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花落尽见真淳》、《安顿好我们的心灵》、《人生“不全”乃常态——沈园随想》、《穿上大衣上班去》、《好好活着,不需要理由》、《有尊严地活着》、《工作累吗?喝茶去》、《闲暇时,抬头看看云》、《四月天,与自己告别》、《不妨醉一回》、《隔着岁月看草原》、《超越生死的尊严——一梅洁印象》、《真爱,是一场幻梦——由林黛玉谈起》……《风过是旧年--杨秀云散文小说选》以小角度关注社会,以小视野解构生活,以点滴絮语折射心灵的丰厚,与读者分享真的善、质的美,彰显际遇的亮度,给读者以积极向上的精神力量,自励也在共勉对时光、对生命、对真情的珍存和善待。
《风过是旧年--杨秀云散文小说选》共分《苍台落绛英》《春风花草香》《掬水月在手》《坐看云起时》《轻舟万重山》五个部分,写亲情、写友情,写人生、写感悟,写发生在身边的感动和温暖,以小角度关注社会,以小视野解构生活,以点滴絮语折射心灵的丰厚,与读者分享真的善、质的美,彰显际遇的亮度,给读者以积极向上的精神力量,自励也在共勉对时光、对生命、对真情的珍存和善待。
弟弟小我四岁,名叫林子。
林子长得非常可爱,圆脸,皮肤白而细嫩,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像画上的娃娃。
林子身体不太好,满周岁时才会叫“爸爸”“妈妈”,才会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几步,接着,腿一软跌坐在炕上,呵呵笑着,半天起不来。
母亲奶水不够吃,家里就为林子常备着饼干、方糖(当时我们称之为“洋糖块”)。饼干和“洋糖块”放在柜子上,每当大人到柜上取东西时,林子就颠着小屁股,张着两只白白的小手,急切地连声说:“给,给!”这种时候,我总是高声地提醒母亲:“妈,林子要饼干呢!”不过,我基本上不能分享,母亲对我说:“买饼干的钱都是借的,林子也快吃不上了,你别像小馋猫似的。”
我常常老老实实地坐在炕上哄林子,时而把他两腿问的湿尿布抽出来,再添进去一块干尿布。林子拿着饼干吃,不时有碎屑掉下来,倘若掉下一小块,我就捏起来,再塞进他的嘴里;倘若掉下去的是碎渣,我就用食指粘起来放到自己嘴里……多少年之后,母亲常常提起这件事,她夸我小小的人儿,半天半天地哄孩子,乖得很。而我却悄悄怀疑自己的动机,要知道,对年仅五岁的我来说,饼干和“洋糖块”可是强烈的诱惑啊!
林子病了,公社医院的刘医生说是肺炎,最好到县医院医治。然而,林子病得实在不是时候——父亲被隔离审查,停发了一年工资,接着又身无分文地下放到村里劳动,家里稍值钱的东西变卖一空,口粮都买不回来。两间矮小的住房也是公家的,公社干部三天两头到家里赶我们走……这种惨淡的光景,哪里有钱带林子到城里治病?
母亲苦苦央求刘医生,让他千万治好林子的病。那些日子,常见林子盖着小被睡在炕上,嘴角粘着白色的药粉。刘医生医术很好,态度也极认真,然而,在六十年代公社医院简陋的条件下,他无法挽留一个幼小的生命……
林子死了。
他死在夜里,我全然不知。一大早起来,炕上空荡荡的,不见了林子,不见了他的小被子和尿布,母亲也不在屋里。我惊问:“林子呢?”大姐告诉我:“死了,天没亮就埋了……”我蹬着两腿大哭起来:“给我挖出来,挖出来,我要他的小手手、小脚板……”
姐姐们的情状如何,我已忘掉了,只记得母亲坐在房后边的石头上号啕大哭,声音悲怆而怕人……我家的房子是一场大火后的幸存物,孤零零的,没挨没靠。房的前边横着供销社的院墙,西边是小块的耕地,东边长着密密匝匝的蒿草,房后边就是大片大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杨树林,弟弟便埋在树林里。
那夜,我做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梦里,天下着瓢泼大雨,到处泥泞不堪。我在野外走着,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走到树林里,树林里有林子的坟堆;走到田埂上,田埂上也有林子的坟堆……这是我平生记住的第一个梦,从此,我才明白什么是梦,什么是噩梦。
一个黄叶纷飞的日子,我随着大姐到树林里耧树叶。大姐说:“你想看林子吗?我带你去!”我们走到树林深处的一方空地,看见一个小小的土堆,上面的枯草在风中摇曳……
林子,我可爱的小弟弟,你名副其实地过早地在林子里找到了归宿,而我怀着对生与死朦胧的恐惧,开始了记忆中苦涩的童年。
儿时挤在人群里围观发丧的记忆早已淡忘,长大后性情喜静从不凑热闹,对丧事的个味几乎全然不知,就在没有设防的心态下,这幕人生悲剧忽然落在我头上。
早春二月,父亲与世长辞了。
呆视着暗红色的苫单下逐渐僵硬的父亲,绝望的悲哀骤然将我淹没。连日来所有的奔波、守候、忧虑、企盼都失去了意义,精力、心力、智力像被抽空了一样。没有太多的泪水,周身软绵绵、轻飘飘,陷入一种不真实的、遥远的麻木中。
茫然地看着大伯大哥们忙忙乱乱地搭灵棚,茫然地看着婶子大娘们飞针走线地缝孝衫……
哦,我的乡亲们,是你们强行造成的另一种氛围,把我麻木的神经唤醒!
