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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切尔诺贝利的祭祷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外国文学
作者 (白俄罗斯)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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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内容推荐
1986年4月26日,前苏联治下的乌克兰境内,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爆炸,这是人类史上最惨烈的技术悲剧之一。上万平民因放射性物质长期受到感染或致命;数万亩土地被污染,切尔诺贝利一夜之间化为废城。
《切尔诺贝利的祭祷》著名记者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冒着核辐射危险,深入事故发生现场,历时数年,访问了上百位受到核灾影响的平民。作者将这些访谈以口述的方式书写,每一页呈现的都是残酷、荒诞的故事。从口述者的独白中透露出,这场灾难造成的痛苦始终如核辐射般残存在幸存者的体内。
目录
历史背景
孤独的人类之声
切尔诺贝利:被忽略的历史与对我们世界图景的质疑
第一部分 死者的大地 士兵的合唱
我们为什么要记
与活人和死人聊什么
写在门上的一生
一个村庄的独白:怎样把天上的人叫回来,哭一场,吃顿饭
找到蚯蚓,鸡开心;铁锅煮的,也会变
无字歌
三桩古老的恐惧,为何一个男人在女人讲话时不作声
人在恶中敏锐异常,而在一本正经的爱情表述中,又是那样简单淳朴
士兵的合唱
第二部分 被造者的花环 人民的合唱
古老的预言
月下风景
看到耶稣倒下就牙疼的证人
三段独白:“行走的骨灰”和“说话的泥土”
没有契诃夫和托尔斯泰,我们无法生活
圣方济各曾给鸟儿布道
无题——呐喊
两种声音——男人的和女人的
神秘的东西在爬,往你身体里爬
笛卡儿的哲学:和别人一起吃污染的面包片,不用觉得尴尬
我们早已从树上下来,但没想到它很快长出年轮
在封死的水井边
角色与情节之苦
人民的合唱
第三部分 悲情的赞赏 孩子的合唱
我们不知道,死亡竟如此美丽
化为泥土多简单
大国的象征与秘密
生活里可怕的事总是安静而自然地发生
俄罗斯人总是愿意信点儿什么
大时代里无助的小生命
我们那时爱过的物理学
更甚于科雷马、奥斯威辛和大屠杀
自由和寿终正寝之梦
就算是怪胎,我也爱他
给我们的日常生活添加些东西,就更容易理解它了
无言的士兵
永恒和诅咒:怎么办和谁之过?
苏维埃政权捍卫者
两个天使遇到小奥莲卡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绝对权力
祭牲与祭司
孩子的合唱
孤独的人类之声
代结局
译后记
序言
切尔诺贝利:被忽略的历史与对我们世界图景的
质疑
我是切尔诺贝利的见证者……它是二十世纪最重
要的事件之一,尽管可怕的战争和革命将使这个世纪
永载史册。灾难虽已过去二十余载,但有个问题至今
萦绕在我心里——我在见证什么,过去还是未来?谈
论这个问题,很容易沦为老生常谈……沦为危险的陈
词滥调……但在我看来,切尔诺贝利犹如新历史的开
端,它不仅是知识,也是预见,因为人类对自己与世
界的认知产生了争论。当我们谈论过去或未来的时候
,我们会将自己对时代的认知带入其中,但切尔诺贝
利不仅是一个时代的灾难,散布于我们地球上的放射
性核素,还将存留五十年,一百年,一万年,甚至更
长时间……从人类生命的角度说,它是永恒的。我们
该怎样理解它?我们可能了解破解我们尚不可知的恐
惧的含义吗?
本书讲的是什么?我为何要写它?
