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春编著的《北京大院的熊孩子》是一位生在大院长大大院的大院人,采访数位儿时的小伙伴,历时数年完成的一部泣心之作。北京大院是建国初期各单位兴建的家属区,不同于北京胡同、城乡结合部的居民区和现在的公寓小区。1949年解放后,北京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精英,在旧城周边开始了自成一体的生活。大院里一切设施都是公有的,房屋平米数和家具的配置依级别而定。当时有色院所在的羊坊店地区是农村,西边有军队大院,东边不远是老城墙。大院里家长相互熟知,孩子一起玩乐、打斗,六七十年代走向社会,经历了军垦、插队、八十年代的经商潮、出国热。有色院子弟或功成名就或失意而归。半个世纪过去了,有色院子弟把生于斯、长于斯的大院当做精神家园,如斯的逝者,是河流般的时代,梦一样的人生。自20世纪90年代改革深入,福利分房取消,大批新公寓、新社区建立,包括拆迁占地,城市改造,北京大院这种居住形式行将消亡。北京大院其特独特的社会形态,赋予大院人一种难以磨灭的精神特质。
本书通过有色院半个多世纪的兴衰史,反映大院人的生存状态以及中国社会的大变迁。
《北京大院的熊孩子》由肖长春编著。
随着“大北京”的扩张、城市内部改造、大批新社区建立,大院处于迅速地衰落和消亡中。昔日的“神人”、“老炮儿”不知去向或风光不再,真切的人生变为嘴上传奇,只有老楼印证着大院半个世纪的骄傲与辉煌,是没落,也是重生。
1.老人问题
有色院新一轮跳楼热潮,在近年。
一连有五六个。居委会主任抱怨说有鬼招的,拦也拦不住。18栋跳得多,也有从10栋西头往下跳的。有色院宿舍西北角过去有棵怪树,一眼枯井。据说这地界阴气重,早年的冤魂不散。
第一轮跳楼热潮在1967年。刚解放时,全国各地的精英汇聚有色院,到了20世纪60年代人们被突如其来的动荡打懵了头。住10栋的跳,不住10栋的专门来跳——那时还没有18栋。接连地跳。
我走过10栋背对院外空地的楼下,“咚”的一声一个大活人落在我旁边,感觉这人从天上飞下来了。那年我十一岁,第一次看见死人,飞死的人。第二天雨后再从那儿过,跳楼地点的积水自成一具人体形状。泥坑里残留着血污和一撮秀发,水面闪现出1967年的蓝天。当时10栋背后属于有色院北缘,外围荒地圈着铁丝网。2008年奥运会过后,有色院空巢老人发现自己已人风烛残年,一种集体的抑郁蔓延。怪的是,新一轮寻死者不朝院外跳——按说归西归西该朝18栋外侧的羊坊店大街,朝着夕阳迈下去。半个世纪后有色院人已回到内心,向内,向大院内侧跳。“砰”的一下把余音留给活了一辈子的大院。
又过几年,有色院的“消息树”韩四咣当发现了生人。
跟老鱼头汇报:说有人频繁进院,拿个相机“咔咔”乱照。破楼、门洞、墙角、垃圾道等,连被私搭乱建包围了的“王八驮石碑”都不放过。拍累了坐在1栋东墙下,喝口水。敲开3栋豪秃子家门,还去过王诗淳家。那天王诗淳不在,他爸出门遛弯,他屁颠屁颠跟着老头,留了电话请老先生转交给他。
这人是我。
一提我爸肃老头、一提捡破烂儿的我疯妈无人不知。我叫长春。我家有好多故事,倒是从人家嘴里零零星星听来的。自1964或1965年,李冲趁我不备一闷棍将我打懵后,我什么都忘了。
这年夏天我汗流浃背地走访有色院。北京西站和世纪坛之间的羊坊店大街一派繁华,沿途的俊男靓女和赶火车的民工摩肩接踵。
韩四咣当像一棵树“长”在人行道上了。假装看报。他常年如此,每天不落,谁进出有色院唯一的西门不被他发现,是不可能的。有色院80年代末盖起的高板楼18栋贴羊坊店大街太近了,路人一扭脸就能窥见窗内人的隐私。一拐进l栋和18栋之间不显眼的院门,顿时回到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
