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广生堂掌柜
清朝,光绪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
中原的古城深州县城。
乾为金到占大有
昌乃业庄集同人
这副雕刻在木质对开门上的对联,见证着这家药铺的沧桑变迁。
对开的大门是漆红色的,门额上面悬挂着由两代帝师翁同龢题写的“广生堂”匾额,字迹苍劲、挥洒,赫然入目。
东街是深州最繁华的地带,街道的两边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有干果铺、山货铺、绸缎庄、果品店,还有饭庄、钱庄、烧饼铺,都高高地悬挂着招牌。县城里所有的店家和商号几乎都集中到了这条街上。
广生堂的掌柜叫韩峰三,他身材魁梧,气度从容;虽然三十岁不到,却精通医术,还懂得西洋钟表、西洋照相和绘画。他承袭祖上的产业,与人合伙经营着这家药铺,也是这家药铺的坐堂先生。来药铺找他看病的人,也都是慕名而来的。
中秋节过去才五六天,就到寒露节气了。随着天气的逐渐变凉,来广生堂求医问药的人也开始多起来了。
韩峰三端坐在店堂的太师椅上,正在给一个老者诊脉。他双目微闭,右手四指轻搭在病人的腕部,沉默良久,似乎要从脉络里读出更多的信息。当他把手从病人腕部拿开时,眼睛立刻显出了聪慧的光芒,他对老者说:“从脉象上看,您只是有点脾胃不和,没有什么大病。现在天气开始凉了,身体有点内热,不要紧的,吃两服药调理调理就能缓解。在吃的方面要多加注意,少喝酒,少食辛辣食物,将养一阵子,自然会好起来的。”韩峰三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砚台上的毛笔,开出了药方。
“好好!谢谢先生!”老者接过药方,起身走到店堂中部的柜台前,把药方交给了伙计,付了银两,等着伙计抓药。
韩峰三看着老者,端起桌上的茶杯。刚饮下一口茶,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走进店里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男子满头是汗,眉宇间的忧虑更是沉重,气喘吁吁地把孩子放在椅子上扶着,便急急地说道:“韩先生,快看看这孩子吧!”
椅子上斜靠着的是个男孩,已经昏迷了,男子的手抓着男孩的肩,才勉强让孩子保持在椅子上的姿势。
“是程升啊!怎么回事?别着急,慢慢说。”韩峰三认识这男子。
“韩先生,这孩子昨天晚上就说头疼,身上难受,还痒。晚上没吃饭,我也没当回事,就让他睡了,可今天一早就这样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程升还是用急促的语调说着。
韩峰三靠近孩子,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立刻感觉到了滚烫。他双手掰开孩子的嘴,轻轻转动孩子的脖颈,当光线直射到孩子嘴里的时候,他看到了孩子像杨梅一样的舌头。解开孩子的衣裤,孩子浑身都布满了红色的皮疹。
“这是烂喉痧啊!怎么现在才来?”韩峰三低声问道。
“我本来想着,小孩有个头疼脑热的是常事,挺一宿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成了这样。再说……”程升低着头,声音也弱多了。
“赶快抓药,回去赶快煎了吃了。”韩峰三一边拿起砚上的笔急速地写着,一边说,“再晚来一天,恐怕就得出人命了!”韩峰三说完,很快就把药方递给了程升。
程升接过药方,并没有走向柜台,而是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韩先生……我……没有钱啊……昨天没来,也是花不起钱啊……您看这……”
“别说钱了,怎么也得先治病啊!”韩峰三边说着,边走到药柜前,依药方抓好了药,递给了程升。
“那可真是太谢谢您了!”程升连忙躬身接过药袋道谢。
“记住,药得分两次煎。两次的药汤混一块儿喝。孩子要是还迷糊,就灌下去。用剩下的药渣子熬成水,给孩子洗身上。”
“好,好。您真是大好人呐!”
“别说这些了,快回去熬药吧。”韩峰三又看了一眼孩子。
程升又向韩峰三鞠了一躬,抱着孩子走了。
“韩老板!扶危济贫,功德无量啊!”县衙门的主簿林聪一直在店堂里,看着刚才的一切,边说边走了过来。
“林先生,让您久等了,快请坐!”
“不用客气了,我今天不是来看病抓药的,是特意来请您的,您可一定要赏光啊!”
“您这才是客气呢!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韩峰三和林聪面对面地坐下了。
“今天晚上,我请您吃饭,您可一定要赏光啊!”
“这么客气呀,林先生,您是有什么喜事大宴宾客,还是单请我一个人啊?是不是升官了啊?”
“升什么官!我是单请您一个人,我还有事求您呢!”
“那好,我一定去,咱俩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喝点儿了。”
“说定了,一定去啊!那我就告辞了,晚上咱们会宾楼见啊!”林聪拱手道别,转身离去了。
“慢走,林先生!”韩峰三也拱手相送。
红日西沉的时候,深州县城的各条街道就开始平静下来了,店铺都挂起了灯笼招牌,可街上的人却少多了。一轮下弦月,缓缓地爬上了树梢,秋风瑟瑟,似乎是在回忆着月满时的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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