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这么做,”她说,“我是不会招收没有音乐基础的学生的。亨德森夫人,我想我的教学方式远比你想象的要特别。”
一段爵士乐响起,只有鼓和低音提琴的声音。她旋转着手中的勺子,敲了它一下。
“单簧管就是萨克斯风的小蝌蚪,你明白吗?——一颗银黑相间的精子,若你真心喜欢,它总有一天会长成萨克斯风。”
她隔着桌子将身体往前靠了靠。“亨德森夫人,你女儿现在还太小。这么说吧:她现在就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酸涩得像裹着一层裹尸布。”
亨德森夫人低着头,于是萨克斯风教师言出刻薄:“你在听我说话吗?看看你,嘴唇薄得只剩条红色的细线了,胸部干瘪,还有你这过时的芥末色衬衣!”
亨德森夫人几乎令人察觉不到地点了点头,不再摆弄她的衣袖。
萨克斯风教师接着说道:“我要求我所有的学生身上都已经长出了绒毛,内心骚动,长着粉刺的脸上写满阴沉的不信任,愤世嫉俗、渴望激情却又为此抑郁不安、备受煎熬;我会让他们每次上课前至少要在走廊外罚站十分钟,温柔地滋养他们内心中不公正的种子,我会百般挑剔,让他们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前途惨淡,就像人们会温柔地爱抚已经结痂的伤疤又或是舔舐内心的伤口一样。让我来教你的女儿,这位亲爱的、无计可施的、不称职的母亲大人,你想看见她喜怒无常、困惑不解、野性难驯、焦躁不安、道德沦丧吗?只有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一个秘密——一个黑暗的、让她惊恐万分的秘密,并越来越为此感到羞耻时,您再来我我吧。这一点请您必须要理解,我是不会去教小孩子的。”
静默中,小军鼓沙沙沙地鸣奏着。
“但是她想学萨克斯风,”亨德森夫人最后说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为情,与此同时又有点儿生气,“她不想学单簧管。”
“你们可以去她学校的音乐系试试。”萨克斯风教师说。
亨德森夫人在那儿坐了一会儿,眉头紧皱,然后跷起另一条腿,想起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所有你教过的孩子的名字和模样你都能记住吗?”
萨克斯风教师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好问题。
“我会记住一个模样,”她说,“不是某一个学生的模样,而是他们整体留给我的印象,就像是底片上的剪影,深刻得如同硫酸般在我记忆中灼出个洞来。”她伸手拿出一张名片,接着说,。我推荐你们去跟亨利·苏西尔学单簧管。他很棒,是为交响乐团演奏的。”
“那好吧。”亨德森夫人接过名片,脸色阴沉。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