本书并不是在写切尔诺贝利,而是在写切尔诺贝
利世界。有关事件本身,已经有人写过数千页文字、
拍摄过数十万米的电影胶片。我所写的,是那些被忽
略的历史,在地球和时光里那些我们存留时悄悄留下
的印记。我边写,边搜集情感、思想、语言的日常生
活。我想捕捉心灵的常态,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这里
的一切都不寻常,无论事件还是人,他们在努力适应
新的生活空间。切尔诺贝利对他们而言,不是比喻,
不是象征,它是他们的家园。艺术家多少次排演了《
启示录》,表现不同版本的世界末日,现在我们才真
正地知道,生活是什么样子!令人难以想象。有人在
灾难发生一年后问我:“所有人都在写,而你生活在
这儿却不写,为什么?”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写,
用什么方法写,以及如何接近它。要是从前,我写书
的时候,会去观察别人的痛苦,可是现在我和我的生
命已成为事件的一部分,它与我融为一体,没有距离
。我那渺小的,湮没于众多欧洲国家中的祖国的名字
,它已经变成魔鬼般的切尔诺贝利实验室;而我们,
白俄罗斯人,也成为切尔诺贝利人。现在无论我去哪
里,人们都会好奇地打量着我:“啊,您从那儿来?
那里怎么样?”当然可以很快写本书,那种将来可以
一本接一本出下去的书——那天夜里电站发生了什么
,是谁的过错,政府如何对世界和自己的人民隐瞒事
故,用了多少吨沙子和水泥在死亡的呼吸之上建成石
棺,——但是我却被某种隐藏的力量拦住了,我的手
被按住了。一种隐秘感。我们心中骤然升起的这种感
觉笼罩了一切:我们的谈话、行为和恐惧,可怕的事
件,紧随事件而发生的恐惧。所有人都产生了可以说
出与不可说出的情感,因为我们触碰了尚不可知的东
西。切尔诺贝利是有待于我们破解的秘密,是未解读
的符号。或许,这是二十一世纪之谜,是对这个时代
的挑战。也就是说,在我们的生活中,除了我们生活
其中的政治、民族主义和新宗教的挑战外,前面还有
其他挑战在等待我们。它们是更加凶残和全面的挑战
,尽管它们暂时还隐于视线之外,但在切尔诺贝利之
后已初露端倪……
一九八六年四月二十六日夜……我们一夜之内便
转移到了另一段历史中,我们完成了向新现实的跃进
。它,这一现实原来不仅超越我们的知识,而且超越
我们的想象。时代的联系被割裂了,过去突然变得软
弱无力,令人无所依托,无所不在的人类档案中找不
到开启这扇门的钥匙。我在那些天里不止一次听到:
“我难以找到合适的词句,来表达所看到的和所经历
的”,“此前谁也没有对我讲过这样的事情”,“我
没在任何一本书中读到过,也没在一部电影中见过”
。在灾难发生的时代与我们开始谈论灾难的时代之间
,存在着中断,那是噤声的时刻。所有人都记得……
上面的某些部门做出某些决定,起草秘密指示,直升
机飞上天空,大量军事车辆沿路行进,下面的人提心
吊胆地等待消息,活在小道消息中,但是所有人对重
要的事都三缄其口——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找不到
词汇表达全新的情感,也找不到情感对应全新的词汇
,我们不善于表达,但逐渐沉浸于新思想的氛围中。
今天我们可以判断当时的状态,就是缺乏真相,想知
道真相,理解所发生事件的意义。需要震撼的效果!
