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草原在这里扭曲得很厉害,仿佛一张牛皮放在火上被烧皱了一样。几头牛,在这扭曲得很厉害的一片草地的凹坡里吃草。放牛的,是一个瘦弱憔悴的女人。因为是夏日,凹坡里的牧草很丰美。几头牛吃草时,放牧的女人也没闲着,在捡牛粪,女人的皮袋里已经装了不少湿漉漉的牛粪团,可女人还在不停地捡,这样,女人的牛粪袋就变得很是沉重。
这时,遥远的安多部落王国王府方向的南天上,出现了一个蝇虫大的红点,红点像星光一样,很是耀眼和明亮。红点在天际上一点一点地洇大,及至后来,变成一片橘红色的云气,横渡中天,直朝北方的天际飘来。此时,夏日午后的太阳在西天上发出了万道金光,整个天宇被涂染得通明豁亮。
牧牛的女人由于将神思集中于捡牛粪,一点儿也没发现天色的变化。牧牛的女人沐浴在太阳的金光里,觉得舒畅无比。渐渐地,一阵困意袭来,牧牛的女人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身子一软,倒在草地上睡了过去。梦中的牧牛女人,看见一个壮硕的光身子的男人从远处的高山顶上飞跑下来,将她重重地压在了身下。光身子的男人勇猛无比,牧牛女人幸福地瘫软成了一堆泥。天做房,地做床,光身子的男人和牧牛女人在空旷的野地里恣意交欢。
天空依旧红亮着,天人合一的男女,就在这色彩艳丽的光亮沐浴下,将激情发挥到了一个又一个极致。就在光身子的男人退出牧牛女人的身子的一瞬间,天际上那照彻整个天宇的橘红色的云气仿佛等待已久,突然闪电般地汇聚一处,变成一只如蝇虫般的虹影,进入牧牛女人的阴门里不见了。那片闹腾了半个时辰的来自安多部落王国王府方向的橘红色的云气,终于找到了它最终的归宿,完成了它所负有的历史使命。
牧牛女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仿佛睡醒了一般从梦境回到了现实,回味梦中发生的事情,一切却是历历在目。牧牛女人感觉到了下身潮湿的隐痛,她觉得有点奇怪,作为女人,这不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她怎么会感觉到疼痛呢?况且她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牧牛女人对刚才梦境里发生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她竞在大白天的梦境里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真真实实地完成了一次酣畅淋漓的交欢。
日子过去了一年。
一年后的夏日的一天,牧牛女人依旧在那片扭曲得很厉害的草地的凹坡里牧牛,又在捡牛粪,女人的牛粪袋里已经捡了不少湿漉漉的牛粪团,可牧牛女人还在不停地捡。和一年前不同的是,这时候的牧牛女人已经是个身子很重的孕妇了,她已经怀了整整一年了。
太阳西斜时,牧牛女人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烈的腹痛。于是,牧牛女人的身子就软了,抱着硕大的肚子倒在了草地上。牧牛女人要生了,可一时又生不出来。于是牧牛女人就嚎声如杀地在草地上打滚儿。牧牛女人疼急了,就骂:日你先人,我这也不是第一次,今天咋就这么难,生王生佛怕也没这么折磨人的。牧牛女人刚骂完,就听到了传自下身的一声腹腔破裂般的巨大声响,响声过后,牧牛女人像尿一泡肥尿一样地尿出了一个粉嘟嘟的男婴。婴儿刚一出世,先是睁着眼久久地看了她半天,打了一个似是累极了的长长的哈欠后,闭上眼睛睡着了。牧牛女人觉得奇怪,这孩子咋这样老实?她都生过六个了,一个个又哭又闹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次的这个咋有点小一样?
这时,天空灰蒙蒙的,已经罩上了一层沉沉的暮色。牧牛女人看了看天色,觉得该是收牧的时候了,就从地上坐起来,撩开被血水打湿了的袍襟,从草丛里抱起初生的婴儿,亲了亲后,用牙齿咬断脐带,将婴儿揣进怀里,然后背起沉沉的牛粪袋,赶着牛群朝家里走去。
这是关于一个人的出生史。
二 按安多部落王国的规矩,历世部落王像佛一样地实行转世制度,而这安多部落王国已经有了六世的漫长历史。安多部落王国部落王的转世,模仿了活佛转世抑或受了其很深的影响。
数百年前,一个叫查朗的勇猛无比的部落王族族长,经过千百次的征战和搏杀,终于打败了割据一方的诸多部族,统一了地域辽阔的千里安多草原,建立了强大的安多部落王国。安多部落王国建立后,查朗不幸染病身亡。部落王国的贵族为追念查朗的功绩,经再三协商,从一座远地的寺院里请回来了出家做高僧的查朗的兄弟朗玛,朗玛于是还俗做了安多部落王国的第一世部落王。
朗玛执政三十八载,于七十六岁薨逝。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