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蔑视艺术,把生活视为惟一艺术品的人;一个放弃传统,却又影响深远的人。杜尚的出现,改变了西方现代艺术的进程。可以说,了解杜尚就是了解西方现代艺术的关键。在这里,我们为您提供了一个了解杜尚的入口——《杜尚访谈录》(作者:皮埃尔·卡巴纳)。因为,通过对话,“它给我们提供的是我们所拥有的20世纪一个最了不起的艺术家的自画像。”
网站首页 软件下载 游戏下载 翻译软件 电子书下载 电影下载 电视剧下载 教程攻略
书名 | 杜尚访谈录(精) |
分类 | 文学艺术-艺术-绘画雕塑 |
作者 | (法)皮埃尔·卡巴纳 |
出版社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下载 | ![]() |
简介 | 编辑推荐 一个蔑视艺术,把生活视为惟一艺术品的人;一个放弃传统,却又影响深远的人。杜尚的出现,改变了西方现代艺术的进程。可以说,了解杜尚就是了解西方现代艺术的关键。在这里,我们为您提供了一个了解杜尚的入口——《杜尚访谈录》(作者:皮埃尔·卡巴纳)。因为,通过对话,“它给我们提供的是我们所拥有的20世纪一个最了不起的艺术家的自画像。” 内容推荐 杜尚一生除一本棋书外从未著书立说,他的存在却影响了20世纪整个西方现代艺术的发展,在《杜尚访谈录》(作者:皮埃尔·卡巴纳)中,杜尚罕见地敞开心扉,同卡巴纳聊及他的艺术和生活,回顾他的作品和经历,在这里呈现的,是一个完整、自由而独特的人。杜尚一生致力于消除艺术与生活的界限,《杜尚访谈录》所记录下的访谈,或许可以算作他的又一件作品,如同他信手拈来的现成品,如同他的每一次呼吸,这件作品不事雕琢,却必将影响深远。 目录 译者序 英文版序一 英文版序二 杜尚访谈录 一、八年的游泳课 二、一扇朝向另一些东西的窗户 三、通过《大玻璃》 四、我喜欢呼吸甚于喜欢工作 五、我过的是一个侍者的生活 附录 附录一:杜尚 附录二:禅宗、杜尚与美国现代艺术 附录三:杜尚年表 后记:杜尚与我 试读章节 一、八年的游泳课 [卡:卡巴纳;杜:杜尚] 卡:杜尚先生,现在是1966年,再过几个月您就80岁了。在1915年,半个世纪前,您去了美国。回顾您的一生,什么让您最满意? 杜:首先,我很幸运,因为我基本上没有为了糊口去工作。我认为从实用的角度看,为了糊口而工作是挺傻的。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不必为糊口而生。感谢我的运气,使我不必“下海”挣钱。我从某个时候起认识到,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不必要有妻子、孩子、房子、汽车。幸运的是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相当早,这使我得以长时间地过着单身生活。这样,我的生活比之于娶妻生子的普通人的生活轻松多了。从根本上说,这是我生活的主要原则。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没生过什么大病,没有抑郁症,没有神经衰弱。还有,我没有感到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绘画对于我不是要拿出产品,或要表现自己的压力。我从来都没有感到过类似这样的要求:早上画素描,中午或是晚上画草图,等等。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我是生而无憾的。 卡:那么,什么是您最大的遗憾呢? 杜:我没有任何遗憾,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失去,在我的晚年甚至比我的早年还要走运。 卡:布勒东说过您是二十世纪最有才智的人。对您而言,什么是才智? 杜:这正是我该来问你的!“才智”这个词是人发明出来的最有弹性的词。有逻辑学的或者是笛卡尔式的才智。但我想,布勒东的说法另有一种意思,他从超现实主义的角度拟想出了一种更为自由的形式。对他而言才智是这样一种能力,它能够穿透普通人不能理解或难以理解的东西。