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客喜好清单”的背后
2005年4月14日的《新华每日电讯》上,报道了一则趣闻,不可不读。文章说,沈阳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后厨提示板上,张贴着一张“中餐厅常客个人喜好清单”,其中包括“沈阳市副市长某某”、“某区委书记某某”以及国税局局长某某等人的名字,并表明每个人喜喝啤酒、喜吃菜名以及经常用餐的包房,结账折扣等详细情况。据记者说,这张手写的清单是他采访时的一个意外发现。
一般地说,这张清单说明这家四星级酒店的服务是到位的,也是极具个性化的。人们进了饭店,为的就是满足口腹之欲。如果有人像你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把你的那点个人喜好摸了个底儿掉,不用你张嘴,就把你最得意的那一口儿给端了上来,你能不开心吗?对这里的大厨乃至老板能不另眼相看吗?瓜田先生草根习性难改,最爱吃的是黄瓜小葱蘸酱,酱最好是鸡蛋肉丁炸的。如果一日进了饭馆,还没等点菜,老板就笑吟吟地把这道菜端了出来,瓜田先生尽管手头不宽绰,可由于碰到了知己,心情愉快,也会多给个十块八块的。可见投其所好,大有好处。据说,这家酒店的常客清单上的人,不超过十位,这显然太少了一点,至少应该几十位,乃至数百位,提示板肯定装不下,要装到电脑里。有关客人一到,电脑打开,鼠标一点,他习惯就餐的包间儿,习惯的菜谱,习惯的酒水,习惯要点醋,要几瓣蒜之类,一目了然,立马就能办齐。这么一搞,保准吃客盈门,财源广进。虽说价位高一些(自助餐早118元,午168元,晚198元,“他助餐”价格就更贵了)但消费者是多元的,有钱人不少,比这价格更贵的也有人来吃,只要是花自家的钱,正常合理的消费,开饭店的和前来吃饭的,谁也管不着。前些年我们一些地方酷爱召开现场会,像这种个性化服务的好典型,完全可以搞个现场会,把好经验推广到各个星级的酒店里去。
可是,且慢。上面说的这家酒店还开不了现场会,经验也不宜推广。原因还不是因为存档的常客太少,不足十人,而是因为这功夫冲的主要还是当地的重要官员。官员大多是公款消费,这恐怕不会有什么人提出异议。靠公务员那几千块钱的工资,就算不养家活口,也没有资格当四星级酒店的“常客”。酒店把这些官员伺候乐了,他们就可以多来几次,还可以呼朋引类,把友人的饭局、下属们的饭局都安排过来,在哪儿吃都是吃,反正花的是公家的钱。“常客喜好清单”上的人数虽少,但含金量颇高。效益是有保证的,如果再让当地这些领导们在征税、卫生检疫等等方面说几句话,通融通融,那效益就更可观了。
如此说来,这家酒店的“常客喜好清单”的做法,就涉嫌溜须拍马,变相行贿,是一种助长腐败的丑陋行为,不仅不能肯定和宣传,还要予以批评。开酒店不是办慈善事业,是要赚钱的。赚钱就要有成本的投入。如果能够摸到官员们的脾气秉性、习惯喜好,服务的时候能够搔到痒处,效益就得到了充分的保证,这显然是一本万利的勾当。这算不算“不公平竞争”?恐怕得算。
把官员喂饱了、喂乐了,饭店能盈利,小官能变成大官。以此获利升官的,历史上的例子太多太多,恐怕不用太费劲就能编出一本厚厚的大书来。人们比较熟悉的是明朝的“煨蹄总宪”周应秋的故事。周应秋在明万历年间是工部侍郎。为了往上爬,他千方百计去拍魏忠贤的马屁。但魏忠贤也不是轻易能“够着”的,于是便拍他的侄子魏良卿。听说魏良卿喜欢吃煨猪蹄,周便命家人精心研究、迅速提高煨猪蹄的技艺,终于把魏良卿吃乐了。靠着猪蹄的力量,周应秋当上了吏部尚书,时人称之为“煨蹄总宪”。人一旦入了拍马这一窍,往往容易走火人魔,对拍马对象观察之细微,反应之周到、敏捷,常能造成令人啼笑皆非的效果。宋朝时宰相王安石到一家大户人家做客。厨师端上来一盘馒头,王安石信手拿了一个,还没等吃,别人便同他聊起天来。他边听人家说话,边在手里玩弄这个馒头,一会儿工夫便把馒头捏得扁扃的了。这家主人通过观察得出两个结论:一、宰相爱吃馒头,二、宰相爱吃捏扁的馒头。第二天主人便命人给宰相府上送了一大箱子馒头,足有一百多个,而且全都事先捏扁了。不管王安石如何处置这堆馒头,他对主人的良苦用心都不能不有所感动。至于事后是否产生了一位“馒头侍郎”就不得而知了。