我一直在寻找这个带来震撼的人……他在讲述全新文
本……他的声音穿透而出,如同穿过梦幻和呓语,如
来自一个平行的世界。切尔诺贝利周边的人开始了哲
学思考,成了哲学家。教堂重又挤满了人,来了很多
信众,以及不久前还是无神论者的人。他们在寻找物
理和数学所不能给予的答案。三维世界敞开了,可我
却没有遇到按着苏联唯物主义圣经发誓的无畏者。当
那无穷尽的炽烈爆燃发生时,以传统文化的熟悉方式
培养的哲学家和作家沉默不语。在最初的日子里,最
有趣的事莫过于和老农谈话,而不是和学者、官员及
扛着大肩章的军人。他们的生活中没有托尔斯泰和陀
思妥耶夫斯基,没有互联网,但是他们以某种方式将
世界的全新图景置于思维之中。并未毁灭。或许,我
们已经可以对付军事上的核事件,比如广岛发生的事
,并对其采取相应的措施。然而,事故发生在非军事
的核设施上,而我们仅仅是二十世纪的人,且我们一
如被教育的那样相信,苏联核电站是世界上最可靠的
核电站,它们甚至能建在红场上。军事原子的表现是
广岛和长崎,和平原子的表现就是家家户户的电灯。
谁也没料到,军事原子与和平原子是双胞胎、同谋者
。我们已变得更加睿智,整个世界更加睿智,它在切
尔诺贝利之后更加睿智。今天白俄罗斯人犹如活着的
“黑匣子”,记录着未来的信息,为所有人。
这本书我写了很久,差不多有二十年……我与电
站的原工作人员、学者、医务工作者、士兵、移民,
以及疏散区居民见面和谈话。对他们而言,切尔诺贝
利是他们世界的主要内容,事故摧毁的绝不仅是土地
和水,也毁坏了他们的内心和生活。他们曾讲述,曾
去寻求答案……我们曾在一起思考。他们总是很着急
,担心来不及,我那时还不懂,他们见证的代价是生
命。“您记下来吧,”他们反复说,“我们没弄懂目
睹的所有事情,可要让它们留下来。以后总会有人看
到的,总会有人明白的……在我们死了以后……”他
们没有白白着急。现在很多人已经死去,但他们及时
留下了记录……
我们所知道的有关惊悚与恐惧的一切,大都与战
争与关。古拉格与奥斯维辛——历史永远是军人和统
帅的历史,战争是恐怖手段。因此人们混淆了战争与
灾难的概念。在切尔诺贝利,我似乎看到所有战争的
特点:士兵被派遣、居民被疏散、房屋被遗弃、生活
的进程被阻断。报纸上关于切尔诺贝利的消息中,通
篇都是军事词汇:原子弹、爆炸、英雄们……很难理
解我们正处于新的历史之中——灾难史开始了。但是
人类却不愿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从来没思考过这
个问题,它隐身于人类熟悉的事物背后,隐藏在往事
的背后。就连切尔诺贝利英雄纪念碑都像军人的纪念
碑……
我第一次前往隔离区……
花园里都开了花,小草在太阳下闪烁着快乐的光
,鸟儿在歌唱。如此熟悉的……熟悉的……世界。我
的第一个念头是:一切都在原地,一切尽如平常。还
是那样的土地,那样的水,那样的树,形状、颜色和
气味永恒不变,谁都无法去改变。可是第一天就有人
警告我说:不能摘花,最好不要坐在地上,不要喝泉
水。傍晚,我看到牧人想把疲倦的牲口赶到河里,但
是牛群走到水边便立即掉头而去,它们似乎悟出了危
险。有人告诉我,猫已经不吃死老鼠了,而它们无处
不在:在田野中,在院子里。无处不隐匿着死亡,但
已是另外一种死亡,它戴着新面具,长着新面孔。人
们措手不及,就像宠物似的毫无准备,器官无法发挥
它们的天然功能——它们的存在是为了看见、听见和
触摸,而这已经不可能了,眼睛、耳朵和手指派不上
用场。他们听不到,看不见,因为辐射是无色无味,
没有实体的。我们终生打仗或备战,对战争了如指掌
,突然,敌人的形态变了。我们有了另外一种敌人,
一群敌人。……青草被割倒,鱼和野兽被捕杀。苹果
……我们周边的世界,原本温柔而美好的世界,如今
却令人充满恐惧。老人们被疏散到远方时,尚未想到
这就是永别。他们举头望天:“太阳在照耀……没有
烟尘,没有毒气,也没有枪炮声。难道这就是战争吗
?可我们成了难民……”这熟悉的……陌生的世界。