1961年的老楼被巨树遮蔽,楼下尽是神情阴郁的老知识分子。坐着轮椅,或三三两两靠墙晒太阳。不能想象,五十年前,他们是新中国的一代精英。不能想象,有色院黄楼当年是整个羊坊店地区最高的建筑,像城堡屹立于庄稼地中间。
早年院中央有个平房,历史早于有色院,坐北朝南,灰砖青瓦。早年4栋那边有松柏,过去是坟圈子。圆朔说,这房子前后盖了大楼压着,住的人家必然败落。后来成了仓库,孙大爷看守。后来孙大爷不见了,平房废弃,成了小孩们打仗的城堡。有时情急竟从房顶跳下,并没人受伤。无数个傍晚,小孩们的打闹声因半封闭楼房的拢音效应而放大,带有梦幻感。
老鱼头的存在是有色院一景儿。1964年,新中国成立后容国团拿了第一个世界冠军后,无数水泥乒乓球案子在各地崛起。
老鱼头成了乒乓球案子上的“神人”。他个小,大锛儿头下两只炯炯巨眼。开口一套一套的:“对虾对虾,一块两毛八……自行车,一人骑,不许公驴带母驴……金箍碌棒,两头亮,一男一女搞对象……”滔滔不绝。大伙欣赏他滑稽的谈吐手势,从开春到深秋他身边总聚集着一群孩子,或坐或躺在乒乓球案子上,仰望星空,抽烟、神哨儿(侃山),他一说笑话,周围就爆发一阵大笑。
P2-3
北京大院的“熊”孩子
所谓“江湖”是一潭浑水,你只要混,这浑水就不能不趟。你混着,被人说起,还被起了外号。有色院几乎人人都有外号,这些乱起外号的家伙是有个性、有思考力的主儿,但你不知道他是谁、住几栋、啥德行?简单地说他就像个影子,一种集体视角。哥们儿一块混着,有“江湖”罩着。
是一种特别的眼光和口吻。这使得有色院的故事听起来有种传奇色彩,而“有色院江湖”也作为一种民间模式在不知不觉中替换了现实。
这种“江湖感”撑起整整一代人的幻想和人生体验,也成为维系彼此关系的准则。有色院人心中有传奇,行动讲仗义,不实际、不势利,一度具有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自诩,却由于失去动荡年代“无法无天”的气候,蜕变成一种“神人”性格和神神道道的习性。老鱼头、老妖、田庄、耗子洞和余力他们混到最惨也抱有“江湖气概”,即使行动没余地了嘴上也有;这同样体现在具有国际身份的圆朔身上。他有种特别的眼光,把有色院置于全球的“大江湖(也就是他的风水)”中,有色院就更有色(特色),江湖也就更“江湖”了。
写这本书的人,是我。不认识我的总该知道我妈吧?我妈是疯子。书里的“有色院”是个消亡的名字,只存在于羊坊店一代人的脑海里,这单位现称貌似外国名的什么公司;老大院楼牌号叫作羊坊店大街多少多少号;书中人物除了我都不是真的,那些生动的外号也被我弄得张冠李戴乱套了,老住户大多搬走,没走的也不在原先的楼门号。对号入座大可不必。仅存的几位老人已日薄西山,历史正翻篇儿。
长春其人
一直想写某个人,在我单位身边的某个人,以春秋笔法,或是按世说新语的体例,有时你觉得一个人在你面前很清晰,等真想去写的时候,却发现很模糊。人心如海,我们看到的往往是水面,一个我们想象大于现实的水面,那上面的浪花很多时候是我们内心的情绪,很难真正抵达一个人的内心。好在人老的时候,就总会絮叨。
坐在岁月的黄昏,去想他的经历,那些年,那些事,那些陈年旧事,以一种活过来的口吻,以一种貌似淡定的心怀,以一种炫耀的姿态。我想那如同一棵老树,其实可以不自夸,那如同树皮一样老的老脸,布满皱纹和沧桑。提到他所经历的那些人,那些女人,还有那些事,那些现在还让他有痛感的事,他总会精神亢奋。有时我觉得我有些心术不正,无聊的时候,就会让他说他的以前,我乐在其中,他也同样乐在其中。相比他荒凉悲凉凄凉又开阔的人生,我过得过于拘谨又平实。一个人,生于那个年代,生于一个大院,那个年代那个大院,会让他在现实和梦里并行走回去,走得他很累。
我们相似的一点仅限于文笔上,他的文风苍凉雄劲,有时没有节制,在那些回忆中,他变得絮叨,如夕阳下的老牛,一直在那反刍回忆。在那样一遍遍地述说过程,他在加深自己的回忆,这是他走向过去的方式,一个年龄大了的人的方式,也如怨妇夜哭,听着心动,说着或心伤。他一直自诩年轻时很帅,在没看到照片前,我一直觉得一个年老时老脸如树皮的人,在年轻时也一定不过尔尔。看到照片我知道我错了,那张年轻的脸,没有如今对生活用过蛮力的沧桑,又俊又帅的脸。这样的脸,注定是命犯桃花的脸,女人如水,流过他内心,也把细沙留在他心里。
