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强编著的《沂河流金》以文学作品的形式，生动地描述了山东省临沂地区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到新中国成立之前这一时期在经济金融战线的革命斗争。苍山暴动失败后，国民党政府与地方武装势力相互勾结，在郯马地区展开了残酷的大搜捕，大批共产党员被逮捕、杀害。王臣儒也被作为嫌疑分子，随带儿子王以德到泰安避风，直至“七七事变”后回家。郯马地区党的活动一度中断，革命形势转入低潮，只有少数隐蔽下来的党员和进步人士从事党的秘密活动，直到1936年以郭子化为首的中共苏鲁边区临时特委进入抱犊崮山区以后，党的活动范围才逐步扩大。

邓强编著的《沂河流金》以现实主义叙事为基调，以北海银行史实为背景，追溯人民币诞生前后的血色历史，展现抗日战场上没有硝烟的对日货币战，沂河黄金水道再现近代沂蒙地区人文社会风情，沂蒙人为新中国金融事业作出的奋斗与牺牲首次公开，蒙山沂水孕育出的商业文化对沂蒙精神作出全新解读。

《沂河流金》是一本金融类长篇小说。

第一卷 郯马调

第一章 糁

第二章 鲁南风骨

第三章 秋桐

第四章 门头票

第四章 门头票

第五章 戏台上下

第六章 家国两茫然

第二卷 天宝山

第七章 进山

第八章 九间棚

第九章 故人相见

第十章 沂蒙妹子

第十一章 假钞暗流

第十二章 人问路不同

第三卷 火星楼

第十三章 重返马头

第十四章 惊变

第十五章 迷局

第十六章 烽火总关情

第十七章 谁堪共蹉跎

第十八章 东来春水恨向西

第四卷 沂河湾

第十九章 故园最是伤心处

第二十章 血案疑云

第二十一章 恨水染清秋

第二十二章 清明．

第二十三章 老神树

第二十四章 不悔丹心填沧海

尾声

附录：临沂地方史料选编

一弯冷月渐隐，已是四月天气，春寒却仍眷恋着沂河。眼看着天空泛白，它却不肯走，拖曳着薄雾，犹在水面上盘旋，沂河岸边的马头镇一时沉浸在一股说不出的萧索气氛中。

1938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更晚一些，或许这情境千百年来一贯如此，但马先才虽生于山东临沂，终是漂泊太久，有意无意中，或将自己当做他乡异客。此刻，马先才独立船头逆水而上，眼看着要靠上春寒笼罩的船坞，只觉得无限哀愁之中，忽然多添了一丝迷茫，不禁耸耸肩头，长吁出一口寒气。

马先才即将踏上的这个码头，是郯城县属下的一个小镇，也称马头。马头镇正处沂沭河冲积平原的下游，水陆交通便利，商贾云集，繁华富庶，自古以来为鲁南苏北的商业重镇之一，是全县的经济文化中心。马头镇始兴于唐，盛于明清。据清《北窗琐记》记载当时沂河码头的盛况：“每至秋熟，舟舶填塞，帆桅错动，舟载物产南下至淮、扬、苏、沪。人讶天府之所。”

沂河源起山东沂源县，从鲁南沂蒙山区至苏北平原，奔流一千余里后，从马头镇往南直注骆马湖。历经沧桑，流淌依旧，千里沂河哺育着沂蒙大地。人常说“一江春水向东流”，这里却要改做“长河西去”。沂河在这里向西拐了一个弯，就是这个九十度的急转弯，弯出了一个千年古镇。奇特的地理形态也印证了临沂人特立独行的秉性。因此说，对于山东人较之黄河，沂河更像是临沂人的母亲河。

马头镇恰坐落于沂河西去的转折处，似乎更别具品格。至少在郯城人眼里，这个与县城相隔十几里的镇子，繁华归繁华，富庶归富庶，谈及民风乡俗，却只能客气地说声“不敢苟同”。