商家对官员在吃喝上“个性化服务”,跟小官向大官的行贿,性质和程度上差别还是不小的,它更间接,更巧妙,更隐蔽,许多做法也不易追究。但也正因如此,危险也更不易察觉。官员们如果其乐陶陶地进入人家的彀中,不思自拔,迟早会因贪图这点小便宜而吃个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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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我还有杂文……
人一退休,就容易有点失落感。
这感觉,在我这儿,可能淡一些,我活得很充实,有滋有味。为什么呢?因为有杂文。我常常拍着键盘发感慨:真好哇,我还有杂文呐……
上班族的好处是,按时上下班,活儿都在班上干。出了办公室,一身轻松。杂文家不行,他没法儿搞得泾渭分明。他脑袋总在转,想文章,骑着自行车也停不下来。一旦考虑成熟了,就急着写,就像母鸡急着找地方下蛋,或者——请原谅我的不雅——就像憋了一泡尿,坐不稳站不牢的,焦躁不安。文章写完的时候,多半是后半夜,这时候,有点疲劳,但心情舒畅,浑身痛快,还有点孤芳自赏的意思,就像拿破仑攻破了一个城堡。虽然不像母鸡下了蛋那样一惊一乍地显摆半天,自鸣得意的劲头比那还厉害。
杂文家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他暗暗地修造了一个美丽的精神家园。一般退休者开罢欢送会,就有点无家可归的惆怅。杂文家不然,精神家园立马就来领人了,说:“快走,家里该读的、该写的有多少,都等着呢!”退休者总有被闲置的苦恼,杂文家没有,他的难处是,如何既能婉拒一些忙不过来的事儿,又不得罪朋友,保持一种闲不着也累不着的状态。健康毕竟是第一位的。
杂文家有点像榕树,平时备有不少“气根”,而且早就扎进了土壤。一退休,这气根就来劲了,更为发达,逐渐成为主干,由于营养充足,很快又枝繁叶茂起来。已故老杂文家牧惠先生,退休以后,生机勃发,作品喷涌而出。他的许多著作都是退休后写的。
老人们退休以后,主要是找乐。喜欢下棋的,找棋友去了;喜欢拉二胡的,找琴友去了;喜欢唱歌的,参加了合唱团。也有重新寻找爱好的,学遛狗,学养花,学放风筝,学吹葫芦丝……杂文家也不是枯燥乏味、只会愁眉苦脸构思文章的书呆子。他们也旅游,也游泳,也摄影,也练书法,也吹萨克斯。他们确信,不饱尝人间的苦辣酸甜,看书就只能是雾里看花,写作也只能是穿雨衣洗澡。爱好虽多,最爱还是写作,王朔叫码字。写作有点儿像烟酒,有瘾。瘾头上来,欲罢不能。如果朋友们不介意我“亵渎”这“经国之大业”,我就彻底交代算了:使命感肯定有,但我弄杂文主要图的是个乐儿。如果不好玩,哪能痴迷一辈子?
老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聚会,话题多半是怀旧;杂文家们的聚会,更多的是面对现实,会诊时弊,展望未来。那个认真劲儿,好像个个都要进政治局。外人看了,忍俊不禁。但杂文家入戏了,不笑,一本正经。关心时局,以天下苍生为念,这毛病,深入骨髓,改不了。
我很庆幸自己跟杂文结缘。是杂文诱迫我每日又读又写,总有事干;是杂文界朋友不嫌弃我,一直带我一起玩,使我从不孤单;是媒体照顾我,帮我把作品“嘚瑟”出去,让我“此生虚度”的痛苦得以减轻。你瞧,我有多少理由感激杂文,感激媒体,感激杂文界的朋友!我常想把汪峰那首《春天里》的歌词改一改,留给自己用: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葬在
这杂文里……”
怎么个埋法?哈,我还没想好,大概是身上不盖什么红旗,而是盖几张杂文报吧?另外,也不整什么哀乐,就播放朱铁志那篇名文《假如我死——》。嗨,这氛围,绝了,感觉好极了。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了,说:“走,咱不死了,回家写杂文去!”