这就像是在探索某一个词的意义,这个词会具有远较字典上给出的更丰富的意义。布勒东和我是同一类型的人——我们有相同的视域,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我懂得他对才智的看法:放大、拉长、延展、膨胀……随你怎么理解。 卡:这么说来,您就是根据您的才智去放大、膨胀和探索了创造的限度。 杜:也许吧。但是我羞于用“创造”这个词,这个词的原意,社会性的意义是挺好的,但是,从根本上说我不相信艺术家的创造功能,他和其他任何人是一样的人。他的工作是要做某种事情,那么商人也是做某种事情,你明白吗?另一方面,“艺术”这个词让我感到有趣。就我所知它是从梵文来的,它的意思是“做”。现在,每个人都在做些什么事,而那些在画布和画框之内做东西的人就被称为艺术家。起先他们都是被称为工匠的,我更中意这个称呼。无论在世俗的、军事的或艺术的生活里,我们都是工匠。当鲁本斯,或者是其他什么人,需要蓝颜料,他就得告诉行会要多少克的蓝颜料,他们得讨论这件事,然后才知道他可以有50克或60克或者更多的蓝颜料。这就是在旧的契约方式中工匠的所为。“艺术家”这个词是在画家变得比较个体化之后被发明出来的,最早出现在君主制社会,在当代社会,他成了一个绅士。他不再为人做东西了,而是人们在他的产品中去挑选东西。艺术家的报复就是,他很少像以前他在等级制度的社会里必须做的那样让步了。 卡:布勒东不光说您是二十世纪最有才智的人,他还说——让我在这里引他的话——您“对多数人而言,是最扰乱人心的人”。 杜:我想,他的意思是指不肯跟随这个时代的流行风格就会让许多人感到不安。而这些人总把异己的事当成自己的对立面、一个敌手,但实际上这个敌手并不存在。这种敌手只对布勒东和超现实主义者存在,因为他们指望人除去已经做过的事之外还能做些别的。 卡:您有没有认为您已经使许多人感到不安了? 杜:不,在这一点上不会的,因为我不是一个抛头露面的人。我仅有的很少的露面机会也只是在布勒东的圈子里,以及在一些对我的作品有兴趣的人中间。在“公开”这个词的准确意义上说,我从来没有公开的活动。因为我从来没有把《大玻璃》拿出去展览,它一直都放在仓库里。 卡:那么,是您的精神位置而不是您的作品扰乱了人心…… 杜:这儿,我还得说,我没有什么位置,我有那么一点儿像斯坦”。在某个圈子里,她被认为是一个很有趣的作家,写了些与众不同的东西……P19-22 序言 我没有想到,一个艺术家可以活得如此精彩如此自由。杜尚一出,整个西方艺术史被重新改写;学习杜尚,能使我们的生存意义霍然改容。有如此影响的人世间不多,有幸和他接近是我们的运气。 在这本访谈录中,杜尚用对话展现了他自己的一生,这一生是由热中绘画,学习先进流派,后来却又放弃绘画,甚至放弃艺术构成的。可是,当杜尚否定艺术、放弃艺术时,他却因此成为二十世纪最了不起的艺术家。在这里,他让我们第一次碰到了在艺术史中逻辑没法进入的部分:大象无形。 正是在这里,杜尚把艺术的事变成了人生的事,变成提升精神境界的事。在艺术史中,没有哪一个艺术家像他那样,把对生命的思考变成艺术唯一的主题,而且,他为这个主题找到了独特的表述方式——完全放弃艺术的感性美,让它成为服务于思想的工具。 这个人的思想是如此独立,他拒绝接受一切现成的东西。在喧嚣纷扰、物欲横流的社会环境里,他如人无人之境,在自己思想掘出的隧道里一味锐进,然后,他抵达了把艺术和人生打成一片的境界。在他的前进过程里,我们孜孜维护的艺术和生活的界限、美和丑的区别、高和低的价值取向像皮屑一样脱落,他的生命因此像一朵清新可喜的白莲。伴随他一生的质疑和种种所谓的倒行逆施,并没有把他扭曲成一个怒目暴戾的凶神,他把自己与社会的对立表现得非常轻松,甚至温润,让我们看到力量的真正品质:无言,甚至无意。 他把这样的两极融于一体的能耐,让我们看到了一种大美、至美的境界,它不在视觉的形式上,而在心灵的和谐上,在一种让生命活出了无滞无碍的圆融里。 在访谈录中,有较多的部分涉及作品的制作技巧和艺术流派之间的纠葛过节,可能会让不熟悉艺术的读者感到陌生,从而影响对杜尚思想和人生的感性把握。因此,读者不妨先读访谈录之后的附录,其中集中地介绍了杜尚的艺术和人生,聊可作为访谈录的导读。 后记 写下这个题目,心里立刻生出一点疑虑:会不会太放肆?人和人难道是可以随便相“与”的,尤其是对一些杰出的人?杰出的人只配让我们抬头景仰,而不是与之比肩的。