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一个色彩浓艳的秋天,有树的地方黄叶翩翩起舞,没树的地方,就算是一张小纸片、细细的小木棍也能被风卷着轻松地弹跳起来。这一切,都在告诉你,这是充满活力的一天。
彭家可以说是三喜临门。当所有的邻居知道彭家的媳妇生下三胞胎,无不对彭大城竖起大拇指。竖大拇指的基本都是男的,张嘴就说:“哥们,挺能干。教教老弟,我那媳妇结婚八年了,肚子还是瘪的。你这当年的媳妇当年的娃,一种就三个。羡慕死老弟了。”
此时的彭大城跛着脚从对方身边走过,摇着头没吭声,或者拍下对方的肩膀,他心底的苦谁又能知道?孩子确实生下来三个,可他出差在外加上出车祸住院,等再回到廊坊孩子已经满月,出现在眼前的只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他们躺在襁褓里,那么小那么软,彭大城都不敢碰。后来老妈看他表情总是很凝重就安慰他:“送走一个丫头片子,给你留下两个,又是龙凤胎,你就知足吧。别老拿这眼神儿看我。老大送走这事儿你媳妇也没说不同意,你不把她送走,指不定将来家里还出什么乱子。再说,送走那天也告诉你了。别说没告诉你。”
“孩子都送走了才告诉我,这也算告诉?再说,妈,您也太迷信了,眼角有痣怎么了?我浑身都是痣,我胳膊上腿根上脚底下,哪没有痣?您咋不说把我也送人?”彭大城来了脾气。
“你甭跟我磨叽也甭跟我喊,你以为我不心疼?那可是我们老彭家的根。大城,不是妈心狠。老姚家的都说了,那是泪痣,她一生下来你就没个好。她克你,也克你媳妇。你说说,是不是她一落地,你就出了车祸?现在走路都不利索,不把她送走,你能捡回这条命?”
“跳大神的您也信?行,妈,我不跟你辩论。小梅一天天的在那哭,您是不知道。她还奶着孩子,我能不心疼?”
“可别价,你得跟她说说,这孩子吃了上火的奶,这不明摆着不让他们好过吗?不行我得找她说说。这都送走好几个月了,咋还放不下?”老太太紧张起来。
“算了,妈您就甭添乱了,还是我安慰她吧。几个月?我看几年一辈子她也缓不过来了。”彭大城跛着脚往家的方向走。迟疑了下又走回老妈身边问:“妈,会议两口子要是以后再有孩子还能对咱孩儿好吗?”
“放心吧,他老婆贵珍这辈子生不了孩子,除非李会议休了石贵珍另娶。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的小米给他们带,妈我放心。”
2
十八年以后的北京。一样的秋天,一样的秋风扫落叶。朝阳区平房,真是名副其实的平房区。蔡小米就居住在这里,和她的养母。她只记得自己四岁就丢了,她是在东坝丢的,所以她只要一去东坝,心里就有一种抽搐的感觉。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把自己丢到那里找不回来。
她似乎对东坝情有独钟。养母是从那里把自己捡到的。四岁的自己还是有点记事的,记得自己叫李小米,可记不住自己家住哪里,也不知道父母名字。养母给她起名字,说跟她叫蔡玉荣、蔡英英、蔡金凤。养母给她起了好几个名字。这事儿在她长大以后养母还偶尔提起,可她小的时候就懂得分辨名字是不是好听。
她觉得那几个名字都好丑,都配不上自己。她觉得还是小米好听,每天爸爸妈妈都跟她叫小米,她觉得可开心了,可她怎么就丢了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既然小米好听,养母听从了她的意见,仍然叫她小米,但是不叫李小米,而叫蔡小米,说这样将来好上户口。不管蔡小米还是李小米还是张小米,小米告诉自己,只要一直叫小米就好。她觉得这名字听着舒服,其实这可能是一种习惯。
每次做饭,往大米里兑小米的时候,她都忍不住会抿嘴一乐。
她又来东坝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来这里。四岁的时候在这丢的,十八岁了如果在这还能迷失方向,那就一定是故意的,是自己嫌弃那个老旧的家了。一想到这里,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难道,自己是想寻亲?想离开这个家去天涯海角找自己原来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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