在某个下午,我们有过深入的交谈,我知道该为老者讳,这也是我当时的承诺。人老了的时候,有时会喜欢回忆,为了回忆也就没有过多的虚伪和避讳,那是真实的人心,也是真诚的情怀。很多年,我一直不善于坦诚自己,躲在蜗牛一样的壳里,风雨未来,已先规避,我还没有坦诚的勇气,也没到坦诚的年龄。
我能理解年老人的内心,渴望被倾听,喜欢倾诉。那些发生在荒山野岭的事情;那些发生在青葱岁月的情深情浅;那些在某个有雨的夜晚重访的陈年旧事,会不再隐于内心,而显于文字,还有那些来回说不完也说不够的言语。不平凡的经历,更不平静的心里,身外的山野,心内的狂野,合于一人。
山河有岁,人有年。我不明白,人置身在山野间,行走在荒蛮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内心。他曾经对我说,这暗合他母亲的人生。走在路上,我想他会觉得踏实而有力。一个靠读书,让自己的笔力很遒劲的人,一个靠行走,让自己的人生很不凡的人,一个靠疗伤,让自己生命变得很妩媚的人,按他自己所说不枉一生的人。
在和他闲谈的下午,窗外云朵叆叇,树木青葱。我们都有各自对生活的感受,他有他的痛,我有我的悔。大多时候,我只是一个倾听者,我不习惯做诉说者。听他说他经历的人和事,心有凉风吹过。一个人活到这样的年龄,内心一定是布满老茧的,老茧开裂在这个下午,有血渗出。
我接触的写作者不多,有些人文笔轻盈,不够厚重,有些人剑走偏锋,不够正大。他的文笔亦正亦邪,正多于邪,所以还算厚重和正大。我读的书很多也很杂,他读的书也很多也很杂。很多年,他一直在读,在写,在走。如果行走对他来说可以镇痛,读书可以让他心有愉悦,写作让他兼顾了两者。
他写的那些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有时会如同细的木刺扎进人肉里,刻薄又率性。姓名谐音,文字却无所顾忌。内心敏感,老眼毒辣,手法几近白描,往往一击而中。他写了很多年,身边的人被写了很多年。这样的坚持这样的写法,他似乎乐此不疲。浮面的生活,是他走向别人心里的方式,不请自到的方式。
为了验证他年轻时很帅,比我帅,他特意从家里拿来了他年轻时的照片,让大家评判。我想我们每个人都希望被别人认同,被周围的人,被最亲近的人,这是人的天性,不过他是更强烈些了。他曾经和我说他是一个很悲悯的人,我也是这样的人。正是因为这点,我们有些事可以坦诚相见。
有时我在想,一个老人,心总不老,也是件很悲哀的事。因为内心总还希望得到别人的承认。他的一系列写作,都带有这样的烙印。对我们这些生活在俗世里的人,总会时常感受到生活的悲凉却无处排解,他正是通过这样的写作,去排解心中的块垒。那些在激情状态下写的文字,落在纸上,算是他以为的解脱。
他曾经对我说,他是一个习惯对生活预设目标的人,一个个去完成。我想这样的过程会让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社会的变化,没有多少人会去关注一个小人物,如同我和他这样的小人物。我们只能在最朴素的爱和被爱间让自己活得充实。一个写作者,本该具有的才华他都有,悲凉又悲悯的人生观。
深沉厚实的文字,还有总也摆脱不了的过去的岁月。在出去玩的时候,他时常不忘展示他的身体,我想写作对他来说是精神的一种展示。即使以赤裸的方式他也不会在意。在这样的社会里,抵达别人的内心困难重重,可以做的似乎只有让自己赤身。很多年,他坚守他的写作,从没远离,坚持看书,从没懈怠。