倘若因为我对杜尚作了些研究,张口就说“杜尚与我”,人们就会当面笑话——“什么杜尚与你!有没有搞错?”可我真的想说的是杜尚与我。因为杜尚就一个,他在那里,喜欢他的人,就朝他走过去,凑近了观察。正如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有一千个观察者就有一千个杜尚。这话不是随便说的,有证据在这里:我曾看过一盘介绍杜尚的录像带,那是拥有最多杜尚藏品的美国费城美术馆摄制的。看了之后,大失所望,里面讲的全是对杜尚画作的分析,非常技术化,杜尚被当成一个画家介绍着,其中没有提供任何我想看见的东西(据我看,杜尚最精彩的恰恰不是他作画的那部分)。因此我知道了,那是杜尚与费城美术馆,不是杜尚与我。杜尚与我则用另一种方式交往着。人和人相交是要有缘分的,我们对那些已经作古的人心仪爱慕也一样是要有缘分的。我跟杜尚有缘分吗?我不知道。九年前我去芝加哥美术馆,走进收藏杜尚作品的展室时,迎面就遇上他的一件“现成品”——一个木制的衣钩,那种四面张开的,像花朵般的衣钩——用一根尼龙绳四面不靠地悬挂在半空。我的眼光落在上面的一刹那,突然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活像看见一个幽灵。这非常奇怪,衣钩普通极了,既不怪异,也不凶险,静静地垂在那里,一动不动,许多人走过去根本没有注意。直到现在,我还真希望自己那次是见到鬼了,见到了杜尚的清魂。但我又知道,肯定不会了,杜尚亲口说过的,他一死,就要完全消失,他说:“我并不要另外一次生命或者轮回什么的,这有多么麻烦。”可我为什么如此迷恋杜尚?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有没有搞错? 十年前,当我读到那本《杜尚访谈录》时,便觉得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中透进了一线亮光。我说“乱七八糟”是毫不夸张的。那时我在美国学校学艺术史,成天通过书本跟无数的艺术家打交道,他们把我的思想彻底搞乱了。每个艺术家都在告诉我他(她)就是方向,他们试图引领我,同时又在彼此争吵,我听听这个,看看那个,谁都有理,谁都不能不理,简直惶恐极了。同时,美国的学院教育不是在为学生们澄清、理顺这一堆乱麻,反而津津乐道地制造出各种理论,并且还互相复制,根本就是雪上加霜。这一切层层叠叠,压得人不能透气……那真是一段非常痛苦而黑暗的日子。现在我不由得常常惊奇,我们人类的教育制度,甚至是我们人类的文明,最让人不能明白的地方,就是不断地炮制大量的垃圾来淹没你,窒息你。在这一大堆吓人的文明垃圾里埋没了多少年轻新鲜的生命,只有天知道。而整个的这一切还在继续有效地运行着,搞乱和埋没其他学艺术史的学生、学者以及无数学习艺术的人和艺术家。 想象一下吧,你赤手空拳,身上没穿救生衣,手上没有罗盘,艺术之海上又常常风浪大作,海岸又遥不可及,你怎么办?如果这时有一个救生圈突然向你抛来,天哪,你当然要死死地抓住不放了。就是像这样,我一把抓住了杜尚,伏在这个救生圈上,我安心了。海上风浪依旧,可已经不在话下,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被打沉了。十年过去了。 在这十年里,我为杜尚写下些文字,用尽了我能想到的赞美之辞。那些文字肯定描述了某种美好的东西,甚至能够打动一些人。我也借此获得了一点看待艺术的立场。 比如,有一次我在洛杉矶遇到一位在中国城一家书店里办画展的中国画家,他为能来美国搞画展显得意气飞扬,对我说:“我艺术的使命是让中国艺术走向世界,让人知道中国艺术是最高的。”我看着他用传统笔墨和构图法画成的山水条幅,不无惋惜地想:假如他对我说的是,“哎,画了几张画,想到美国来弄点小钱”,我肯定会多尊敬他一点。我还看着他梳得油亮的头发和神采奕奕的脸想,人一年年地长了岁数,有了年纪,肯定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要是做了艺术家,直比普通人又高出一截去了(世人都这么看!),那更该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可是怪,别的职业的人都挺本分,偏偏越是当上艺术家的人,越容易忘了自己是什么。