如何理解我们身在何处,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现在,这里无人可问……
在隔离区周围,无数的军事设备令人震惊。士兵
们装备着崭新的自动步枪列队行进,全副武装。不知
为什么,令我记忆犹新的不是直升机和装甲运兵车,
而是武器,在隔离区携带武器的人……他要向谁开枪
?防御谁?防御物理定律?防御看不见的微粒?向被
污染的土地和树木开枪吗?可是克格勃就曾在电站里
上班啊。他们在寻找间谍及破坏分子,有传言说,事
故是西方特工策划的,目的是颠覆社会主义阵营,要
提高警惕。
这是战争的画面……战争文化就这样在我眼前崩
溃了。我们进入了不透明的世界,在那里,恶不再向
人解释什么,不暴露自己,也不循规蹈矩。
我看见,前切尔诺贝利人是如何变成了切尔诺贝
利人。
不止一次看见……这里有值得思考的事。我听到
过一种观点:第一天夜里在核电站救火的消防员以及
救灾人员的举动,无异于自杀,集体自杀。救灾人员
没有专用工作服的保护,被无条件地派到“已经死亡
”的地方工作,被隐瞒了吸收高剂量辐射的事实。然
而他们不计较这些,死前还对获得的政府奖状和奖章
喜不自胜……更有很多人未及授予就死了。他们到底
是谁,是英雄还是自杀者?是苏联思想和教育的牺牲
品吗?他们随着时光流逝而被淡忘,但他们拯救了自
己的国家,拯救了欧洲。我仅在瞬间想象过一个画面
:假如其他三座反应堆也发生了爆炸……
他们是英雄,新历史的英雄。他们堪比斯大林格
勒保卫战和滑铁卢战役的英雄,但是他们所拯救的最
重要者,莫过于他们的祖国,他们拯救了生活本身。
那个生活的时代,鲜活的时代。人把切尔诺贝利抛给
一切,抛给上帝的世界,那里除了人,还有数以千计
的其他生命,动物和植物。我去找救灾人员,听他们
讲述,他们(第一批,也是第一次)是如何从事全新
的人类和非人类的工作——将土掩埋在地里,就是说
将受污染的土层与其中的住客——甲虫、蜘蛛和幼虫
一起埋入水泥槽里。各种各样的昆虫,它们的名字甚
至不为人知。他们对死亡完全是另一番理解,它扩展
到万物身上——从鸟儿到蝴蝶。他们的世界已是另外
一个世界——生命的新法则,新责任和新的负罪感。
他们的讲述中经常出现时间的主题,他们常说“第一
次”,“再也没有”,“永远”。他们还回忆起驱车
前往荒芜的乡村,在那里见到孤独的老人不愿随大家
离去要么就是后来又从外乡返回。他们夜晚就着松明
之光,用大镰刀除草,使小镰刀收割,用斧子砍伐树
林,念念有词地祭拜野兽和鬼神,向上帝祈祷。人们
像二十年前一样生活,而在头顶某个地方,宇宙飞船
正在翱翔。时间咬了自己的尾巴,开头与结尾连在了
一起。切尔诺贝利属于曾在那里驻足,却并不在切尔
诺贝利结束一生的人。他们并非从战争中归来,而是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明白了,他们有意识地将苦
难完全转化为新知识,馈赠于我们:请你们注意,你
们将来应该用这些知识做点儿事情,应该利用它。
切尔诺贝利英雄纪念碑,就是那座人造石棺,他
们将核子之火掩埋其中。这是二十世纪的金字塔。
切尔诺贝利土地上的人可怜,动物更可怜……我
没瞎说。在辐射区的居民迁走以后发生了什么?古老
的乡村和放射物质掩埋处,成了动物墓地。人类只拯
救了自己,却出卖了其他动物。人走后,好多个分队
的士兵和猎手开进村庄,射杀了所有动物。狗扑向有
人声的地方……还有猫……马什么也不明白……它们
毫无过错——无论走兽还是飞禽,它们都默默死去,
这就更加可怕。当年墨西哥的印第安人,甚至我们信
仰基督教以前的祖先罗斯人在杀生充饥的时候,都曾
请求走兽飞禽的原谅。在古埃及,动物有权投诉人类
。金字塔中保存的一张莎草纸上写着:“未见公牛对N
的投诉。”埃及人在死者去天国之前念的祈祷词中,
竟有这样的词句:“我一头牲口也没欺负过。我没有
抢过动物一粒粮食和一棵草。”
切尔诺贝利的经验何在?它使得我们转向“其他
的”沉默与神秘的世界了吗?
