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上午,一马平川的旷野中,一条从国道岔出的乡间公路上,阳光灼灼的,旷野上的风就像是从火炉里吹出来的,不时有尘土扬起。几辆警车和一辆现场勘查专用的面包车停在一片稻田旁,一群警察正在忙碌,远处站着一些看热闹的农民在议论纷纷,附近村庄还有些人陆续往这边赶。
几条牛在路边的田埂上悠闲地啃着草,唯有它们对人世间发生的这件事漠不关心。
武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田田乘坐的小车到达现场时,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法医李明晰已经从现场勘查车的后备厢中取出担架,正准备将尸体弄走。
城北分局的刑警大队长韦本书拉开车门钻进田田的车内:“田支队,你亲自赶来了?”
“什么叫亲自赶来了?我吃喝拉撒睡才叫亲自呢!发生了命案不到现场我叫刑警队队长吗?”田田皱了一下眉头,“我说韦大队,今后不用这些谀词儿行不行?”说着,他拉开车门就下车了,也不管韦本书是不是尴尬。
田田站在车前,用手做遮阳篷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走向法医李明晰,打了个手势,示意将担架放下:“李法医,人是怎么死的?”他掀起死者身上的白布单子看了看,这是个中年男人,戴一副变色眼镜,模样像个中学教员,身上也透出一股书卷气,就是表情过于冷涩了一些。
“从尸表检查看,死者头部有多处钝器伤,属连续击打造成的,胸腹部有几处锐器伤,最直接的致命伤应该是这儿——”法医李明晰指着死者左胸的一处创口说,“估计刺中了心脏,是一种狭长的两面开刃的锐器造成的。”
死者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身体很壮实,皮肤黑黑的,上身的一件白色短袖衬衣沾满了血浆和泥土,几乎分不清本色了。田田要了一副手套戴上,伸手翻了翻死者的衣领,再看了看死者的两只手腕,又摸了摸死者的脑袋,死者的头发是染过的,发根处又重新生出了一些白发,他用手指在死者的头部用力压了几下:“好像头上的钝器伤不足以致命,头皮都打烂了,力度似乎不怎么大,颅骨好像没怎么碎嘛,这是怎么回事呢?”说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挥动了一下手掌,往鼻子跟前招风,又抽了抽鼻子,再凑近死者的头发嗅了嗅,“回殡仪馆认真地解剖一下,我要详细准确的尸检报告。死者身上有什么随身物品吗?”
李明晰说:“什么都没有,衣兜好像被人都翻过了,连小纸片都没剩下,就是裤兜里有些碎烟丝。”
“看他的牙就知道是个抽烟的,——犯罪分子弄得还挺干净的,连香烟都不给咱们留下一支。”田田嘟哝了一句,把死者的裤兜又翻了出来,找出几缕烟丝看了看,放在掌心用力搓了搓,再嗅了一阵子才站直身子朝四周看了看,“估计什么时候死的?”
“零点左右吧,”李明晰说,“到现在大约有十来个小时了。”
“瞧咱们田支队,那么重的血腥味儿还敢凑那么近地嗅,是我早就反胃了。”不远处的一处树阴下,女刑警郑琼对她身边的大案一队副队长黄宜轩说。
“支队长在现场的这种状态,是最让人仰慕他的时候,他是一个真正的职业刑警,别看现在干这一行的人挺多,真正够得上职业水准的太少了,——他应该有成形的想法了,你信不信?不信打赌,谁输谁管中午饭。”黄宜轩看到田田已经离开尸体了,到尸体倒卧的稻田中看了看,又弯着腰在附近的道路上寻找了一阵子。
“不用赌,我也看出来了。”郑琼说。
这段时间一直是燥热的晴天,干燥的路面很难留下什么痕迹,加之旷野的风很大,尘土时不时卷动着,就算路上有什么痕迹也被它掩盖了。黄宜轩回头看到郑琼还在皱鼻子,便讥诮地说:“我的郑大小姐,你本来就不适合干这行,还是回家跟你老爸说一声,换个工作吧!”
郑琼属于那种不算很漂亮但很生动的女孩,短发,前额处还细细地染了几绺金黄,单眼皮,皮肤很白,鼻梁的两侧分布着一些细细的雀斑,两片嘴唇稍嫌薄了一些,说话时的启动就显得非常轻巧,吐出来的声音像是气流喷出来的字儿,有点儿嗲,好听而富于音乐感,这样的女孩当刑警确实有些神形不符,她使劲地抽了抽鼻子,又装模作样地四下观察:“哪儿来这么一股臭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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