我很佩服他这样的人,世事有很多我们究其一生也参悟不透,却可以坚持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直到年老。这是小人生大智慧。红尘滚滚里,他似乎总想活出自己的姿态,发出自己的声音,即使那声音很微弱,但至少那声音很真诚。我也曾对他说,小说该具有感情才会真正打动人。 为生活,活得谨小慎微,为生活,以写作的方式来缓解。人生识字忧患始,他并没有读大学,但读的书多到超过我的想象。在他身上,没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情愫。我曾给他推荐看奥尼尔的戏剧。在奥尼尔的戏剧中,人很难找到自己在社会中的身份和位置。我们都在渴望被认同,却总找不到正确的途径。
他老了,在把最后的生活的激情投射在回忆中。他曾经熬夜写,晨星终会隐灭在阳光中。回忆会让人生变得舒展和延时。他让自己的回忆变得繁复和絮叨。有时原生态的语言脱口而出,我对他说,那是一碗米饭里的沙子,很硌牙。
他很少关心国之大事,也关心,却不够热忱。他的生活扎实又具体。时代流转,他生活过,体验过,写出来,也就会有时代感。我曾对他说,写作对生活的改变不如过去,已没助力,尤其不是流行的。这是我本于实用主义的看法。天高海阔,这是他人生济度的舟楫。他想通过写作让自己停下来,靠岸歇息。
年轻时,他喜欢到处走,在没有人迹的地方走。他说他喜欢走在路上的感觉。我私心揣度,那些行走会有让他冷硬的生命变软的艳遇。对山川的渴望,有最原始的心理。我想那是和他现实生活并行的另一个人生。这样的经历也让他的人生,看上去不平凡。被人瞩目,被人称许,这是年老了也没有改变的思维。
在他身上,有着强烈的家园情怀,浓酽如茶的家园情怀。对我这样一直生活在家庭温暖中的人来说,那些讲述家族史的文字过于残酷。那些生活在那个大院里的芸芸众生,那些生命的脆弱、顽强和卑微。那是让我感到有些灰蒙蒙的大院,乍现的阳光会有刺眼的光芒。那些众人生活过,依然活在他的记忆里。
这是一个有悲悯情怀的人才会有的回忆,他在咀嚼那些回忆,把他们的故事串联在一起,把他的感情连接成文。破损的往事被他小心拼接着,人物众多,故事细碎。我对他说,这部小说的质量很不错。我想是因为我如今看的小说太少了,我只能凭直感说。我的感觉变得迟钝,内在的素养让我有这样的判断。
我们的生活都不易,社会大环境如此,有一次快下班的时候,他走到我眼前,翻开衣服,肚子上有红肿隆起。我想对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来说,反击更多的时候是自保和自卫,我们没有能力去害人,更没有坏心思去坏人。我们只想平稳又平安去生活,而有时这确是我们的奢望。
他读书,写作,未尝不是对现实的消解。我想艺术之于人生,也有类似的功效。在平凡平实和不愉快的现实中,我们需要找到让自己开心的事。为小事开心,这是我们所需要的。我算是一个生活的蛰伏者,遇到危险时,我会把鲜艳颜色亮给人看。他是在体制下,小心过活的人,他的雄心和激情给了行走和写作。
海浪过去,会有礁石露出,这些文字算是水落石出的礁石吧。基于这么多年一起走过的看法,关于生活,关于生活外的事情,关于真实或是虚构,都是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你会看到这些文字。也算是我对你那部小说说得比较多的看法。你老了,我也将老,这些年,这些事,可以随风却还会如风而来。
李至涛
本人是一个生在有色院、长在有色院,还可能死在有色院的大院人。生命中很多故事也和这个大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记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模糊。长春写《北京大院的“熊”孩子》帮我缕清脑海中的片片记忆,也将让我的一切,与这个大院长存!
——喻广德
有色院——万里之遥魂牵梦绕的地方。满世界转悠多半辈子了,每当回来都感觉没有醒。长春这本书,呈现出我们这一代人半个世纪的大院梦。
——扬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