有一次,我看见士兵进到村民疏散的村子,开始
射击……
动物无助地嘶叫……它们发出各种声音的嘶叫…
…《新约》里有这样的描述:耶稣基督来到耶路撒冷
教堂,看到那里有些准备用于献祭仪式的牲畜,它们
被割断了喉咙,鲜血淋漓。耶稣喊道:“……你们将
祈祷的房子变成了强盗的牲口棚。”他本可以补充说
——变成了屠宰场……对我而言,留在隔离区的数百
座动物坟场,也是古老的多神教庙宇。可是这里敬拜
的是诸神中的哪一个?科学与知识之神还是火神?在
这个意义上,切尔诺贝利远甚奥斯维辛集中营和科雷
马集中营,也甚于纳粹大屠杀。此乃末路,趋于虚无

我用另一种眼光环顾世界……弱小的蚂蚁在地上
爬行,此刻它离我很近。鸟儿从天空飞过,它也离得
很近。我和它们之间的距离正在缩小,之前的鸿沟消
失了。一切都是生命。
我还记得这件事……老养蜂人说(而后我从其他
人那里听到了同样的话):“我早晨来到花园,好像
缺点儿什么,缺一种熟悉的声音。一只蜜蜂都没有…
…一只蜜蜂的声音都听不到!一只都听不到!怎么啦
?怎么回事?第二天它们也没有飞回来。第三天也没
有……后来我们才得到通知,附近的核电站发生了事
故。但是很长时间内,我们一无所知。蜜蜂知道,可
我们不知道。现在如果出了什么事儿,我会看看它们
,看看它们的生活。”还有一个例子,我与河边的渔
夫们聊过,他们回忆说:“我在等待电视里的解释…
…等他们告诉我们怎么救援。可是蚯蚓,普通的蚯蚓
,它们已经深深地钻进了泥土里,也许半米,也许一
米。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挖呀挖呀,一条做鱼
饵的蚯蚓也没找着……”
谁在地球上生活得最安稳、最长久——我们还是
它们?我们向它们学习如何生存,以及如何生活。
两种灾难合并在一起:社会的——苏联就在我们
眼前崩溃,庞大的社会主义大陆沉入水底;还有宇宙
的——切尔诺贝利。这是两次全球性爆炸。第一次—
—距离较近,容易理解。人们关心白天和日常生活:
要买什么东西,去哪里?应该相信什么?在什么旗帜
下重新站立起来?需要学习为自己而活,过自己的日
子吗?我们对后者不曾知晓,我们不会知晓,因为我
们还从未如此生活过。每个人都为此而痛苦。而我们
却想忘记切尔诺贝利,因为我们的意识已经向它投降
了。这是意识的灾难,我们的观念和价值世界已被摧
毁。只有战胜了切尔诺贝利或者彻底醒悟,我们才能
思考和创作出更多的东西。我们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而意识却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现实在逃离,它容不下
人类。
是啊……在现实之外,追不上……
举个例子。我知道现在我们还在沿用古老的概念
:“远近”,“彼此”……可是在第四天,切尔诺贝
利的放射性云朵就已经漂浮到了非洲和中国上空。在
切尔诺贝利事故之后,远或近的意义何在?地球突然
变得那么小,这已经不是哥伦布时代的地球,无边无
际的地球。现在我们有了另外一种空间感。我们生活
在一个破败的空间。近一百年来,人类寿命延长了,
但不管怎么说,人的寿命与落户到我们地球上的放射
性物质的存留期相比微不足道。它们的存留期将达数
千年。我们看不到这么远!你会在它们旁边感受到时
间的另一种情感。这就是切尔诺贝利给我们留下的。
这是它的痕迹。它作用于我们和过去的关系、想象、
知识……过去的经验是无助的,知识中得以保全的只
有关于我们无知的知识。情感的变革正在发生……医
生不再像往常一样安慰,而是对弥留丈夫的妻子说:
“不许走近!不许亲吻!不许抚摸!他已经不是爱人
,而是高污染辐射体。”莎士比亚在此让位,还有伟
大的但丁。问题是:走近,还是不走近?亲吻,还是
不亲吻?我的一个女主人公(那时正在怀孕)走近了
,亲吻了。直到她丈夫死,她也没放弃他。她为此断
送了自己的健康和他们幼女的生命。可又如何在爱情
