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招生问题，因为这个大学是九所大学合并起来是的，有本科也有专科，要统统作为中大的学生，就有一个在统一标准下的甄别问题，最初的招生工作就只好围绕甄别九校的学生为中心展开。对东南大学、上海商大、河海工大等七所院校的学生，经审查合格者，一律入学试读一学期，再行甄别，合格者即为中大学生。而对江苏医大、南京农校的学生则区别区别对待。至于各校啄有的特别生和附读生，则要补行入学考试。这样一来，一部分学生就不能升人中大了，思想情绪低落，致使一些学生失学在外，社会上对此自然有些不满的反映。这就需要制定出相对机动灵活的政策，随时调整工作方针，既要保证学校的生员质量，又要能息事宁人。这年9月1日由于战事，交通中断，该月没能上课，到10月7日才补行了开学典礼。
接着又发生了部队强占学校房子的事情，张乃燕亲自写信给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告状，要求即日将校舍发还学校。
不久，围绕这所大学的校名问题，又有好几个月不得安宁，学生们一会儿游行，一会儿罢课，竟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学潮，也令张乃燕非常头痛。
实事求是地说，国立第四中山大学这个校名是有些先天不足的，因为中山大学不止一处，不是教育圈内的人就很容易弄混，况且还有建设更多的中山大学的动议，如果增至二三十所中山大学，那就不知会出现何种混乱状况。于是在1928年2月 19日，大学院(相当于教育部)大学委员会通过了更改校名的决定，并发布了165号训令，要求第四中山大学依令更名为“江苏苏大学”。
这项决定显然缺乏群众基础，即刻引起了师生们的：不满，学生们尤其激动，立即成立了“国立第四中山大学改定校名请愿代表团”，代表们慷慨陈辞，上书大学院，认为江苏大学这个校名，“既不足以冠全国中心之学府，又不足以树首都声教之规模”，并详细陈述了改名江苏大学的四点失当之处，如：会使全国学术失其中心，不利于学校的发展等等。学生们还自说自划，恳请大学院收回成命，改国立第四中山大学校名为“国立南京大学”，接着又历数了改名南京大学的几条好处，硬要叫大学院听他们的……
可是大学院怎么能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呢?何况还有一个政府机构的面子问题，一时是放不下这个架子的，于是再次一发令，依旧是要改成江苏大学。学生们得悉后，群情哗然，尤其令学生们不能接受的是，大学院又作出决定：大学区大学均不必加“国立”二字，原国立第四中山大学只称“江苏大学”就行了。这样更是火上浇油，学生们在体育馆召开大会，一致反对改名“江苏大学”。这回君子们不仅是动口，而且要动手了。他们一起涌向学校大门口，居然把“江苏大学”的牌子拿了下来，一路游行，抬到大学院去“奉还”，以示抗议，宣称在达到目的之前，仍用国立第四中山大学的校名。这就非常叫真地跟大学院唱起了对台戏。
问题是，张乃燕这位校长大人是位准学者．他没想到情况会弄到如此麻烦的程度，简直无法收拾，学生们动辄汹涌如潮水。面对学生们的组团、摘牌、集会、游行、抗议，他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或许他受西方民主的思想影响较为多，根本不情愿前去制止学生，愿意听听学生们的意见。眼前国民政府里的一些有脸右面的观园，如胡适、傅斯年等人，当年在五四运动时期，不都是学生运动的领袖吗？学生运动不是天然合理吗？P93——P94
张乃燕这个名字于我原本并不陌生，他是民国元老张静江的侄子，南京中央大学的首任校长，还当过一任中国驻比利时公使。几年前我在撰写《张静江、张石铭家族》时就有他一章，标题是：教育家、外交家、书画家张乃燕。
但是，那时候对他老人家的了解还是非常有限的，主要因为第一手资料不足。他在南浔张家东号尊德堂中是长房长孙，而与我常有联系的张乃乾先生是他们一支中最小的孙子，年龄与之相差四十年，谈起当年的这位老大哥自然语焉不详。他的妹妹张乃庄女士(上海滩顶级的内科专家乐文照先生的夫人)倒是见过一面，可惜那时她已经年近百岁，一口标准的南浔家乡话，嗓音虽清亮，但非常难懂，所讲的内容对我来说大半云里雾里，自然是浪费了不少。当我指望第二次上门时，得到的消息却是，老人在一百岁生日之后，已经安然仙去……