这也难怪，马头镇作为鲁南苏北最繁华的水旱码头之一，自然和天下所有的码头一样鱼龙混杂。而沂河沿岸，码头不下几十个，却没有一个如马头镇那般独拥沂河西去形成的面积巨大的河湾，这里成为山东水路交通的枢纽，往南经淮扬古运河可直达上海。大型商船进入沂河，要想周转畅快，唯有选择马头镇的码头停靠。因此马头镇不但是山东物资输出最繁忙的码头，更是南方物资经水路进入山东后首选的集散地。占着这个地利，马头镇想不繁盛都难。因此，马头人不仅有着山东人的豪爽，而且还有崇文尚武的传统。镇内学校、武馆十几所，既有大儒饱学之士兴办新学，也有不少民间武林高手在此隐居开馆授徒，小小马头镇称得上是藏龙卧虎。

天南地北的商贾为利而来蜂拥此处，见得多了，马头人自然对世态炎凉别有看法。对也好，错也罢，一旦有了自己的看法，县城人就觉得马头人不够亲切，而马头人看郯城人，也大感无味，内心里总是把马头镇以外的人看做是乡下人。

马先才所乘的是一艘货船，从上海开出，船籍是山东的，本是受马头镇茂祥商号雇佣，往上海运送板栗，出货后又装了上海的“洋货”返程。他拿着马头乡绅王臣儒的信登船，求船老板搭自己往马头去。船老板见是王老先生的信，二话没说，立即安排人为他腾出船上最好的舱室入住。一路下来，吃喝上的照应也是细致周到，反倒让他觉得十分忐忑。

马先才虽是山东人，但早年即往上海求学，对山东的情况也并不是十分熟悉。23岁时，他在上海加入共产党，其后一直在江南从事秘密工作。王臣儒在马头镇兴办求是学校，扩大招生，在上海招聘教员。上海沦陷后，党组织其时正准备往鲁南派驻人员，就指示他去应聘。招聘人见他是临沂人，又有新学底子，自然格外看重。王臣儒得报，更是亲笔写了书信，安排他到山东来。多年后再次踏上故土，心中百味杂陈自然在情理之中。

“嗵”的一声，船靠了岸。内河水路码头多建在水路转折处，郯城人又称之为“道口”，大都由河滩改建而来。马头镇有两个道口，一个吞吐货物，一个用于摆渡。这条船靠的是专走货物的颜家道口，道口与堤堰相连，货场由大石铺就，与堤堰、船坞浑然一体。

马先才放眼望去，只见船坞上站着个青衣小帽的青年，看样子不到二十岁，手提一盏“气死风”灯笼。天尚未大亮，只能借灯笼发出的微弱光亮看到，那青年脸庞消瘦，五官甚是模糊，身材也不像寻常山东汉子那般壮实伟岸，倒像极了江南常见的青年。

马先才心想，这青年早早来到码头上，可能是来接自己的。心中还未确定，青年已先向他招手。

马先才一介书生，千里漂泊，随身不过只带了一只藤木小箱。船一靠岸，机灵的伙计替他拿来。马先才接过箱子，“谢”字才说出口，船老板从舱中走出，伸脖朝岸上看了一眼，说：“呦，先生，王家二少爷接您来了。”

马先才心里已隐约感到，也不动容，只说：“王家少爷倒像个江南的孩子。”

船老板一边恭敬地请马先才下船，一边说：“马头镇王、宋、赵三大家，小姐、少爷加起来十几个，王家二少爷算是顶拔尖的，王家老爷也最为看重。让他来接先生，可是最高的待遇了。”

马先才微笑着下船，向船老板鞠一躬，算是告别，然后径直走向那青年。

青年很是乖巧，见马先才的衣着气质，知道定是自己要接的人，匆匆迎上。

马先才这才看清，青年眉清目秀，神态恬静，气质果然不是寻常富家子弟所能比拟，心中不禁生出好感。

山东地方无论南北，民众舌头根儿都“硬”，说话有股“涩”味儿，吐字归音不够婉转，青年一开口却是标准的“官话”。只听他说：“马先生吧？我是王以德，奉家父之命来接您。”马先才听他说“您”，发出京腔中“邻”的韵，入耳很是舒服，打趣说：“原以为登上故乡的码头，听到的定是乡音，少爷一口国语，马某人还真是意外。”