与死亡之间选择呢?如何在过去和陌生的现在之间选
择呢?又有谁敢于拿出勇气,去审判那些未陪在弥留
的丈夫和儿子身边的妻子和母亲?在高污染辐射体面
前……他们的爱情变质了,死亡也如是。
一切都变了,除了我们。
一个事件若要成为历史,至少也需要五十年。再
就是必须不失时机地前进……
隔离区,是独立的世界……科幻作家开始杜撰它
的故事,但是文学在现实面前退却了。我们已经不可
能像契诃夫的主人公那样相信,人类社会在一百年之
后是美好的了。我们失去这样的未来。一百年之后出
现了劳改营、奥斯维辛集中营和切尔诺贝利……还有
纽约的“九一一”……我们搞不懂,这些是如何涌入
一代人生活的。比如,是如何涌入了我八十三岁父亲
的生活?人居然还活了下来?!
关于切尔诺贝利,人们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一
切之后”的生活:没有人使用的家什,没有人在的风
景,不知去向的道路,不知去向的电线。看到这些,
你就会想,这是过去呢,还是未来?
我有时恍若觉得,我在记录未来……
导语
《切尔诺贝利的祭祷》是诺贝尔文学奖、美国国家书评人奖、德国书业和评奖得主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代表作。
本书每一页都是奇异而残忍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透视着俄国人的灵魂 。阿列克谢耶维奇探访事故发生地,历时数年,采访了超过500位灾难受害者,真实地记录人们的愤怒、恐惧、勇敢、同情和爱。她拼写出了一个时代的声音和一幅幅不同的人性图像。
后记
二〇一六年夏天,我受中信出版社之邀,陪同我
熟悉的白俄罗斯女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在北京与读者
做交流。我之所以说我熟悉她,是因为一九八九年我
就与阿列克谢耶维奇在北京师范大学相识。那年她随
苏联作家协会代表团访华,我们有过短暂交流。
阿列克谢耶维奇初次造访北京之时,苏联文学还
一如既往地影响着我们的阅读和创作。阿列克谢耶维
奇的小说《战争中没有女性》,毫无例外地引起了中
国文学界关注。二。一五年,阿列克谢耶维奇获得诺
贝尔文学奖,很多年轻读者此前对她一无所知,现在
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其实,阿列克谢耶维奇和她的书
早就来过中国,在二十七年之前,那年她四十一岁。
如今,阿列克谢耶维奇已经六十八岁,容颜虽改,但
思想依旧,头脑依旧如二十八年前一样清晰,讲话虽
轻声细语,但我时时感到她思想火花在进溅,充满璀
璨之光明和滚烫之热力。
阿列克谢耶维奇所师承的导师,是苏联赫赫有名
的纪实文学作家阿达莫维奇,也是她最敬重的人之一
,另一位对她的写作颇有影响的人是闻名遐迩的作家
索尔仁尼琴,后者因为详细记录苏联集中营的纪实文
学《古拉格群岛》而获得一九七〇年诺贝尔文学奖。
我在翻译这本《切尔诺贝利的祭祷》时,想起苏
联文坛曾有纪实文学是否等于新闻报道之争。阿列克
谢耶维奇对此也有自己的见解,她在北京时就提到,
纪实文学在二十世纪的苏联文学中占有相当大的比重
,《古拉格群岛》堪称苏联文学非虚构的典范。她说
,非虚构绝非简单意义上的新闻报道,而是作家经过
提炼和淬火的心灵写作,是作者灵魂与人类精神的展
现。
俄罗斯文学讲究传承,阿列克谢耶维奇是俄语作
家,所以,她与俄罗斯文学有着天然的、不可分割的
精神联系。她说,俄语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前有
蒲宁、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后有肖洛霍夫及
布罗茨基,在她之后,还会有其他作家再获奖,这是
文学一脉相承的结果,是俄语创作的胜利,是俄罗斯
文学的骄傲。
