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里的鸽子
星期天的傍晚,在湖边的树上,我惊讶地看到了你,树洞里的鸽子。
你刚刚用优美的舞蹈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湖边匍匐着的鸭子是你的观众,花园里的红玫瑰看到了,我看到她们涨红的脸;湖风低声地吟唱着,想跟上你舞者的节拍;树叶为你鼓掌,兴奋地从树枝上飘下来,落在树下的石头旁边……
我是多么爱你啊,树洞里的鸽子!
你是从王尔德的诗歌中飞来的吗?你飞过葱绿的春天,开满白花和红花的夏天,橙黄的火焰一样的秋天,忧伤的飘雪的冬天,请你告诉我快乐王子脚下的那只小燕子他还好吗?我曾经织过一件彩虹一样的毛衣,想裹住他冰冷的身体,就像他用翅膀扇着那个正在发烧的孩子的前额,整个童年我都在用我的忧伤为他垒一座小小的坟茔。那只在月光下唱歌的夜莺,她的歌声多么动人!为了一朵红玫瑰,她用胸膛顶在玫瑰的刺上唱了整整一夜,只要想一想,那根刺就会刺痛我的心!不过躲在山谷里的风铃草唱过她的歌,开在山顶上的石楠花也唱过她的歌,快乐的星星都感动得流泪了……
我是多么爱你啊,树洞里的鸽子!
你更像是刚刚从黑麦田上空深蓝色的乌云中飞来,从屠格列夫惶恐不安的大雷雨的前奏中飞来!艾蒿不满意牛蒡叶的低语,暴风雨的气味弥漫在大地上空,你在哪里,我的爱人?我飞过乌云翻滚的天空寻找你,我掠过波浪起伏的麦田呼唤你,在闪电撕裂天空,暴雨摇撼大地的时候,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看到了,我能肯定,你们就是那两只回家的鸽子,一只飞出去领回另一只的依然蓬着羽毛的鸽子,像两块白手绢系在一起,像两只小雪球靠在一起,翅膀挨着翅膀……
我是多么爱你啊,树洞里的鸽子!
你是从一个诗人的窗口飞来的吗?他是那样为你担心。他的小女儿,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她的眼睛朗若晨星,嘴唇像红玫瑰花瓣,她的黑头发瀑布一样的环绕着可爱的脸颊,她可真是个小公主!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为你哭了整整一夜!你曾经站在她的肩头,对着镜子整理你洁白的羽毛;你喜欢用鸽子的语言温柔地响应她讲述的小人鱼的故事,多么安宁的夜晚啊!可是你飞走了,在一场暴风雨的前夕……
我是多么爱你啊,树洞里的鸽子!
你是从我心中的花园里飞来的吗?那里绿草如茵,广袤无垠,藏着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快乐与忧伤。我不停地叩问自己,为什么我欣喜若狂地喜欢你,像回到童年一样高兴?只为了你在天空中一万次的自由飞翔?只为了你在树洞里筑巢,在晚风中吟唱?我看到了你,树洞里的鸽子,这真是一个奇迹,你让我想起了人类的童年,宇宙洪荒,绿色的橄榄枝,孩子的愿望……
微风中飘散着薰衣草的香味,天空蓝得透明,夕阳在树干和树叶上徜徉。两只灰色的,平凡的鸽子,像宝石一样在枫树的阴影中闪烁的鸽子,照亮了我的心。顷刻之间,世界变得如此宁静,如此光明!
早春的樱花
天灰苍苍的。人冷得伸不出手来,只缩在袖筒里。远处,云彩一层一层地堆起来,有些像农妇从裂开的棉荚上摘下来的棉花,一朵一朵的,挂在天上。
门前的樱花树恍惚罩着红晕。我跑到树下,见深褐色的枝、r冷得动不得,却于严寒中沁出一颗颗深红的珍珠。这早春的花蕾,是樱花树蓄了一冬的眼泪么?