原载《北京杂文》2012年第2期
朱铁志
选编一套全面反映当代中国杂文创作概貌的大型丛书,是我一段时间以来的愿望。
现代意义的杂文创作,肇始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鲁迅先生为代表。新中国成立后,以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为分水岭,经历了前后两个三十年的不同阶段。从建国初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前三十年,由于“反右”、“文革”等政治运动的影响,杂文创作就整体而言比较萧条,只有前后三个阶段短暂的“繁荣”期,出现了《“三家村”札记》、《燕山夜话》、《长短录》等代表性作品,就时间而言,累计不超过两年。
杂文真正的繁荣期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以1976年打倒“四人帮”为标志,伴随着真理标准的大讨论,新时期文学开启了狂飙突进的新时代。在文学大军浩荡前行的队伍里,杂文与小说、诗歌一道,成为引领思想解放的光荣一翼。它以睿智的眼光、坚韧的意志、不屈的姿态,傲然挺立在新时期乍暖还寒的土地上。仿佛报晓的雄鸡,又像滚动的春雷,将蛰伏的生灵唤醒,把冰冻的土地融化。于是,无数思索的目光透过“花边文学”窥见时代风云变幻,无数焦渴的灵魂在震撼中开始寻找失落的尊严。由鲁迅先生开启的“社会批评”、“文明批评”的杂文传统,在这一刻焕发出特殊的力量,启发群伦,激励民众,推动社会变革。如果说新时期以思想解放为发端,那么完全可以说,新时期文学的苏醒、奋起、繁荣,既有以“天安门诗抄”为代表的诗歌的功绩,有以《伤痕》、《班主任》为代表的“伤痕文学”的贡献,同时也有以《鬣狗的风格》、《江东子弟今犹在》、《东方红这首歌》、《切不可巴望好皇帝》、《华表的沧桑》、《语录考》、《万岁考》等为代表的一大批优秀杂文的贡献。思想解放运动作为新时期的发动机,是杂文复兴最重要的思想基础和推动力量;新时期杂文的繁荣是思想解放运动的必然结果和逻辑延伸。作为时代精神的特殊反映,新时期杂文以最敏感的神经感应世事变迁,以最锋利的武器对腐朽势力发起有效进攻。时代进步有它的助力,社会发展有它的功绩。作为思想解放的先驱、历史进步的先声,新时期杂文以其宏大的创作群体、优异的创作实绩、广泛的社会影响,彪炳文学史,笑对时代潮,成为杂文家足堪自豪的美好记忆。这当中,有以严秀、秦牧、何满子、章明、林放、牧惠、邵燕祥、王春瑜等为代表的前辈作家,有以陈四益、陈泽群、符号、李下、鄢烈山、王乾荣、李乔、甲乙等为代表的中年作家,有以张心阳、陆春祥、潘多拉、杨学武、杨庆春、刘洪波等为代表的青年作家。1989年《人民日报》“风华杯”杂文征文标志着新时期杂文创作的顶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思想深度、艺术魅力和社会影响力,是新时期杂文创作的标志性事件。
集中反映新时期杂文创作成就的文集数量庞大,规模不等,目前被普遍关注的主要有七种,一是曾彦修(严秀)、秦牧、陶白主编的《中国新文艺大系杂文集(1976—1982)》,1987年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二是严秀、牧惠主编的《中国当代杂文选粹》,四辑共40本,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三是张华、蓝翎、姚春树、牧惠、朱铁志主编的《中国杂文大观》,1989年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四是刘成信主编《中国当代杂文八大家》,1997年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五是朱大路主编的《杂文300篇》和《世纪末杂文200篇》,分别于2000年和2001年由文汇出版社出版;六是刘成信主编《中国杂文》(百部),2013年起由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出版;七是朱铁志主编《中国新文学大系杂文卷(1976—2000)》,2009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在协助牧惠先生主编《中国杂文大观》第四卷过程中,我比较系统地阅读了新时期以来的杂文作品,搜集了大量杂文集和其他杂文资料。