二十七年前,阿列克谢耶维奇告诉我,她正在四
处做采访。她说:“我试图透过无数鲜活的讲述,无
数深埋多年的欢笑和眼泪,无数无法回避的悲剧,无
数杂乱无章的思绪,无数难以控制的激情,看见唯一
真实的和不可复制的人类史。”二十七年过去了,阿
列克谢耶维奇依旧继续着她的访谈,这种数十年如一
日的访谈和写作,需要坚韧的毅力和持久的耐心,她
的作品不啻于一部红色苏俄编年史。她追寻着俄国革
命、古拉格群岛、苏德战争、切尔诺贝利爆炸以及震
撼世界的苏联解体的脉络,一口气写了五本书。她的
作品延续了俄罗斯和苏联文学中“小人物”的形象,
这部《切尔诺贝利的祭祷》也不例外,她说,她的作
品就是在为小人物营造世界。阿列克谢耶维奇笔下的
“小人物”,是历史大漠中的一粒尘沙,他们被时代
的狂风吹来吹去,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不仅带
走了生命的秘密,最终也被世界所遗忘。
阿列克谢耶维奇这部《切尔诺贝利的祭祷》,讲
的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发生地那些小人物的故事
,作为“小人物”的苏联消防员、抢险队员以至于普
通百姓,一个个默默地死去,而苏联隐瞒灾难的实情
,没人告诉他们发生的是核事故,所以人们根本没有
足够的防辐射装备,“小人物”只穿着雨衣就冲上了
抗灾现场,受到了致命的辐射伤害……阿列克谢耶维
奇就这样面对着她的“小人物”,倾听着他们的讲述
,那些黑暗中或娓娓道来的,或撕心裂肺的讲述,最
终逐渐汇聚成了真实的、交响乐一般的历史。阿列克
谢耶维奇就这样捕捉着一个个鲜活的瞬间,完美地构
建起她的艺术真实。她认为,不讲出这些“小人物”
的故事,苏联历史就永远不会被真正记录下来,甚至
无法被猜测、揣度和虚构。一九九一年苏联解体,苏
联的生活翻天覆地,人们很快就遗忘了悲剧,顺理成
章地开始了新生活,她目睹了人们的冷漠和麻木,于
是,她开始追寻遗忘的情感,她开始做倾听时代“小
人物”的一双“耳朵”。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足迹遍及
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等国,她坐在城里的咖啡
馆或是乡下的柴棚里听到的故事,既是别人的,也是
自己的,她通过倾听别人的故事,最终看懂了自己。
《切尔诺贝利的祭祷》中充满了阿列克谢耶维奇
对后苏联时代的忧虑。她批判当代人丧失了苏联解体
初期的道德激情,精神世界中充满了奴性、冷漠、自
私和恐惧。她预言,人们坠入了后苏联时代的陷阱,
却难以爬将出来,也许未来一百年也爬不出来,只能
在陷阱中痛苦挣扎。
后苏联时代与斯大林主义时期有着本质的不同,
后苏联时代的人们穷奢极欲,比斯大林主义时期的集
中营时代更加堕落和凶残。现在整个世界物欲横流,
世界处在精神崩溃边缘,所有道德上的坚持都成为过
去时。后苏联时代背离了契诃夫和托尔斯泰精神,远
离了俄国文学经典,人民陷入绝望之地。在苏联的废
墟上,思想混乱不堪,到处都是苏联病人,遗留的精
神创伤依旧在俄罗斯延续。人们抛弃了精神追求,
书评(媒体评论)
因涉及苏联历史上富有争议的主题,阿列克谢耶
维奇常将自己置于险境,她挑战过往叙事,并重新审
视历史事件对普通人的影响。
——《纽约客》
精彩页
我们为什么要记住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自己无法叫答……
但是你是要写下来的……对吗?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那里经历的一切……一方面,我有敞开心扉交谈的愿望;另外一方面,我又觉得说出这些就像是赤身露体一样,我也不想那样……