艺术家自己,有时还得添上周围的人,都在使劲往他那个自我里吹气,吹成个彩色的大气球,拿在手里招摇过市,觉得挺美。而且,说来几乎叫人丧气,一世界的艺术家都在这么干。美国艺术家吹起他们自己的那个气球来,气还要足,色彩还要鲜艳。拿出去,比如拿到中国去,人人都仰头争看,啧啧称奇。 过去,我也在观看的队伍里,而现在却在手上拿了一根针——这根针是杜尚——逐个朝这些气球戳过去,看着这些漂亮的大气球被针一戳就破,噼啪炸响着,成为色泽黯淡的碎片残骸,落到地上,我觉得很痛快。 还有,看见一位海外艺术家这么自述道:“艺术的可贵之处在于不断创新,每一幅画都要把自己的才气发挥到底,要跟别人不一样,发挥到淋漓尽致,要精进,要配合社会变迁的节奏,硬碰硬地求精进。画作要有哲理并要求完整。我个人对艺术抱着使命感,这一点一直是我坚守的信念。就绘画表现来说,建立自我特有的绘画语言,并强调时代特有的精神面目,也是我一向执著的。绘画可以提升文化,有使命感的画家在文化活动中是最重要的。”——他说的这一堆是什么?我不懂。可有一点我懂了,觉得自己的艺术重要,是错。就像我们活人,觉得自己重要一样,也是错。 我顺便也懂得了另一点:这个世界其实有两个体系,一个是人设的体系,在这里有一种人为的秩序,什么东西是该抬高了搁在上面的,什么东西是该搁在下面的;另一个是世界的本来样子:太阳照例升起来了,照耀着每一个活动着的人,这些被称为人的生物,有的在种地,有的在修鞋,有的在画画,有的在掏阴沟……仅此而已。其中没有上面说的什么“坚守的信念”、“特有的精神面目”,以及“最重要的”。说到底,我们全体只拥有一个事实:活着。然后用各种活动去充满“活着”这个空荡荡的大口袋。仅此而已。实际的情形是,知道这个世界“本来样子”的人非常少,数得过来的,老子是一个,他说:“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日静,是谓复命。复命日常,知常日明。”杜尚也算一个,他说:“活着,画画,做一个画家——从根本上说不意味着任何东西。实际上,在今天事情还是这样。” 谁要是能看清世界的本来样子,我就佩服谁,管他是什么人。 不知不觉,我跟着杜尚,跟到艺术外面去了。我脑子里不再想着艺术这档子事,艺术史对我变得无足轻重。看着人们在这块地盘上争论辩解,我甚至觉得很奇怪——他们在说什么?其实也不必奇怪,在人为的体系里,没一件事不被弄得复杂,你的心思、感觉、精力全要拿出来对付各种主义,选择这个那个立场,搞清这个那个概念。你在里面磨合,挣扎,喘气,大汗淋漓……渐渐地,你就耗干了,像一茎枯草般地倒下,这一生就对付过去了。面对这个惨烈的事实,很自然的,艺术、艺术史就没法重要了。 杜尚其实对艺术没做太多的事(所以他有那么多时间去下棋),他就是在对人生的还原过程中顺手把艺术拿起来看了看,觉得在人为系统中,艺术的地位被抬高得有些滑稽。他笑起来,轻轻地——他从来不是一个激烈的人——在《蒙娜丽莎》上画了胡子。我们糊涂,还以为这一手既轻巧又来事,都跟着学。这太危险了!你穿透过这团错综复杂的人为体系了吗?你像脱一件脏衣服似的把它脱下了吗?如果你没有,就趁早住手,不然,你会显得不光要名,还想不付出劳动就得名得利,多贪呐。 杜尚是最难学的,这完全是一个向内的过程,你要放弃许多东西,然后转过身来,面对你自己。你要练就一副眼光,穿过层层叠叠社会的、观念的、自我的衣服,看清你自己,看清那个叫生命的东西。不然,你做的一切都是白搭——有时比“白搭”更坏,你把水搅浑了! 只要还是站在人为的体系里看艺术,即使一个艺术家“把自己的才气发挥到底,要跟别人不一样,发挥到淋漓尽致,要精进,要配合社会变迁的节奏,硬碰硬地求精进”,他也决不可能成为“文化活动中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不在这里,它躲在人为体系之外,它在那个本来的样子里。它其实离我们不远,总在那儿呆着,可我们总看不见它。杜尚是一扇朝它打开的门。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问题在于,我看到了这么多,并不等于我做到了这么多。我的思想走在我的自我前面。那个自我看上去远不如思想活泼矫健,清新可喜,甚至还有几分迟钝笨重,阴郁愚鲁,但它沉着地盯着那个欢快前行的思想,一点儿也不自惭形秽。