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日本泡坂妻夫的短篇小说集，收录了以《荫桔梗》为代表，描写商业区上班族的世界和男女间微妙感情的11篇作品。其中，《荫桔梗》是直木奖获奖作品，讲述了微妙且擦肩而过的爱：

章次是一位家徽绘制师。曾经和章次互相思慕的女子拜托他绘制一个和二十年前一样的荫桔梗的图案。由于一些事情章次将此事转交给别人做，但这是那位女子秘密拜托他的事情……

泡坂妻夫编著的短篇小说《荫桔梗》讲述的是一个和“纹章”有关的故事。

纹章上绘师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行业，其工作是往客人的衣服上绘染各种纹章。这一古老行业的手绘之法，正日益受到印刷技术的冲击，导致年老的上绘师很难觅到传人。

横田家是神田染坊街的纹章上绘师，一直承揽银座老店“绢本”的业务，可惜其孩子无意继承家业，只好向“绢本”举荐了“生驹屋”的章次。不料“绢本”的订购部总管山本贤子似乎早就和章次相识。其实章次本是“绢本”常客，隔一天就要去那里一次。他和贤子的缘分，正是从一个纹章开始，却又被另一个纹章扰乱，而这扰乱他们的纹章便是“荫桔梗”……

二十年后再见面的两人，谁都不肯重提旧事。陈年的感情看似渐渐淡薄，却毕竟未曾消失。

本书是日本短篇小说集，除了《荫桔梗》，还收录了另外10篇小说，包括《增山雁金》、《遗照》、《柔竹先生的字》等。

增山雁金

遗照

绢针

钗

荫桔梗

柔竹先生的字

十一月五日

龙田川

彷徨

焕染

校舍惜别

“你喜欢新内节？”马屋师傅问。

“嗯……还好。”

我也不是个话多的人。

马屋师傅从前多半是在正午前后来我这儿，从没听到我放唱片。

“这是唱片？”

“是的。”

马屋师傅将放在一旁的唱片封套拿起来看了看。

“这个，外面有卖吗？”

“一般的音像店应该不会摆出来，因为不是什么畅销的东西。得预定才有吧。”

“是这样吗……”

“您喜欢新内节？”

“不……本来很讨厌，不过今天听来似乎还不错。”

“那就好。”

“竟然觉得这样的东西不错，看来我也上年纪了。”

“哪里上了什么年纪！我比您还小一截不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唱片要翻面了，您要是方便的话，一起听吧。”

“不……改天吧。”

马屋师傅匆匆回去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与马屋师傅交谈。

那次的落纹工作完成后，来取那幅碎花衣料的人，是马屋师傅据说已出嫁的女儿。他女儿告诉我，马屋师傅自那日后便病倒住院了。马屋师傅的女儿年轻漂亮，完全不同于她爸爸的样貌。

“爸爸的身体一直不好，他得的是肺癌，医生说已经挨不过年底了，当然我们还没告诉他。”

听他女儿的语气，似乎已不抱希望了。她说她老早就劝过父亲人院治疗，无奈马屋师傅根本不听。

“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爸爸上次来的时候，是不是在您店里听过唱片？”

“对，是新内节‘晓鸦’。”

“这样吗……太好了。”他女儿似乎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爸爸突然叫我去买唱片，他之前可从没买过任何唱片啊！”

“是吗？”

“那唱片的名目很难记，我一不留神就忘了，可爸爸那样的脾气……如果再去问，他肯定要发火。”

“这也难怪，不熟悉新内节的人，就算听过两三次都不一定记得。”

我在便笺上写下了那部新内曲的完整题名和唱片号，又告诉她，这部新内应该还出了磁带版，更方便在病房里播放。  “令尊喜欢新内节吗？”

“不，新内节啥的，我以前从没听他提过。我妈也觉得不可思议。”

马屋师傅那天也说过，他讨厌新内节。然而，对新内节毫无兴趣的人大概不会那么说，他们最多说“搞不懂”。马屋师傅仅看过一眼封套便记住了完整的题名和演奏者，但又不肯直说想要那张唱片，而是回家后让女儿去买，种种古怪表现倒符合马屋师傅的作风。

马屋师傅的追悼会与我的高中同学聚会凑巧撞期了。那是十一月末的一天——正如他女儿所说，他没有挨过年底。

通知聚会的明信片上虽只列有姓名，却将我写作了发起人。因为马屋师傅的店在牛込，而聚会地点在饭田桥，相隔不远，步行可到，我决定先去参加同学聚会，然后在适当时候离席去马屋师傅店里。

没想到在同学会上被绊住了。

一个叫荻野目的同级生拉着我聊了很久。

从前基本不露面的同学突然出现在同学会上，这种事并不稀奇，荻野目便属此例。据说高中毕业后他一次都没参加过同学聚会，实在是创纪录的一个男生。

起初我只对荻野目这名字稍有印象，完全记不得他的长相了，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仅在片刻之后我便跨越三十多年的时光，找回了各种各样的记忆——啊！原来就是那时的荻野目呀！我们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

荻野目看上去非常怀念高中时代，开口便滔滔不绝。

他说他时常在报刊广告上看到我的名字，有次还看到我出现在电视节目中，所以，他能一眼认出来的也只有我。

“我在那间夜校度过的高中时代实在糟糕透顶。现在想来，或许大家都一样，但从前只觉得不堪回首。毕业时我浑身轻松，谁知转年便收到同学聚会通知。我就像接到了来自地狱的请帖，冒了一身冷汗——难道又要勾起我那些讨厌的回忆了？”

荻野目撕碎了那张明信片，发誓一辈子都不参加什么同学聚会。

我们班有个性格相当认真的男同学，一旦有人搬家，明信片因“迁居地址不明”被退回，他便会去区公所查明那同学的新住址。托那男生的福，我们的同学会名录至今仍信息完备。

荻野目续道：“这回却不同，接到通知的时候，我无法再置之不理了。不知为何特别想见见大家，过去的誓言之类都无所谓了。果然，还是来对了……”

荻野目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手绢擦拭着脸上的汗。我想，他真正想擦的，或许是即将盈眶的泪水吧？

陪着荻野目东拉西扯之际，本该动身的时间早就过了。

我向相熟的同学打听了第二摊聚会的地点，离开了会场。

我多少有些着急，打了车匆匆忙忙赶往马屋师傅那里。

凑巧附近另有一户人家也在办丧事，我差点跑错地方。

也怪我粗心，竟连马屋师傅的姓氏都不知道，因为平时都是用屋号来称呼他的。幸亏那家人对附近在办丧事的另一户人家有所耳闻，将马屋师傅的店铺的方位指给了我。

我到达马屋师傅的店里时，枕边诵经已经结束了，僧人被家属送出了门外，正要搭车离去。

遗照中的马屋师傅端端正正地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照片拍得很清晰，像是家人在得知他的病情后特意为他准备的。我总觉得照片中的马屋师傅似乎心怀怨怒，又有些迷茫无措。

上香之后，马屋师傅的女儿很快上前来与我寒暄。

“那天真是多谢您了。多亏您指点，我才给爸爸买到了‘晓鸦’。”

“买到了就好。”

“因为爸爸是那种性子，他口里虽不说，实际上大概很喜欢那张唱片，每天翻来覆去地听，连走的时候都戴着耳机。”

“那想必没受什么苦吧？”

“是的，一点也没有。爸爸一辈子都在为钱发愁，走的时候倒是安详得叫人羡慕。”

“那便是至大的福气了。”

“但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新内节呢？”

其中原因，我似乎已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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