2006年,承蒙王蒙、王元化二位先生的邀请,由王充闾先生和我主编《中国新文学大系杂文卷(1976—2000)》(王充闾先生后因健康原因退出),再次比较系统地阅读了新时期的杂文作品。两次经历使我突出感到,新时期杂文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环境最为宽松、创作最为活跃、成果最为丰厚的时期。两个大型选本虽然以时间为序,各自选编了五六十万字的杂文佳作,但限于篇幅,远不能全面反映这一时期杂文创作的全貌,迫切需要在适当时候以杂文家为线索,选编一套全景式展现新时期杂文创作整体水平的大型丛书。
《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就是这个设想的产物。我们拟在原来工作的基础上,选编一个更加全面、更加权威、更加开放、更大规模的选本。该丛书以时间为经,以代表性作者为纬,每人精选一本本人迄今为止全部创作的代表性作品,突出思想性、文学性、史料性,力争为后人留下一份基本能够反映当代杂文创作水平、可资信赖和检索的翔实资料。选本的时间跨度为1949年至2013年,但其重点如其所述,毫无疑问是新时期以来的杂文创作。选本不存门户之见,不论名气大小,不搞亲疏远近,不做成封闭体系,力争客观、公允、理性、包容。人选数量将从创作实际出发随时增减。近年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何满子、冯英子、黄秋耘、老烈、牧惠、谢云、舒展、蓝翎、李汝伦、陈泽群、王大海等杂文宿将先后离我们而去。严秀、方成、章明、刘征、虞丹、周修睦、邵燕祥、黄一龙等前辈年逾耄耋之年;而依然活跃在创作一线的王春瑜、陈四益、李下、鄢烈山、王乾荣、李乔、阮直等,也已跨越退休年龄;即便是安立志、杨学武、张心阳、陆春祥等中坚力量,也过了知天命之年;年轻如刘洪波、徐迅雷、杨庆春、潘多拉诸位,其实也已年逾“不惑”。由此看来,杂文实实在在面临一个“传”与“承”的问题。“传”,是把前辈优秀的作品整理出来,传之后世;“承”,是通过我们的选编出版,让后人特别是今天的年轻人知道中国还有杂文这样一种古已有之并由鲁迅先生完善的独特文体,还有一群为之殚精竭力、焚膏继晷的辛勤作者,还有生生不息、佳作迭出的杂文作品。杂文之火不灭,乃是思想解放的灯塔不灭,“社会批评”、“文明批评”的优良传统不灭,中国知识分子的良知不灭。从这个意义上讲,选编这套丛书无论怎样繁难艰苦,都是值得的。
感谢金城出版社以足够的远见卓识和人文关怀接受并全力支持本丛书出版。说老实话,在这个把“物”与“利”作为万物尺度的世界上,并不是随便哪个出版家都有这样的眼光,都愿意为此承担可能的风险。不过我相信,本书即便不能成为出版商所期盼的“畅销书”,也完全有可能成为具有一定价值的“长销书”;本书的编者和出版者很快都会退出历史舞台,但这套丛书一定会留在时间深处,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离不开实实在在的“小事”。毋宁说,“大发展大繁荣”恰恰有赖于“小作为”,选编这套丛书,庶几近之。
感谢所有入选本丛书的杂文作者,没有他们多年来的辛勤耕耘,中国的文化园地无疑会缺少一种冷静、理性的声音。他们是“雅典的牛虻”,是“中国的良心”,是值得关注和记住的一群。
2014年惊蛰于北京沙滩
《北瓜就是南瓜(瓜田杂文自选集)》收录了杂文家瓜田80余篇杂文精品,他视角广阔,社会上形形色色各类人等都进入了他的视野;他思想深刻,批判剔肤见骨,同时又有火热的悲悯情怀;他笔调幽默,对丑恶有机智的嘲讽,也有无奈的苦笑。文章内容包括:《“常客喜好清单”的背后》、《“花果”和“枝叶”》、《“考碗热”暴露了谁的问题?》、《“纳米水”呀,浪呀么浪打浪》等。
《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精心选编新中国成立以来优秀杂文作家的精品文章,以时间为经,以代表性作者为纬,突出思想性、文学性、史料性,全面展示建国后特别是新时期杂文创作的整体风貌,有高度、有广度、有深度,可为后人留下一份可资信任和检索的翔实资料。
《北瓜就是南瓜(瓜田杂文自选集)》精选瓜田部分杂文结集出版,其杂文语言诙谐、构思巧妙、意味深长,读来令人掩卷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