你记得托尔斯泰写的吗?皮埃尔·别祖霍夫经历了战争以后,以为自己与整个世界永远都改变了。但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还是要对马车夫大喊大叫,还是要事事抱怨,和从前一样c既然如此,为什么人们要记住过去呢?为了还原真相?正义?为
自我释放,再忘掉?他们知道自己是重大事件的参与者吗?或者是为了在往事中寻找庇护?然而,记忆易碎,转瞬即逝,它不是确切的知识,只是人对自己的一种猜测。记忆算不上知识,只不过是自我感觉。
我的情感在煎熬,我在记忆中翻找,记得……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在我的童年……那是战争……
我记得,我和几个同伴在玩“爸爸和妈妈”游戏:我们把孩子的衣服脱下来,一件一件叠放在一起……我们是战后第一批出生的孩子。整个村庄都知道我们在玩什么,说什么,因为战争期间大人管不了孩子。我们期望生命的出现,所以给游戏起了“爸爸和妈妈”这样的名字。我们希望看到生命的出现……而我们当时只有八九岁……
我见过一个女人自杀。她在河边的树丛里,拿着一块砖头击打自己的头。她怀了全村人最恨的一个警察的孩子。我小时候,见过一窝刚出生的小猫,帮助妈妈从母牛肚子里拉出过小牛,也曾带着我们家的猪去和野猪交配……我记得……我记得,他们运来被杀害的父亲的遗体,他穿着妈妈织的高领毛衣。父亲显然是被机枪或者自动步枪射杀的,我们从这件毛衣里掏出许多血块。他躺在我们唯一的床上,没有别的地方可放。然后,我们就把他埋葬在房前。外面没地方,只得把甜菜畦里的湿土挖出来。四处都在打仗……街上随处可见死去的人和马匹……
回忆对我来说,是个禁忌的话题,我无法大声说出来……
后来,我接受了,死就和生一样,对我来说感觉是类似的。小牛从母牛肚子里出来,刚出生的小猫,还有那个在河边树丛里自杀的女人……在我看来,这其中的道理都一样。就是生与死的问题……
我从小就记得宰杀野猪时家里的那种气味……你只要轻轻碰我一下,我就回到了那个时候。像是一个噩梦……我在恐惧中飞行……
我还记得,女人们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子去洗澡。所有的女人,我妈妈也一样,子宫都掉了出来(我们当时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她们用布带子将子宫扎起来。我看到了……子宫掉出来是因为繁重的体力劳动。男人没有了,都去了前线,死在游击队里,马也没有了,妇女们要自己拉犁。她们要耕种自己的菜园,还有集体农庄的土地。当我长大以后,我与一个女人有了亲密关系,我想起了……当时在浴室看到的景象……
我想忘记,忘记一切……忘记……我觉得,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中,最让我害怕的是战争。我要保护自己,我现在就在用自己在那里得来的知识保护自己……我已经熬过来了……不过……
我去过切尔诺贝利地区,去过很多次……我意识到,我是无能为力的。我不能理解的是,我会因为这无能为力而崩溃,我无法理解这一完全改变的世界。哪怕是别的恶,我都能保护自己,然而这一次过去的东西已经无法保护我,也不能抚慰我……我没有找到答案……过去一直有,而今天没有了。是未来在摧毁我,而不是过去。(陷入沉思)
我们为什么要记住?我的问题……不过我已经与你说了一些……我也明白了一些……我现在不再感到那么孤独了。而其他人怎么样呢?
P4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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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11 15:5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