我家原籍异地,在这个有80户人家的坝上小村落户仅有20多年历史。村里没有亲属,父亲生前崇尚淡泊,为此,我们决定丧事简办,让父亲的灵魂早日安息。然而,遭到乡亲们的一致反对。他们说父亲年过古稀,老丧即喜丧,不热闹就是不孝。言辞之激烈,令做子女的汗颜。人乡随俗,我们只好定了一班鼓匠。P3-5
2013年金秋,82岁的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门罗爆冷获诺贝尔文学奖。她是第十三位获诺奖的女作家,也是第一位获诺奖的加拿大作家。彼时,门罗获奖的呼声不是很高,在竞猜机构的获奖赔率中,也鲜见门罗的名字。门罗获奖的众多理由中,最简单的理由或许可以这样概括:当代短篇小说大师。门罗是我喜欢的作家,北京出版社曾于2010年出版门罗的小说集《逃离》。《逃离》一度是我带在路上的书。
杨秀云邀我为她的散文小说集《风过是旧年》作序,我忽然想起门罗。并非借门罗壮声势。写作是非常个人化的事情,每个作家都是独立的。想到门罗,是因为杨秀云与门罗有部分地相似,比如领地。
门罗的领地很小,故事的发生地多设定在安大略地区,人物也多是普通人。用朱晓映的话:门罗不写政治事件,只写女人生活,不只写温情的女人生活,而且写女人温情之下的秘密与邪恶,写那些现实生活中无法言说的、难以掌控的人生顿悟时刻。
杨秀云的领地也小,无论散文还是小说。她的领地在坝上,在她生活的村庄,写的多是身边的人和事。父亲母亲弟弟儿子同学同事朋友,还有她自己。再准确点说,她只写自己的生活网,只写目光所及之处。她对陌生似乎兴趣不大,偶尔为之,比如电梯里遇到的老者,街头看见的行人,也因为偶尔发现她熟悉的东西,或者寻找她熟悉的东西。即便是小说,虚构的成分大些,其中的人物也多与她的个人生活相关,或是街坊邻居,或者乡村儿女,似乎就在她身边。小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如何由小见大,由此及彼,如何在个人的领地看到外面的世界。其实许多作家的领地都不大,如福克纳一生所写的约克纳法他帕郡,是一个“邮票大小”的地方,而契诃夫笔下的人物,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在个人的领地上,有什么样的领悟,什么样的洞见,还有能否丈量领地以外的世界,应该是作家致力的方向。这也是文字真正成为文学的关键所在。
杨秀云在范围不大的领地上辛苦耕耘,收获颇丰。读她的作品,我最喜欢与乡村有关的那部分。如《缺粮的日子》《苦菜》《窗花,春天的风景》,她写日子的艰难,写记忆的疼痛,写欢乐也写忧伤。她以疏密得当的文笔,构筑起读者进入作品的通道,很容易产生共鸣。写故乡,写日常,写亲情,其实很难。因为就在身边,而且类似的作品不计其数。有多少人写过父亲?所以,写亲情其实是危险的,不但要撞题,还可能撞法。但杨秀云此类作品独具魅力,可见她的用心。亲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她不可能忽视。她的优势是善于呈现,现场感特别强。比如写父亲,可写的太多,但她以一句话,十年前的一句话贯穿全篇,十年后依然带着相同的温度:“单位人事……可有变动?”看到这句话,我甚至能想象到作为父亲的神情和动作,能揣摩到他的急切和不安。作为写作者,我亦能体会到杨秀云彼时的不耐烦。虽然是一句话,却有着穿透时空的力量。语言既是技法,又是内容。她还擅长发现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捕捉电光石火的瞬间,比如写母亲借钱,写母亲卧病在床,并且凭借不俗的功力,把瞬间凝固,化成永恒。
文学的领地可大可小。那么,领地不重要吗?当然不是,我喜欢的几个当代外国作家,如拉什迪、帕慕克、石黑一雄、裘帕·拉希里,领地都很大,当然因为有他们多重的文化背景。如拉什迪、裘帕·拉希里是印裔英语作家,石黑一雄是日裔英语作家,他们的视野是整个世界,站在东西方文化交叉点上的帕慕克也是如此。他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更多的作家只能身居一地,没有那么丰富的阅历和文化背景。但是,作家的视野不能囿于一地。也就是说,文学领地的地理区域可以小,精神上的区域却不能小。杨秀云在精神区域的开掘方面,很用心也很努力。写的是一己之地,关注的却不只是一己之事。如《乡村儿女》《她我还有她……》写的是命运,《好好活着,不需要理由》《安顿好我们的心灵》《经营生命的春天》写的是人生感悟,《缺粮的日子》《借钱》是对过往的纪念和审视。发芽开花结果,她的种子按照自然的程序生长,每枚果买成色不l司,都是有分量的。