去年秋天,我见过一棵樱花树的死亡。电闪雷鸣的大雷雨之夜,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清,可我还是听到了樱花树断裂倒下的声音。我知道是那棵爬满了青苔的樱花树,我担心那棵树已经多时了,我说那棵树病了,听到的人都笑我。一夜忐忑,第二天早晨起来,工人已经在锯那棵树了。树干锯成小段,又在机器中变成粉末。我远远地站着,想起春天的一树繁花。
门前的树应是她的挚友。如今满树绛珠,点点猩红,在苍凉的枝条上、绿色的寄生草中间闪闪发亮。我见过蓄满花蕾的树,没见过捧出眼泪的树。心里想,到底哭出来了,哭出来就好了。P3-5
这本书收的是我近两年写的文章。虽然在大学里学的是中文专业,毕业后近二十年一直从事地方志编纂工作,但真正迫使我拿起笔写下这几十篇文字的,是远离故乡的失落和惆怅。这个故乡,是我的故土、亲人、朋友,更是养育了我的中国文化与文字。
能写出这些文字,我要感谢刘再复老师。我从他的书中学到了很多,包括没有功利目的,只说内心想说的话的写作态度。我还要感谢时代华文出版公司的左克诚总编辑,在纯文学作品出版难的商业时代,因为他的热情支持,这本小书才能够顺利与读者见面。
何静恒
漫步天地之间
树洞里的鸽子
早春的樱花
樱花雨
天地大舞台
后院
园子东边的墙
新西兰的圣诞树
月亮神
复活节夜晚集市
汉密尔顿元宵节灯会
伊莎贝拉小巷
天堂的雨
梦之系列
生活在天地之间
香梦沉酣
麻雀的世界
笋
最贵人间真情
至坚者“宝”
谢谢你,儿子
扬州看花
过年
夜气
老院子
右派家庭杂记
男孩
流星因燃烧而美丽
母亲的肯定和父亲的否定
精神的自由
读过书的人孝顺
金蛇狂
舞
世态风情漫笔
诺曼底街的里昂
最后一朵玫瑰微笑的凯尔
欲望都市
守着泉眼的人
立志
尊重生命晨风里的故事
瑞典的小甜饼
闲话三则
眼睛与心灵
人生感悟点滴
参加诺贝尔颁奖仪式
第一列电气火车
水晶心
白居易的池上家园
饥渴孤独挚爱成就了不朽
人生如寄
初唐四杰的文与人
妓女十三钗和女学生十三钗
情是何物
我的“归田思想”
方块字无可替代
谦卑的心
漂泊之歌
病中吟
百思不得其解的“郭沫若现象”
爱美之心
看戏
砌墙与拆墙
自然的呼唤顺应自然
读书的痴与悟
《红楼梦》是曹雪芹的殉情之作
狐女婴宁
《粉蝶》之《飓风操》与《天女谪降》
《阿宝》之孙子楚:性痴则其志凝
聂小倩:从鬼到仙的飞升
胭脂:洁白之情人
读《苍鹰三题》
精神上的维纳斯——读刘再复先生关于母亲的散文两篇
走不出的雨巷
读经笔记读书的愉悦
毛利神话——创世纪
毛利神话——坦尼造人
毛利神话——天地间的孩子玛威
走向心灵深处的宝玉——读刘再复先生《贾宝玉论》(上篇)
理想人格的追寻——读刘再复先生《浑沌儿的赞歌》(《贾宝玉论》续篇)
人的解放的旗帜——读刘再复先生《逆子、孝子、浪子、赤子》(《贾宝玉论》再续篇)
后 记
30多年前考入安徽大学中文系,静恒和我是同班同小组的同学。在众人的眼中,她是个典型的淑女,其实她亦是才女,是那种才华内敛、蕴藉深厚的才女。她当教师,讲授《大学语文》,美术专业的学生下课后还围着她问长问短;她长年从事地方志编辑工作,编辑的省志分获全国一、二等奖。作为访问学者,她曾在斯德哥尔摩大学举办有关地方志编纂的讲座,亦把瑞典收藏的中国地方志情况介绍到国内。她写的《童话王国的小留学生》一书,出版社一版再版,被图书馆和读者评选为“伴随我一起长大”的优秀儿童读物。
静恒小时候生活坎坷,《右派家庭杂记》、《男孩》等作品显示,“右派”加“敌特”的家庭出身,使静恒少年时代遭受过极深重的苦难,但她没有把文字当作叙写灾难、宣泄痛苦的媒介,而是致力于为读者创造一个美的精神世界。她回顾苦难的经历,重点不在苦难本身,而是在信心、亲情、书籍和那些支撑她走过苦难的日子的东西。当母亲遭受迫害时,是农村的孩子“用本真淳朴的心,去纠正社会的荒诞”,让母亲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她用对夜气的神秘体验表达人生感受,“夜色像一件披风,一件斗篷,在月光中我披上薄如蝉翼的那一件,在星辉中我披上闪闪发光的那一件,从小到大,我常常裹着夜的斗篷,温暖而又安全,悲凉而又伤感”(《夜气》)。诗一般凝练与深刻的文字,为苦难的时代覆盖了一层暖色,却生发出隽永的艺术感染力。
