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艾云编著的《玫瑰与石头》一书,是一部贯通西方哲学与思想背景的文化大散文。本书具有鲜明的问题意识。作者试图通过西方哲学与文化的视角,用来关照中国人当下的生存困境。它视野开阔,思想纵拔深远;语言温润如玉,讲求美感;伴之以细腻的生命肌理和生动细节,在小心翼翼的虚构与想象中,将问题写得贴近人的真实呼吸,具有引人入胜的在场性。 当我们仰视苍穹之上那星辰般的灵魂,他们是里尔克、罗丹、加缪、伍尔芙、斯达尔夫人、贡斯当、罗莎·卢森堡等等。这些始终牵挂人类命运的自由灵魂,他们以自己悸动、颤栗、多敏的复杂感受性,带给我们启迪。人类的精神从来都是共通的,我们在与他们的照面中,已将自己麻木与粗糙的神经唤醒。
《玫瑰与石头》编著者艾云。
《玫瑰与石头》是一部具有浓郁个人风格与女性风格的随笔集,代表了目前散文创作的水平,大气磅礴,丰富迷人。作者把个人体验、思想文化、历史记忆和女性经验结合在一起,屏弃了一般散文的浮浅、简单,而是达到了一种哲学的高度,读来令人荡气回肠,陷入对生命的无限思索。
白天像发热病一样写下了那些句子。入夜,杜伊诺古堡黝黑,静得只可以听见心跳。里尔克整个白天几乎没有吃东西,他很累,像被掏空一样。过于亢奋以后,无法入眠。脑子出现幻觉,又出现了一些句子。
在杜伊诺的日子,里尔克与外部联系的方式是写信。他写给莎乐美。在最孤独的时间,他只想到莎乐美而没有想到他的妻子克拉拉。从后来发表的书信里面,留下的与克拉拉的书信大都是里尔克1907年居留巴黎时,他在信中没有亲昵的称呼,信中也没有甜蜜思念的丝毫表白,他们只是像两个艺术朋友一样谈塞尚,谈他正在写作的(《马耳他手记》。里尔克对塞尚40岁以前一直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予以评论,对他到卢浮宫揣摩前人的绘画然后是浪子回头的身世更感兴趣,他却没有想到要过问妻子克拉拉过得怎么样?晚上停电时害怕吗?冬天没有暖气的床榻一个人冷不冷?还有里尔克自己,独处时有过对克拉拉的想念吗?这些,信件里全都没有,只有艺术朋友的艺术交流,把家信当成了评论来写。高出里尔克半个头的克拉拉身体强健,作为妻子,她显然未能从丈夫那里得到一个女人应有的满足。当初是迷恋那滚烫的诗句,诗人里尔克站在湖畔,梅雨浅浅,细风拂面,让初谙世事、有艺术气质的女子十分着迷。女性在青涩时期尤喜精神向上的男人。只是嗅着,把头扎在他的怀里,互相拉拉耳朵,吐出的气息都能将她裹昏。那夜晚一起散步,在寒风中,他用大衣裹她入怀,这一切让她幸福死了。还有诗句,这是最能让女孩子动心的事了。她这时身体还是花蕾状的欲苞。她的身体还没有被深入开发,还没有走到火狐般的妖娆状态。后来,成为了女人的克拉拉不再满足,她有了那不好启齿的生理需求,有了夜半燥热时的独自难挨。一个诗意男人再念诵诗句,也不能解答女人的实际问题。她不再需要诗,而是需要一个男人,一个在夜晚把她狠狠蹂躏一番的粗野剽悍的男人。里尔克不能。她不要强求了。里尔克本来就不是到人间行男人之责的,他是天上的人,是上帝派往人间的专门的诗人。克拉拉如果强求了什么,就先自发觉自己有些低级趣味了。他们为什么常年分开,为的就是避开彼此的自取其辱。里尔克因此不会在书信中有对克拉拉那些想念之类的话,更不会有挑逗性的私房话。他没有办法给的,就不要破了一个女人的宁静吧。女人是可以慢慢平歇自己的一切欲望的。有些话,怎么讲得出口,陪伴天才的女人,差不多可以称之为祭台上的祭品,思想与艺术把人生存的许多真实秘密都用花瓣掩匿了。里尔克两次独处时期,即1911年居于杜伊诺堡,和1922年在瑞士的穆佐城堡待着时,他留下更多的是与莎乐美的通信。
相反,里尔克与莎乐美无论在一起还是通信,都更放松更自在。这是他终生的情人,却又是他的爱人、大姐与母亲。22岁那一年,在威尼斯他遇见比他大10岁的美丽少妇莎乐美。他清晰地记着初见她时的印象,莎乐美有俄罗斯血统,她有银狐般的眼睛,将凄美与妖娆结合,那里没有闪烁游移而是闪耀坚定。她的双唇开朗的向两侧翘起,下巴清丽。她的美艳、香冽、风月无边里面,却结合了睿智、清醒及准确的判断力。她是那样健康,强壮,就像塬上奔跑的银狐,绝无一般意义上写作女人的单薄与神经质。年轻的里尔克第一次见她,她惊为天人般的美震撼了他,那千古流传的写给她的爱情诗句是:
弄瞎我的眼睛,
我依旧看见你。 砍去我的双臂,
我依旧抚摸你。
这强烈的感情化为与诗歌同格的“宗教事件”,里尔克必然地成为了站在山冈上歌唱爱情的女神的祭司。
莎乐美终生都为里尔克的爱情感动。她后来的记忆性文字里,也记下了相逢的四月天,那是风暴用数不清的花蕾装饰潮湿大地那些败叶的时间。她说友谊是他们“潜在婚姻”的体现,她说他们在成为朋友之前就是夫妻了。他们互相陪伴着游历俄罗斯,拜访托尔斯泰,然后就是每时每刻的讨论。那是里尔克获得力量、信念与光荣的日子。但是,只有冰雪聪明的莎乐美,在与他的耳鬓厮磨中,目睹一个诗人闪着天才性光芒的一面,也看到他病态敏感中亢奋掺杂着痛苦与痉挛,等待诗神降临时歇斯底里的一面。他的讴歌与赞美,是苦难与挣扎带来的高度光亮。他寄希望于人间的所有柔暖关系,都指向莎乐美,他与她相携相伴的几年,他所能获得的肉身启发与诗意灵感,都指向莎乐美。她也说他们是完整的一个,而不是彼此的一半。P25-P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