那时想得挺简单，既然张乃燕创办了中央大学，同时还主持了多年地方教育事业，那冠他一个教育家就是了。有关这方面的情况，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校史中提供了很多材料，不会有错。至于书画家，他的孙子张文嘉处有不少他的画件， 《中国美术年鉴》上也有记载．自然也不会有错。但是关于他的外交生涯以及其他方面的情况，尤其对他的性格特征，真的是心里空空，毫无把握的。
自然，《张静江、张石铭家族》一书出版后，张乃燕的孙子张文嘉先生感到不甚满足，认为书中把他的祖父“淡化”了些，没有写出他的真实面目，甚至提出，请我执笔专写一本《张乃燕传》，因为2008年是他祖父张乃燕逝世五十周年。这年头真正的孝子贤孙并不很多，有感于张文嘉的一番孝心，几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之后，我开始尝试着寻找新的材料。
直到现在我还在纳闷，真的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一旦我认真起来的时候，运气也就跟着来了——张乃燕的原始资料一下子“蹦”出来许多，这令我顿时心跳加快——他有一部长达三十万字的手稿《使西历聘纪详》(六册)，静静地躺在上海图书馆的古籍书库里；他父亲张弁群的故事，载入了一个著名的传教士柏乐文的六十寿庆纪念册，里面甚至还附有他父亲张弁群的一篇文章，这大概是老人家存世的唯一一篇文章。这本纪念册存放在苏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档案室里(该院办公室主任和档案室工作人员极其热情，任你全部拍照，任你全部复印，鼓励你充分利用他们的资料，不收取分文资料费。
还有，美国的胡大年先生撰写的《爱因斯坦在中国》一书的中文版由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了。胡先生在序言里告诉我们一个过去一直被搞错的事实：l922年11月爱因斯坦夫妇来沪时，其中一位参与接待者，不是大名鼎鼎的张君励，而是如今已经鲜为人知的张君谋(即张乃燕)，且有当时的合影照片为证。另外，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申报》上，也发现了大量有关张乃燕在中央大学当校长时的演讲、资料和其他信息。
一页一页地翻阅着这些七十多年前乃至一百多年前的资料，一步一步地追寻张乃燕那个时代留下的足迹，心灵就一寸一寸地被占领，被颠覆，被清洗。我相信任何一个只要亲眼目睹过这些资料的人，都会享有这种心境。写书的过程，有时就是客观的发现和主观的升华的过程，是一种愚塞和圣明对话的过程，有一种不可理喻的愉悦。
记得《档案春秋》杂志的副主编陆其国同志对我说过几句很有意味的话：“知道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会做事，但没想到他们做过这么多事!知道现在一些知识分子无耻，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无耻!”这时，那种不可理喻的愉悦，就大大超越了自我愉悦的范畴。电脑显示屏上的文字，渐渐显得凝重起来，甚至有了些使命感。
值得注意的是张乃燕数十年间对于战争问题的研究。他是一个化学博士，在留学期间亲身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从此“胸怀世界，放眼全球”，不仅写出了与他的化学专业有关的《欧战中的军用化学》等著作，还写出了《世界大战史》、《世界大战全史》、《罗马史》、《希腊吏》等“份儿外”的史学巨著。他在《使西历聘纪详》中记录他对德国克虏伯公司的考察过程，尤其令人拍案叫绝一一他变着法儿的打探人家的实情，他在那时就已经预见到新的世界大战将会爆发，战争的罪魁祸首就是希特勒，并且预见到一旦新的世界大战爆发，波兰将是首先被蹂躏的一个国家!
《使西历聘纪详》这部书稿完成于1937年，原准备拿去出版，字号和图片都标好了，终因抗战爆发而未能出版。我突然忽发奇想，假如张乃燕的这部手稿当时能及时出版，假如西方人士及时地看到了这部书，假如他对西方形势和世界大战的预言得到了人们的重视……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呢?当然，历吏是不能假设的，历史似乎也是一种令人遗憾的艺术。
我就是在这种一惊一乍的发现中，完成了对张乃燕这样一个有丰富经历的民国知识分子的探索历程。我感慨良多，民国时代是一个多么丰富多彩的时代，民国人物又是些多么复杂多棱的人物，我们的研究工作，真的还差得远呢!
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朋友!
