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渚清沙白鸟飞回的世界:落霞孤鹜,秋水长天,断雁只默然西风,芦荻却山雨欲来,眉眼清秀的仕女如日照的蓝田。当然,还有尽染的层林,枝上繁花般的麻雀,桌上的瓶花总仿佛被高烛夜照,而满纸的线条都只是那白鹭翅上的羽毛。当然,还有那些几何化结构、鬼魅般光影的京剧场景,那些几分马蒂斯、几分毕加索的抽象又灿烂的女人。
这是一个没有边界的世界,它分外澄明沉淀,又分外神光离合。
连这“分外”,也用起来又分明,又平静,又妥帖,不是平地惊雷,而只是信马由缰,停车坐爱,于是自己也就化在风里,成为那醉红自暖中的一片。而我们,是那只孤鹜,那只麻雀,那些芦苇,那些瓶花,那些台上的水袖眉眼,那些乡间的村舍炊烟。处处青春烂漫,细细日积月累,而刚刚描画得当,正待风声水起,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风中絮语、水中光晕,暗暗地催眠入睡了,却又从来难得如此的清楚明白。
那些沉静中的,寻常又异常的生机,没有喧闹,只是盎然;也许孤寂,仍是温暖。
对不起,差点忘了,你正在听。
如果你听不懂我的说话,我真的分外抱歉。——那不是我,而是风。
我只是被风催眠的某一条光线。
而无数这样的光影与线条,就在那个人的画里。那是一个寂然无声的世界,却时刻日暖生烟,暗香浮动,轻描淡写地抚平了理想与现实的界限,也不动声色就催眠了带路寻人的我。
我说的人,是林风眠。
这是我们在西湖的第一站,而我注定不是一个称职的导游。我在去第一站的特快上就迷路了,梦里草木清香。而从幻想的水墨世界里醒来,车已到站。那些草木香却还分明在四下弥漫,分不清是从梦里溢出了梦外,还是从梦外浸入了梦里。
我站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交通路口,杭州植物园的大门就在侧对面。由于一路都是林荫,街上的车水马龙都闹腾不起这里的清幽。此时此地的杭州,是不见西湖的杭州,却异常神清气爽,反没有大日头下湖边蒸腾的粘稠。
我在层层绿色的空气里看过去,一眼可以看见对面那个不深不浅、不大不小的院落。已经有了足够遗世独立的景深,但还是安安静静地在这世间坐落着。 忽然让人想起传说中的一种鸟,甘愿敛了双翼,舍了青天,栖息在这温暖又波折的人间。
院子门口守着一块大石头,上面有字迹如青苔微濡,那是吴冠中的题字——“林风眠故居”。由林的学生吴冠中来题这个字,真是天造地设的合适。我和脚下的小径一起从门口伸延而入,那幢西式二层的青砖小楼立在尽头的树荫里。暗朱色木框的玻璃窗落落大方地列在小楼四壁,通透着内外的光线和空气,更像是一个明净温暖的鸟巢,透着青春的欢喜。
1928年春,年仅28岁的林风眠应蔡元培之聘来到孤山,就任国立艺术院(后更名为杭州艺术专科学院)首任院长。1934年,他在玉泉马岭山下建造了这座拥有客厅、卧室、画室、露台、地下室和草地的西式私寓,取名玉泉居。在这幢小别墅里,大师度过了他西子湖畔的青壮年时代。除抗战时随学校迁往四川外,直到1951年离杭赴沪,他在这里居住了十余年。
从小楼南面那段短短的台阶走上去,墙上悬着的又是吴冠中的“五字题匾”。这一次,是刻在木头上的,棕黄本色的木纹,衬着墙上青砖错落的线缝,有种朴素清朗的温存。正门里迎面墙上一方大镜框,里面是那篇有名的《林风眠自述》。这样的“述”,是我每次一想起来都要禁不住掉眼泪的。
“我出生于广东梅江边上的一个山村里,当我六岁开始学画后,就有热烈的愿望,想将我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表达出来。后来在欧洲留学的年代里,在四处奔波的战乱中,仍不时回忆起家乡片片的浮云、清清的小溪、远远的松林和屋旁的翠竹。我感到万物在生长,在颤动。当然,我一生所追求的不单单是童年的梦想,不单单是青年时代理想的实现。记得很久以前,傅雷先生说我对艺术的追求有如当年我祖父雕刻石头的精神。现在,我已活到我祖父的年岁了,虽不敢说是像他一样的勤劳,但也从未无故放下画笔,永远描写出我的感受。——林风眠。”
P2-5
关于这本书,我们首先还是要感谢西湖。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故居故人故事,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双重甚至多重镜像。而写书的两个人一个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一个却是蜻蜓点水般经过的四川人;一个住得够久,一个读得够多;一个是身在此山,一个是初来乍到。而相伴同行的结果是:一个在惊讶中对杭州有了再发现,一个在迷路中对杭州有了新领会。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本书。
能写完这本小书,我应该感谢我的搭档兼好友,以及他可爱的爸爸妈妈。是他们带着我完成了第一次的踩点工作,我们也一起分享了关于蛋黄酥的笑话、油炸臭豆腐的怪香和丁家山上艾蒿草的清香。