王以德脸一红，说：“家父提倡新学，常教导我们要胸怀天下，不可拘泥于山东一隅，一直就要我们多说国语，将来四海汇通，语言才不至隔阂。”

马先才微笑说：“到这里教学，看来是来对了。”

说着上前，一把揽住王以德的肩膀，说：“走吧。”

王以德很是意外，但见马先才一脸赤诚，心头一热，也不讲究礼数，说声“好”，两人便老朋友一般并肩离开船坞。

两人出了船坞，先向东走一百多米，转而向南，迎面是一座“水门”，穿过水门，就可以进入马头镇。

规制上看，马头镇的“水门”是座两层门楼，最高处挑檐翘脊，颇有清中期风格。顺门楼展开的圩墙较别处的略为低矮，而门楼又建在石阶之上，因此愈见巍峨。有人曾作诗云“参差楼阁重云外，南北帆撸一镜中”，想来此人曾于楼上远眺沂河，随心所发，自然不是虚言。只是马先才到此，别怀心事，匆匆沿阶而上，甚至没回望一眼晨霭中的沂波如何轻打堤堰，自然无法倾听那涛声何等的如泣如诉。

马先才随王以德由北水门进了马头镇，迎面是一条南北走向的长街。比之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长条石铺就的街道虽有三米多宽，仍显狭窄简陋，但街两侧不乏出檐见廊、甚见气魄的建筑。微微曙光中，建筑的细致处难得窥见，但走眼观瞧，形制规格却是南北融合，风格大气，既不像胶济一带过分粗犷，又不似江南地方流于婉约。马先才看来，鳞次栉比的建筑串连下来，整个镇子施施然流露出一股“爷们气”，却又不事张扬，真算是“媚态略有，风骨正佳”，不禁说：“咱临沂地方，当真有好去处。”

王以德听马先才这么说，眉头一挑，答道：“先生说的是，马头镇不但看得，还闻得见，吃得到。”

马先才对王以德已然十分喜欢，听他这么说，知识分子身上的那股放浪劲儿登时发作，说：“让你父亲在家多等我们一会儿吧，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镇子怎么就闻得见，吃得到。”

王以德受家教约束，守礼谨行。但毕竟年少，性情难免轻狂，又自恃父亲宠爱，循规蹈矩虽是常态，但乍遇知己，不啻是“武二郎初见宋公明”，一股豪情从顶梁贯到脚底。刹那问，什么礼数规矩，轻重缓急，都给他抛到脑后。大大走了一步，超马先才半个身位，回头说道：“好啊，那让我爹在家多等一会儿，我先带您去早市走一圈吧。”

马先才久处上海，鲜见王以德这等所谓“性情中人”，且他本来就是山东人，自然颇具慷慨豪迈之风，眼见这小兄弟既有上海阿弟的鬼马精灵，又有山东汉子的率性赤诚，都市生活中郁结胸中的苦闷彷徨登时挥发，心里打定“大礼走到，小节不拘”的念头，欣然答道：“你屁股不怕挨板子，我这老师就不怕罚俸禄。走，咱先闻一闻、吃一吃去！”

王以德“哎”地应了一声，带着马先才往镇中心走，只听得各种营生在巷道中发出响动，人声偶尔浮现，天边也泛出一抹鱼肚白。

看看眼前是座建筑甚是宏伟的戏楼，居中将南北大路截断，而东西向的两条大路交会至此，形成了一个小型广场，马先才心说这大概到了镇中心了。

王以德说：“先生，到马头镇，糁总是要吃一碗的。”

马先才说：“就听你的。”

