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布鲁达不理会他,把另外两具尸体的衣服也砸破了。他像个盗墓的人一样,兴奋地喊着:“枪击!都是枪击!”
他虽然叫喊着,却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一只手拽着死者的头发,另一只手伸进死人的嘴里,抠出一颗子弹。这一幕正好被他的摄影师拍了下来。阿卡迪发现,这几具尸体的特征已经被毁坏得差不多了。脸被切走了,无法辨认长相,除此之外,手指的末节也被切走,这样,连指纹都无法获取了。
“两名男死者的头部也遭到了枪击。”普里布鲁达一边抓雪搓洗双手一边说,“正好三具尸体,凑成了一个幸运数字。探长,最脏最累的活儿我已经替你干完了。”他叫上他的摄影师,“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你干的活儿一向很脏。”阿卡迪看着摄影师离开。
“什么意思?”
“你能确定雪地就是这三个人被害死的第一现场?少校,这种愚蠢的事情只有你们干得出来,你根本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就破坏了现场,这是想让我好好调查案子吗?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接下来还能发生什么事?”
“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少校,你明白吗?现在倒好,你怎么不让你的人继续做这里的工作,让我和我的人离开?”
“因为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此案和国家安全相关,所以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案子嘛。只不过从现场来看,比一般的案子复杂点而已。”
“复杂是因为有人破坏了证据!”
“工作人员会把我的报告和照片送到你的办公室,”普里布鲁达细心地戴上手套,“刚才我做了那么多工作,受益的人是你!”他提高声音,以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分贝继续说,“当然,如果你在调查中发现此案与国家安全相关,请马上让检察官通知我。伦科探长,听清楚了吗?不管你需要多长时间破案,一旦发现与国家安全相关的信息,必须,立刻,通知我!”
“听清楚了,”阿卡迪也提高声音,“我会努力跟你合作的!”
普里布鲁达的车开走了,阿卡迪不由得想到一堆总在夜问猖獗活动的动物——猎狗、乌鸦、苍蝇、寄生虫。天快亮了,他几乎能感觉到地球转动的方向。他又抽了支烟,大口吞吐,只为了把普里布鲁达的气息扔出去。在这个国家,烟和酒一样,都算得上是支柱产业。话说回来,这里什么不是国家的产业呢?连他自己都是国家的。现在,雪花开始飘落,清晨即将到来。空地上的尸体静静地躺着,死人的脸随着雪的融化慢慢露出来,民警们还在围观。
“这案子现在成了我们的责任,”阿卡迪说,“我们得做点什么。”
他指挥大家用警戒线把现场围起来,然后用卡车中的电台呼叫人手增援,并让增援的人带上铁锹、探测仪等工具。阿卡迪有信心,自己的这队人马是能够破案的。
“那我们现在……”病理学家列文欲言又止。
“现在我们继续跟进这个案子,除非有新的命令。”
“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列文自嘲地笑了笑。
这位病理学家是个上了点年纪的犹太人,他披着民警队长的大衣,正看到侦缉小组的达尼娅在盯着几具尸体上被挖走的面部。阿卡迪让达尼娅先把空地的情况画成一张图,并标注上尸体的位置。
“被那位伟大的少校破坏之前的位置吗?”列文帮她问了一句。
“没错,”阿卡迪说,“当他没来过。”
现在,侦缉队的生物学家开始在尸体附近的雪地里寻找血液取样。远处,莫斯科河的堤岸上,第一缕阳光正从国防部大楼顶上透出来,为这堵暗褐色的墙增添了一抹亮色。近处,雪地周围的树木也渐渐变得清晰,像一只只清晨觅食的小鹿。现在,飘落的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彩光,像红蓝交错的缎带。阿卡迪心想,这真是一个好天气,好得可以融化整个冬天。
“真倒霉。”他又看了看尸体。
侦缉队的摄影师到了,他问阿卡迪,克格勃是不是已经来拍了照。
“那当然,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给自己做过的工作留下纪念,但是我敢肯定,”阿卡迪说,“他们拍的照绝不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破案。”
摄影师谄媚地笑了,以示附和。 很好,阿卡迪心想,你再笑大声些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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