甫还礼不迭。让坐奉茶，寒暄了几句，景垚便问道：“我瞧新翁有什么心事似的，能和兄弟说么？”新甫慨然道：“别的没什么，不过昨晚睡后想到，天光一亮，我已是三十九岁人了。人生在世，长了一年，该有一年进步。约计旧年一年，于道德、学问、事业毫无寸进。既无益于国家，又不能为社会造福。头颅如许，岁月不居。越想越愧，不禁汗透重衣，直到天亮才睡着哩！”景垚正想答话，忽地皮靴橐橐，夹着履声。他俩隔窗一瞧，见两客同来。当先的戴着元绒小帽，灰绉皮袍，元缎马褂，清癯稳练。认是潘君进先。其后随一西装少年。新甫起而迎入，互相礼贺。又介绍那少年和景垚道：“这是陆步青兄，现为育三学堂教习。”又指景垚和少年道：“这是兄弟至友年景垚兄。”于是互致倾仰。谈话之间，才知景垚是华丽洋行编译。这时点心已经捧出，只见一盘雪白的方糕，一盘家常蛋饼。入口松软，甘咸适中。大家极口夸赞。问：“是那里买的？”
新甫笑道：“是内人与小女自制的，名为改良年糕。因新年食馔，多是肥腻不堪，加上年糕粘滞，有碍消化，所以用松粉蒸的。那蛋饼更是易做，糕之有馅与否，饼之甜咸，随人所喜。现做现吃，比市上买来新鲜些。好在费钱不多。”景垚道：“好吃省钱，有益卫生，我家能解够这样，何至靡费到这样呢！”步青更是诧异，说道：“新年好玩，隔壁麻雀这门热闹。嫂子、令媛不去逛逛，还研究这些吗！”景垚便把新甫适才讲的“长一年，该有一年进步”的话和两人说起。进先道：“新翁能说这话，已是进步，何必再谦！”随问景垚有何进步。景垚叹道：“我是逐年退步，记得从前在省坐馆，修金每月十元，非但人家欣羡，还能多四元一月。即时父母在堂，下人不用，房子自己的，内人也狠勤俭，衣履等物多是自做。现在，每月赚到八十两银子，三年光景，反闹了三千多亏空。不是退步吗？我算给各位听听：房租每月二十四块，电灯六块，伙食三十，包车十块，女佣、梳头、奶妈，共计十四。现在的内子和元配不同，未免沾染时髦，来往姊妹们又多，衣饰在外，应酬顶省要十多块一月。加上看戏，坐坐马车，叉叉麻雀，上两回馆子，极省三十元光景。这么一算，已是一百多了。我在行里应酬，那是说不定的。除旧年局账花酒不算外，单是麻雀一项，输到五六百金，就有买卖厘头可赚，也不够用。所以我常同内子说从前布衣蔬食，倒是心境安恬，现在狐裘煌煌，反像身罹桎梏。还有一件恨事，这么纷华靡丽了多年，先父母还未安葬。所以，年底发一个狠，把房子换租一幢，省了十四元。辞去一老妈一奶妈，省了六块。内人限定他二十块，省了三十光景。房子小，电灯亦省一半。我自己极力撙节，从此戒赌。这么收束，还可以拔债过活。”大家拍掌道：“以退为进，这是你的进步咧！”
新甫道：“你为生意起见，不能不应酬人家。倒是嫂子方面，还可省些。但是生活程度也无一定。小女做做手工，什么结线结绒哪，组绣哪，旧年一年只积了三四十金，较诸嫂子一月支出——”说到这句，自悔失言，幸亏景垚粗心，在那里问进先有什么进步。进先回说：“没有！”手取香烟又放了，吸那水烟。步青笑道：“你们瞧，他这不是进步吗？现在纸烟狠贵，若人人换吸水烟，漏卮换回不少哩！”新甫道：“我瞧步青兄的服装，统是中国呢绒。从前不见赌，尚且要攒头觅缝的寻，他今天听着牌声，竟能不动声色，这进步更是不易！”谈次，见一六七岁小孩，吹着喇叭进来，眉目清秀，衣履整洁，一手拿着钱囊。新甫叫道：“勤儿勤儿！见了伯伯们不晓行礼，吹这劳什子做什么！”勤儿听了，忙把东西放下，向景垚等逐人立正，把两只小手一垂，行了三礼。三人爱得什么似的，说道：“民国废了拜跪以来，这些行礼的大多随便弯一弯身子算了。侄儿这点年纪，却有一派恭敬态度，新翁的教育实在令人佩服！”这时景垚挽了勤儿，问他：“这钱不买糖果留着何用？想买气球吗？”勤儿答道：“气球易破，不及喇叭坚牢，吃掉又可惜，留着买纸笔写字。”三人又赞道：“好孩子，真可为幼稚生的模范了。”忽闻隔壁的麻雀已散，换推牌九，又像女主人输了钱，生气斗口似的。进先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