王以德引着马先才转过戏楼，再往南去。街道倒是没有改变，建筑却凌乱了许多，有的房子出檐见廊，有的却很简陋，甚至夹杂一些茅草屋。走不多时，王以德直往街西的一家铺子里走。马先才见那铺子三开间的门脸，门大敞着，热气冒出来，在灯光的映照下，似雾气一样升腾，其中夹杂着一股辛辣肉香，不禁食欲大振。P3－7

茫茫八百里蒙山，滔滔沂河从这里奔涌而出，在鲁南苏北地区形成了广袤的沂沭河冲积平原，坐落在沂河岸边的马头镇就是这个大平原上一颗耀眼的明珠。这里藏龙卧虎，人杰地灵，成为堆金聚银的风水宝地，也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民国初年，王、宋、赵三家是镇上最具声望的三大家族，财势自然也最为显赫。和另两家不同的是，王氏家族的当家人王臣儒虽然受的是前清私塾教育，自幼熟读四书五经，但他思想开明，憎恨束缚人的思想与灵性的旧体制，在当地力主办新学，传播新思想。他是县里第一个国民党党员，又因痛恨政府的日趋腐化毅然脱离国民党，同情和支持爱国青年的反封建、反迷信进步活动。

1928年，马头人柳之炎受中共党组织委托，从济南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回到家乡郯城县马头镇开展革命活动，以教学为掩护，受聘于王臣儒办的求是小学。次年冬，校长王臣儒提出“废庙宇、收庙田、办新学”，大年初一带领柳之炎等二十多名师生，砸碎香炉，拉倒神像，庙里摆上了学生的课桌，柳之炎在镇上召集各界人士，发表了“废庙兴学”的演讲。一批追求进步的青年师生团结在柳之炎的周围，中共在鲁南的第一个党支部诞生在求是小学。

十二岁的王以德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并不断接受着各种进步思想的熏陶。王以德兄妹三人，哥哥比他年长十岁，名叫王以仁，在国民政府济南中央银行任职；姐姐比他年长两岁，名叫王以娴，随在北平经商的伯父上学。至于王以德，自小品学兼优，深得父亲喜爱，一直把他带在自己身边，每天习文练武，不仅多才多艺，能言善辩，还写得一手好书法，耍得一身好拳脚。王以德与老师柳之炎过从甚密，受“新思维”影响，思想深处不想继承祖业，更渴望投身风云变幻的大时代，挽救国家日渐危急的局势。

1932年，中共徐海蚌特委鲁南特派员唐东华到郯城开辟革命工作，指定柳之炎等人在马头党支部的基础上正式组成中共郯城县委，柳之炎任县委书记，辖郯城、马头、四哨、涝沟四个区委。同时，为响应共产党中央“创造北方苏维埃区域”的号召，县委准备发动一系列武装起义。柳之炎的革命活动得到了王臣儒父子的支持和资助。王臣儒利用家族的商业资源，为中共秘密输送物资、提供经费，为党组织在鲁南的活动提供了极大的方便。6月，郯马暴动、樊家堰暴动相继受挫，柳之炎前往苍山一带进行革命活动。临行前，王臣儒冒着生命危险交给柳之炎两支手枪，并给他一千块银元作为活动经费。

1933年7月，柳之炎发动“苍山暴动”，在马头镇西北部苍山地区大圩子集合起一支二百多人的队伍，夺枪放粮，镇压恶霸地主，成立了苏维埃政权。起义后第四天，国民党81师唐达盛旅换防过境。得到农民暴动消息后，唐倾一旅之众包围了苍山地区。经过激烈战斗，终因寡不敌众，圩破敌入，柳之炎为掩护战友突围壮烈牺牲。

苍山暴动失败后，国民党政府与地方武装势力相互勾结，在郯马地区展开了残酷的大搜捕，大批共产党员被逮捕、杀害。王臣儒也被作为嫌疑分子，随带儿子王以德到泰安避风，直至“七七事变”后回家。郯马地区党的活动一度中断，革命形势转入低潮，只有少数隐蔽下来的党员和进步人士从事党的秘密活动，直到1936年以郭子化为首的中共苏鲁边区临时特委进入抱犊崮山区以后，党的活动范围才逐步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