在杭州寻找名人故居是一件幸福的事,不仅可以尽览湖光山色,而且大部分名人故居都被修葺保护列为纪念馆免费开放。但其中还是有艰苦的时候,我记得分明的是寻找夏衍故居的情景。我们老少四人在喧杂的菜市场垃圾场混合的一条老街上搜寻了半个小时未果,已是七窍生烟,脚跟发软。当疲惫地回到集合地点时,却惊讶地发现他们二老居然已经兴致勃勃地买起了甘蔗。于是我抓起一节嚼起来,刹那间周围一切烟熏火燎的嘈杂污浊都不复存在,那种清凉甘甜直沁心脾——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甘蔗。
时间,确乎是令人敬畏的。
重新去探访这些7年前踏足的故居,心情并不轻松。因为之前一些篇章中提到的父亲已经逝去,而我自己则也已为人父。对于西湖而言,7年时间,眨眼风月。对我而言,可算沧桑巨变。
当然,即使西湖,也并非一尘不变。申遗成功了,几年前曾羡慕欧洲人整天生活在世界遗产周围,现在自己其实也享受类似待遇了。而7年前并未修缮好的3所故居,马寅初、沙孟海、张静江的,现在都已整修一新。不管怎样,文物保护的观念,这几年总算提高不少。
比较吃惊的倒是房地产开发的威力,居然一直没能影响到很多老城区。马寅初故居旁的竹竿巷,拐到广福巷,都是老杭州味浓厚的陋街窄巷,相连的孩儿巷,小时候经常坐车听到站名,却不曾步入,此番兴步所至,发现巷内竟然还有保护良好的清朝大宅。有名的孩儿巷98号,辟为了陆游纪念馆,与下城区文史馆同为一体。
回到庆春路口,延安路天桥下的杭州市城市建设陈列馆,也是典型的民国建筑,以前完全被围墙包着不见真容,现在完全开放了。沿着湖边徒步几分钟,就可以到达龙游路,再沿北山街行到断桥口,赫然可见蒋经国故居,不过现为私宅,不对外开放。里面果实累累的柚子树看了实在诱人,可惜隔壁就是北山派出所,估计没人敢去偷摘柚子。
葛岭下来看了秋水山庄,折回断桥再步行至平湖秋月,就是蒋梦麟故居,然后放鹤亭、西泠印社,出白堤后过苏堤口,从岳庙隔壁回上栖霞岭,即为黄宾虹故居。前行至杨公堤口,一侧靠近植物园有林风眠故居,一侧靠近花圃有盖叫天故居。杨公堤一直走到茅家埠,是都锦生故居,虎跑远了些,若是折回苏堤和南山路,则马一浮、茅以升、潘天寿、陈端生的故居也完全顺道。再由河坊街前往胡雪岩故居,顺带将胡庆余堂一并看了。如此这般游走,慢则两日可尽兴,快则一日可遍览。这样绝对算别出心裁、与众不同的杭州游。山景湖景、名士风雅,两不耽误。 至于皇亲巷、大塔儿巷、耶稣堂弄、马坡巷、方谷园这些连正宗老杭州都挠头的地名,不知道会不会最终消失于时间的无情。但我想,对于一个杭州人而言,最值得留念,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这是一本关于西湖边故人、故居、故事的书,写书的,却是现在西湖边的两个人——一个留人,一个过客。说到底,其实无非是路过的人,住着的人,住过的人,和一直都在的西湖。我们必须感谢西湖,它既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游客,也安抚着南来北往的过客,更接纳了形形色色的停下来不走的人。而正因如此,在漫长的时间和空间里,我们可以暂时停留在这湖边,从里、从外,静静地看着这一直都在,且一直都在变的西湖。
重拾湖光潋滟处
在去上海读书以前,作为一个杭州人,我虽然也知道西湖好,但更多的是沉浸于其中的慵懒,从未主动去发现它具体好在哪里。西湖的四周只不过是我儿时和父母散步的场所,是读书时逃课的最佳去向,是和初恋女友坐着聊天直到街灯黯淡的背景。这次从上海回来,太久地穿梭于密布的高架下,太久地在地铁中挤上挤下,太久地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太久地远离真正的山水,我才明白生活在杭州的难能可贵。而通过造访每个故居,我接触到了太多以前没有到过的角落,才惊喜地发现,尽管西湖已经在我骨髓里,但我却忽略了它太多的风情。上海的小资们流行看探索频道(DISCOVERY CHANNEL)。我素来鄙夷小资,惟独同样钟爱DIscovERY。于是此次途中,合作者笑称我将要REDISCOVER一遍西湖了。确实如此,以前用来打牌的金沙港,现在我可以带着酷爱京剧的父亲来瞻仰盖叫天了;以前讨厌的喧嚣的花港观鱼,现在有了一处分外幽静的蒋庄;以前号称爬遍的葛岭,现在才找到个陌生的角落;也终于发现了一直敬仰的诸多教育大师们在杭州生活的痕迹;还顺带着勾起了一些几乎忘却了的儿时记忆,可谓收获颇丰。当然,最珍贵的,还是我终于能再度更深地贴近到西湖的怀抱之中。
路过山色有无中
没有西湖就没有杭州。对于西湖,我不是个游人,而只是过客。
对于我,西湖就像一个最为熟稔的梦境,最为亲切的故事,最为遥远的前尘,最为清晰的迷幻。它是一个还未到达就已烂熟于心的典故,还未谋面就已经了然于心的惊艳。就像西湖边的故人们于我的探访——似是而非、忽远忽近。因为有太多牵挂、揣度和遐想,即使是初遇,也总仿佛旧梦重温。
而一旦真正到达,它却褪去了所有预想的光华,只剩下那些四处密密麻麻的文字依然还让人齿颊生香。我曾经几乎以为那只是空洞的文字的躯壳,因为真实的西湖让我失望。什么是真正的西湖呢?在湖上坐坐船、吃吃瓜子,在新旧十景逛一逛,在各种文字、塑像下合影留念,在无处无人的湖边听各种嘈杂的方言?或者是身陷这些红尘喧嚣之中而又无处可逃?