静恒的写作才情,得力于她的古典文学修养。她的少年时代,是书籍少得可怜的时代,她藏在图书馆的角落里,逮住什么读什么,一读就是大半天。母亲为她借来一部《红楼梦》,读了两年,把破旧卷边的书还回去时,主人不由地感慨,“还好,魂儿还在。”当大学的同班才女们热烈地拥抱朦胧诗、当代小说与“三个斯基”的文学理论时,她却“成天抱着古典文学、古代汉语,像个古董”(《流星因燃烧而美丽》)。近几年寓居新西兰,她在新西兰文化“人是自然之子”与中国哲学“天人合一”的主题之间,找到了共同点,回归自然与“追寻心灵走向”,成为她的散文叙写的一个基本内容;阅历和修养的积淀,尤其让她在语言运用方面充满自信。
文学的美的极致在语言。
静恒的散文,语出天然,纯净典雅,充满生命的灵动,如同一泓清泉,从心底潺潺流出。她观察窗外的大雨,“天河的水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天狗逃离,草场一片汪洋。我透过玻璃望着马路边的下水道盖子被汹涌的地下水冲开,浑浊的水喷泉似地涌上来,打着旋找出路。天上的水流与地下的水流汇合,天地苍茫一片”(《天堂的雨》)。大雨从天而降,她从地上的视角看雨,极平易的一段白描,把大雨的气势、天地的苍茫和热爱自然的情感写得干净而鲜活。
静恒的语言,惜墨如金,却是“言有尽而意无穷”。她为樱花的凋零而伤感,却从伤感中体悟到生命更为本质的东西,“此时的樱花便美到了极致,哀伤到了极致,痛楚到了极致。又从这极致中返回来,从美中感受凄凉,于哀伤中发现快乐,在痛楚中寻找愉悦。这凄与美,本来就是两面一体,美极了是凄,凄尽了是美”(《樱花雨》)。通过对樱花绚极而凄、凄极而美的感受,把老庄关于生命本质的辩证性思考,从审美角度作了进一步的阐发。
静恒的文字含有内在的音乐性,声调的抑扬顿挫,总是恰到好处地与作者情绪起伏相合拍。《金蛇狂舞》记述的是蛇年除夕夜做麻花的小事,作者的感觉是那样精彩,“把‘醒了’的面团揉成长条,这‘活物’扭动着,如玉龙翻滚。此时手起刀落,一个一个的小面剂子脱离了‘母体’,齐刷刷地摆满了半张桌子。看着这阵势,我突然有了女娲抟土做人的感觉,混沌之初,人的生命的胚胎就是这样从女娲的手中欢畅的涌出来的么?一种伟大的母爱的气场包围着我,我有些迷惑,又有些自豪,做面食的女人,真正是母性十足的女人!”一篇短文,神驰天地,出神入化,思绪时而故乡时而他乡,时空交替神思飞扬,小小麻花抖动腾挪,与龙舟竞赛的画面交相迭印,伴随着“金蛇狂舞”的思绪音乐,酣畅淋漓,音响、画面、强烈的意识流,浸润着浓厚的生活气息,浓缩成一首令人迷醉的交响乐短章。
静恒的散文多是短章,短文其实不好写,方寸尺幅,难绘天地。静恒的散文却相当耐读,如同佳酿,久而弥醇。从她笔下流出的一篇篇平白如话的文字,纯净、优雅、大气、风骨内蕴,包含着“淡泊而浓郁的情感,无欲而自信的人生,”以及为生活和文学所守持的执着信念。
很长一段时期,工作、家务、带孩子,生活长期处在波动当中,使她不能静心创作,真正可惜了她的才情。近两年来,她神痴志凝,笔耕不辍,不断尝试新的叙写风格,用一个个方块字,构筑起一片闪烁着善良与智慧光彩的精神家园。
《月亮神》是作者何静恒的经典散文集,分为“漫步天地之间”、“最贵人间真情”、“世态风情漫笔”、“人生感悟点滴”、“读书的痴与悟”五个部分;有作者对往昔生活的追忆,有现实生活的写照,以及生活的异乡里各个角落里最真实的感动;同时有对人生和人性的追索,富有深刻的哲学思考。透过她手中的笔,向我们展示了一种温情、幽默、智慧却又厚重的幸福生活。
《月亮神》是作者何静恒的经典散文集,分为“漫步天地之间”、“最贵人间真情”、“世态风情漫笔”、“人生感悟点滴”、“读书的痴与悟”五个部分;有作者对往昔生活的追忆,有现实生活的写照;到对人生和人性的追索,富有深刻的哲学思考。透过文字,可以深深地感受到她敏锐的才思和灵动的气息,让人感到回忆的醇香温暖。同时,注重作品的创新价值,注重满足广大读者的阅读期待,是雅俗共赏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