权当跋文。
宋路霞
2008年12月7日
我出生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最混乱的年头——1 96 6年，对我们南浔张家的历史发生兴趣大约是在七八十年代。一般生活在那个时代的年轻人，对于民族历史和家族历史并不很关心，因为十年浩劫中，意识形态领域的很多东西都被人为地歪曲了，变形了，所谓“知识越多越反动”。
而我却越来越醉心于中国历史，包括我们南浔张家一个半世纪以来的家族史，越来越想弄清楚我的祖父张乃燕(字君谋，1894—1958)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一个人。这首先要归功于我的父亲张泽琳(啄澄衷中学校长)，在我不很懂事的时候，就陆续地告诉我，我们的老家在上海西边的一片江南水乡，两个小时的车程即可到达，那里有我们的祖宅、祖坟；我的曾叔祖张静江是孙中山先生的密友，民国元老；曾祖张弁群也是老同盟会会员，一百年前就曾周游世界；我的祖父张乃燕曾任中国驻比利时公使、中央大学校长，写过很多著作，也曾周游世界……当时我就在想，周游世界是一种怎样的情况?他们看到了什么?带回来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周游世界?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文革”结束了。渐渐地，过去被歪曲了的历史重新又纠正过来。我父亲就带上我，与我的姑婆张乃庄(我祖父的妹妹、上海著名内科医生乐文照先生的夫人)常常到南浔去，与当时的镇党委书记朱倍得先生，讨论我们祖宅尊德堂的房子整修问题，还有在里面筹办张静江故居陈列馆等事宜。参与这一过程，我知道了更多的有关我们家族的故事，包括我的祖父张乃燕的事迹。然而，当尊德堂内张静江事迹图片展开幕之后，我发现其中主要内容是张静江的革命生涯和社会交往，而没有我祖父张乃燕的照片和事迹。这令我感到十分遗憾，同时萌发了一个心愿，我以后要为祖父出版一本书，让世人和族人重新认识他老人家。
2OO2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北京遇见胡星来先生，他是北京诚轩拍卖有限公司的顾问。他告诉我，拍卖会上有一柄王一亭赠子张石铭的成扇。经他指点，我买下此扇作为收藏家族书画历史的第一步。以后我开始注意寻觅和收藏流散在社会上、拍卖会有关的我们尊德堂的书画，特别是我祖父的书画。一旦有机会看到或打听到线索，总是想方设法买下来，如今已达一百五十多件。
有一天，我遇到钱币收藏家马传德先生，告诉我有位名叫宋路霞的作家正在写一本关于我们南浔张家的书，而且已经写了好几本十九至二十世纪中国豪门望族的著作，她在家族文化领域负有盛名。我便联系了宋老师，请她在完成手头的写作任务之后，与我一起写作关于我祖父的鲜为人知的故事。尽管宋老师案头的工作非常多，稿约应接下暇，她还是尽量安排时间着手此书的写作。宋老师认为，我祖父是个很有个性的知识分子，为中国的现代高等教育和世界定的研究作出了突出的贡献。
我和宋老师一起走访了许多我们张家的长辈和亲友，还曾去上海图书馆、上海档案馆、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上海社会科学院图书馆和卢湾区图书馆查阅档案文献资料，甚至到外地如南京大学、东南大学、苏州I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档案室、湖州市博物馆查阅资料，还去过有关地区的派出所和机关档案室，只要发现一点线索就穷追不舍，绝不马虎。经过多年的努力，这本书以翔实的资料和丰富的图片展示在世人面前，终于了却了我的一个心愿。
但愿这本书能对读者提供有用的信息、，如有不当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2010年11月
(作者是张乃燕之孙)
作者宋路霞潜心研究近代人物，成果丰硕。近年留枣南浔历走和文化，这本《民国才子张乃燕》综述张乃燕博士的一生，使读者们看到了一位正直、执着、以天下为己任的民国知识分子可敬可爱的形象，或也可以看出，地域的、家族的传统和文化，在一个人成长过程中所发生的巨大影响。
《民国才子张乃燕》资料翔实，文图并茂，脉络清晰，使张乃燕其人其事得以流传，使浔商现象和南浔历史文化广为人知。
宋路霞所著《民国才子张乃燕》所介绍的张乃燕博士是一位杰出的南浔代表，南浔张氏家族是近现代中国的一部传奇，张乃燕是这个传奇家族极具华彩的一章。张乃燕是著名的教育家、化学家、中央大学首任校长、也是一名外交官……不同的身份构成了丰富多彩的传奇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