它拿得准,它比那个“小家伙”要有力量得多。 它真有眼力,情况的确如此。 近两年我开始在想,凭什么总抱着杜尚不放?这些年下来,我为杜尚做了点事,杜尚也对我做了点事,现在,咱俩谁都不欠着谁了。就此分手,又体面又合适。再说,我压根儿不喜欢自己总跟人跑,杜尚难道比我多长了个脑袋吗?说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好画家,他从来不是。他早年留下的习作,每个艺术学校的学生都画得出。他那张著名的《下楼的裸女》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他创作那张画时的1912年,表现运动的观念早已正式提出,而且成为意大利的一个响当当的流派——未来派(1910年);而他表现运动的手法——分解形体——也是立体主义提供给他的,又不是他自己发明的。他为这张画走红,简直莫名其妙。他那点艺术上的小试验其实不值多少钱,有太多的画家比他做得多,做得好。没有他,现代艺术的进程——仅就风格的发展而言——完全毫发无损。就算他那些反艺术的思想珍贵,现在也是尽人皆知,个个都拿来武装到牙齿。没有他,我自己就不能游到岸上去?岸已经是看得见的了。现在我可以撇开他,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我还真这么干了,我开始涂抹一些其他文字,有那么一篇两篇的,还颇能骗人,赚到一点读者的眼泪。我想:“有门!甩开膀子干吧。在艺术上我是熬不出来了,地盘全叫杜尚占了——他可够狠的。可是东边不亮西边亮,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现在,我坐在美国加州某个小城的一栋房子里,跟前是一张书桌。我们的小街静极了,男人们全出门上班,孩子们都叫学校给圈着,女人们被永无尽头的家务事拴在自家的房顶底下。加州的阳光真是灿烂美好,把窗外的一棵柏树、一大丛袅娜的夜来香照耀得熠熠生辉……一切是那么静谧和美,可我忧心忡忡地交握着自己的两只手,对着一杯渐渐冷下来的茶,由衷觉得,在平静如水的生活里危机四伏。往往只消一个念头,就足以荼毒我们不长的人生。这还不是说那些要去杀人偷盗的坏念头,偏偏还是些“好”念头,就比如说想做一个作家的念头。 这个念头让那些我在艺术里批判的一切重新回来了。它们笑容满面,对我完全不计前嫌,它们知道我舍不下这些老朋友。你说,人心究竟是一个什么?它到底能为你储藏多少脏东西?我对此感到惊奇、困惑,而且束手无策。我害怕着自己,可同时却有几分佩服着自己。在艺术界,我大刀阔斧,拿一把借来的扫帚清除了许多垃圾,可是在自己的内心,所有的垃圾原封不动,甚至被打包储存,拉栓上锁。这一切干得多么漂亮,而且神鬼不知。我走在人前,边缘整齐,表情明确。 看来,就目前而言,靠了自己,我还是游不到岸上去。杜尚来过了,又走了。他一走,我被留在了原来的地方,还是那个过去的自己,还是那个有欲望的、一心要了不起的俗物,在艺术界扮演一副超脱的嘴脸,可是跑到另一个地方去故伎重演。我瞧不起这个自己,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彻底消灭了,让那个自我死得透透的。我站起来,不知所措地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一圈都是书,可没有一本是我想读的,它们肯定帮不了我。 我只好再翻开那本薄薄的《杜尚访谈录》,头埋了下去,又一次读到:“我反对所有的这些……一种小心翼翼的盘算,一堆非常逻辑化的原因:我是该选择绘画,还是选择别的?”“我喜欢活着,呼吸,甚于喜欢工作。我不觉得我做的东西可以在将来对社会有什么重要意义。因此,如果你愿意,我的艺术就是某种生活: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一个不露痕迹的作品,那既不诉诸视觉,也不诉诸大脑。那是一种持续的快乐。” 我被这些已经读过的话再次感动得眼眶湿润,并且在下面重重地划了线。 |
随便看 |
|
霍普软件下载网电子书栏目提供海量电子书在线免费阅读及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