算起来,杨秀云是我的师姐,我考上张北师范那年,杨秀云刚好毕业。虽未谋面,但很快就熟悉她了。文学社的指导老师常提起她。《乡村女儿》在《长城文艺》发表后,老师特意讲过她这篇小说。与她见面则是多年之后,彼时我和她都在张家口工作。杨秀云平静温和,虽然眼底隐着淡淡的忧伤,文人大抵如此吧,但乐观的成分居多,特别容易接近。文如其人,她的作品因此有着温暖的基调。温暖是她的优势,是她的强项。文学是要温暖人心的,她做到了。但温情是把双刃剑,可能会削弱锋利。相较于门罗,杨秀云的作品很少涉及邪恶与凶险,她似乎有意躲避,因此作品更多的是坦途。可能与她温和的性格有关吧。如果她在这方面做些尝试,或许可以打开另一扇门,那将是另一番风景。这是挑战,需要勇气。
写作没有尽头,永远在路上。杨秀云已经走出很远。她在自己的领地耕耘,对生活有不凡的洞见,对生命有深沉的感悟。她已经收获很多。期待她带给读者更多的惊喜。
2014年6月24日于石家庄
(作者系河北省作协副丰席、作家)
书稿终于要付印了,多年的夙愿了却。
轻松之余,有些愧疚,自己的作品会让关心我的读者失望。
收录的作品时间跨度20多年,青春不再,境遇不同,情怀更改,格调自然不同,文笔也良莠不齐。特别是“小说部分”,大都是20年前的作品,那时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子,在大时代的濡染下,涉足创作这个神圣的领域,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态。所写小说也很稚嫩,可以说,是孤芳自赏的小野花,登不上大雅之堂。只因当年写小说,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段光阴,奠定了今生的工作方向、生活方式,影响到我的际遇,所以格外珍惜。此次出集,考虑再三,还是把这部分收了进去,面对这些作品,只感岁月蹉跎,喟叹沧桑。
似水流年,碌碌红尘,我以文字安身立命,孜孜经营着笔墨春秋,却与文学创作无关。所收集的记事抒怀拙作寥寥,为一时一己之感,且寡闻陋识,坐井观天,才疏学浅,让读者见笑。
首次出书,诸事生疏,幸得众友帮助。
省作协副主席、作家胡学文在百忙中为我写序,其诚恳而一语中的,令人感佩。
学文与我同属坝上人,第一次认识他时,还是一个大男孩,沉默少言,大眼睛很有神,我觉得他深刻而且“正”。那时,在如潮浮沉的创作圈子里,能展现出“正”很难得,偏我喜欢用“正”衡量,所以对他印象颇好。后来,他佳作不断,影响日远,着实为他高兴。看了他的作品,理解了他灵魂深处的孤独和悲悯,明白,他选择文学,或者说文学选择他,都是天意,合情合理。去年有一采风活动邀他回来,小处两天,深感他名高而谦和,极为体谅世事,依然是深刻而且“正”,相信,他的人生路会越走越宽。
在创作的领地,学文是一个高度,也是一种宽阔的视野,他以沙里筛金的一丝不苟解构我浅显的文字,真是为难他。
《云的领地》把我的拙作提到纯文学的高度,让我思索,发现自己不足的同时,更认识到文学创作厚重的分量,认识到它展示的无垠的精神疆域和人性本真。在这方神圣的领域,我还在槛外,只有敬畏。感谢他的理解,也衷心祝愿他攀越文学创作的更高峰!
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长白贵,是一位文学爱好者和研究者,曾为河北大学文学院教授。他在学期之末诸事缠身又适逢开展大型活动的极度繁忙之际,全力热心帮忙,为之,深表谢意!
作文出书本是个人的事,却得到来之方方面面的关注和支持,令我倍感温暖和鼓舞。在此,一并向所有关心并支持此书出版的好友故交和师长致谢!
旧年已过,往事如风,但生活总有憧憬。人生未到尽头,我在路上,以好的形象走下去,也算不负众望。
2014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