我并不能知道真正的西湖是什么,但我知道,它至少不仅仅是如此一个旅游胜地。尽管在某种意义上,它的确是中国最古老又最为成功的城市公园,其营造的时间之长、空间之大、参与者之群策群力,都堪称奇迹。在中国,可能我们再也找不到哪个城市像杭州一样,和一个湖的命运如此唇齿相依。自秦代在西湖群山中设置钱唐县以来,历经2200余年,以唐代“六井”为起点,经过唐、吴越、宋、明四个阶段的韶华鼎盛,城和湖一直在相互进行着自我营造。分不清孰先孰后,有山,有湖,有人来,有人走,有人留,最后,就成了这样的西湖,这样的杭州。
人们常把杭州与苏州并称天堂,而西湖的天然之胜自然也就对应着园林的人工之绝。但事实上,所谓“天然”的西湖却不折不扣地是一个伟大的人工湖。从白居易的筑堤开始,钱塘湖已经由天然湖变成了人工湖。接下来再由水利工程逐步发展为风景名胜,西湖与杭州的城市化进程越发相互促进,密不可分,终在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达到顶点。
“江山还要伟人扶。”既然连杭州最引以为豪的“天然山水”都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那么还需要什么来说明这湖边上来来回回、停停走走的那些人对于它的意义呢?没有那些一提起西湖就会想起他们,或是一提到他们就会想起西湖的人,西湖也的确仅仅是一个大点的公园而已。没有那些文字上的、丹青中的、粉墨里的、茶余饭后传说里的西湖,没有那些形形色色的西湖人物,西湖也就是一碗没有回味的糖水而已,而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总令人萦怀的所在。
在西湖,我总像是在迷路。因为有太多历史、传奇和变动的现实掺杂在一起,又都被一种轻描淡写,甚至懒散缱绻的“杭州气味”所解构。西湖自是阅尽沧桑,波澜不惊。然而湖边总有些人竞自“执迷不悟”,生生不息。他们和西湖一样悠然,但却是西湖那种令人沉溺的闲散中,惟一存留的坚持。当我与他们在西湖相遇,迷路的我听见了那样的声音,于是寻声而去。而闲散的我所能努力的全部,只是经由他们的痕迹,去抚摸流动的时光,去映见所谓的历史和现实。
这是一本关于西湖边故人、故居、故事的书,写书的,却是现在西湖边的两个人——一个留人,一个过客。说到底,其实无非是路过的人,住着的人,住过的人,和一直都在的西湖。我们必须感谢西湖,它既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游客,也安抚着南来北往的过客,更接纳了形形色色的停下来不走的人。而正因如此,在漫长的时间和空间里,我们可以暂时停留在这湖边,从里、从外,静静地看着这一直都在,且一直都在变的西湖。
《寂寞后台(天津卷中国名人故居游学馆)》由朱蓝所著,《寂寞后台(天津卷中国名人故居游学馆)》是“中国名人故居游学馆”的其中一本。
西湖自是阅尽沧桑,波澜不惊。然而湖边总有些人竟自执迷不悟,生生不息。他们和西湖一样悠然,但却是西湖那种令人沉溺的闲散中,惟一存留的坚持。当我与他们在西湖相遇,迷路的我听见了那样的声音,于是寻声而去。而闲散的我所能努力的全部,只是经由他们的痕迹,去抚摸流动的时光,去映见所谓的历史和现实。《湖山有幸(杭州卷中国名人故居游学馆)》由朱喆所著,就是对“名人故居”这一文化景观进行的全景式扫描、整理和记录,杭州卷是其中的一册,10座历史文化名城,260位影响中国的名人,300处饱经沧桑的老房子,2000余幅独家拍摄的照片,带您走进名人的故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