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信
在暖和阳光穿透玻璃门射入的回廊上,似泼洒般散落着无数文件,庄司利喜太郎在其中边咕哝边像在翻找什么。他做事一向不拘泥于形式,在经历过十数年的警察生活、至现在当上报社社长期间,从未将任何事情记在记事本上,或是整理过任何文件资料。今天是因为突然有必要,才想要找寻某份文件,可是经过二十分钟仍未找到,急性子的他开始焦躁了。
他已经想放弃寻找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希望看文件的朋友脸孔,口中喃喃自语着:“昨天我找了一整天却找不到。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也不一定要看,对吧!”但是他也知道,苦着一张脸的朋友绝对不会同意他的说辞,所以报社社长只好再度在文件堆中翻找。
忽然,他被文件堆中一个已变成鼠灰色的大型信封吸引住视线。他急忙拿起信封,翻面一看,反面是浓墨写的几个粗大的字:支仓喜平。
他蹙紧眉头,“奇怪,怎么会留着这种东西呢?”
没必要打开来看,也知道里面是执拗的支仓写满的诅咒言词。支仓在被庄司逮捕至终于断罪入狱的十年间,持续不断写诅咒信给庄司。庄司记得自己曾经一一编号的诅咒信,最后一封是七十五号。现在也不知何故,竟会偶然发现其中一封。庄司忽然追忆起过去了。
胆识豪壮、同时对于支仓所犯的罪行毫无疑念的他,当然不会在乎这种诅咒信,而且,他的坚毅个性与充沛精力也不容许他沉湎于过去的错失或甜美的回忆里。但是,支仓事件是他在漫长警察生涯遇到的重要事件之一,调查上所花费的苦心、搜集证据难以齐全的焦虑、当时舆论喧腾的毁誉褒贬之声,以及诅咒信等等,在在都令他饱受煎熬。
这时,在他眼前隐然浮现传教士支仓凶狠的脸孔、在法庭上狂叫的疯狂身影、他的妻子倾诉般的神情,以及为了搜证而挖掘出已遇害三年的尸体当时的恐怖景象。
两三天后的某个晚上,在庄司家的客厅里,主客三位男人围着茶几而坐。秃头的肥胖男人是侦探小说作家;肤色白皙、方颚的矮小男人是警视厅的石子巡官。
“石子当时还是刑警,是最先接手支仓事件之人。”庄司脸上因为能有畅谈支仓事件的机会而绽露喜色。
“刚开始只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事。”石子开始说明,“如果这是小说,应该从恐怖杀人的场景或凄迷的神秘场景,甚至是华丽的舞会场景开始,但,真实事件却不可能如此。”
逃亡
大正六年(1917年)一月底,午后二时的阳光静静洒在大东京地区的每个角落。松饰之类的装饰品早已被撤下,人们以玩累后沉滞下来的闷重心情慵懒地迎接二月来临。但是,都大路上仍旧还有尚未摆脱正月气息的人们在早春暖和气候的诱惑下,流连忘归。
石子刑警和渡边刑警并肩坐在开往目黑的电车上,低头望着这些路人。电车发出轰隆声响快速向前飞驰。
“喂,渡边。”石子刑警低声叫着,“若是重大一点的案子还起劲些,可是窃案未免就无聊了。”
“嗯。”闭着眼睛打盹的渡边刑警突然被叫,只好漫应一声。
石子刑警有点不高兴了。虽然嘴里说是无聊窃案,其实他内心却非常得意。从穿制服的巡佐调升便服刑警的一整年间,年轻的他野心勃勃,却很不巧连可称得上是事件的案子都未碰上,仿佛怎么也跟不上其他刑警,这让他开始感到焦躁不安,还好这回是他自己追查出的可能事件,当然得意非凡。渡边却是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
渡边瞥了一眼抿着嘴、绷紧下颚、沉默不语的同事侧脸,轻轻地啧了一声,不过仍试着取悦对方,说:“也不能这么说的,这与一般的盗窃案件不同,因为身为牧师却偷窃圣经。而且依你所说,是在大白天堂而皇之地偷出来。”
“说得也是。”石子的心情稍微恢复开朗。
一位从事推销圣经、自称是岸本清一郎的青年,在三四天前的晚上拜访石子刑警。岸本是石子刑警还穿着制服在神乐坂警局辖区内的派出所站岗值勤时,住在派出所附近的不良中学生,是个眉毛黑、五官轮廓分明的少年。石子不忍这样的孩子沦为不良少年,总是谆谆善诱地开导。想不到有了回报,对方非常感激,终于像是变了个人般成为基督徒,开始用功读书。不过后来由于家庭因素无法继续上学,虽然石子刑警也尽力帮忙,仍旧力有未逮,终于辍学,从事圣经推销工作。
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