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路上的恶魔
2月11日
我们昨天晚上在Drunken Admiral(醉上将)用餐。这家餐厅内部挂满了19世纪的绘画和版画真迹,甚至还有一副船的龙骨嵌在墙壁间,用以纪念这家餐厅名字的由来:一位喝醉的海军上将。周遭影像对我们诉说的,是这个岛屿大家都很陌生的某个侧面,多年来岛上居民只有原本是囚犯的男性,终日沉溺在酒精里,因为喝酒是他们唯一的嗜好。那时候当地人想尽了各种办法吸弓\英国、爱尔兰的年轻女性前来,宣传手法不乏欺骗或夸大。
后来真有女性前来,当时她们住宿的地点就是这里——我们用餐的地方。他们的后代子孙(就像餐厅里那些女孩子)看起来都很友善且喜爱运动。
餐厅送来了龙虾、章鱼,我们喝了当地最棒的啤酒:瀑布啤酒(Cascade)。
伊丽莎自立刻注意到啤酒瓶上的标志,那是两只袋虎——马斯塔尼亚岛上已经灭绝的老虎(其实是一种毛色类似老虎的袋狼科动物),是人类来到澳大利亚之前,大陆随处可见的巨型有袋类老虎。“最后一只马斯塔尼亚虎,”伊丽莎白告诉我们,“或应该说最后一只被拍摄到、记录到的塔斯马尼亚虎于1936年死于霍巴特动物园。”
“这种动物灭绝后,就变成了品牌商标。”扑克盯着自己的杯子看。
9:00
我们开着车,前往西北方的大型保护区,寻找地球上最古老的树木。马丁说有一种松树,叫做胡昂松(Huon pine),可以有千年寿命。不过国家公园外的景色也十分优美,有几处更是美不胜收。塔斯马尼亚岛和爱尔兰差不多大,很多地方也很相似。不过人口密度就不一样了,这里大约有50万居民,所有道路都铺了柏油,在平缓山丘、树林和牧草地之间连绵不绝。柏油路上常看到被汽车碾过的动物尸体,从尾巴可以猜出是负鼠(Opossum),还有塔斯马尼亚恶魔(袋獾)。
我们回想已经灭绝的塔斯马尼亚虎和昨天晚上喝的啤酒。生产瀑布啤酒的工厂成立于1824年,说不定上次小猎犬号之旅的时候我就喝过了,但那时候塔斯马尼亚虎还很多,啤酒瓶上可能还没有以它们的图案作为品牌商标。可想而知当局对于保护这个物种不怎么用心,事实上在19世纪末,政府还付酬金给那些交出塔斯马尼亚虎皮的人,因为根据农民的说法,它们会攻击牲畜。
如今塔斯马尼亚面临灭绝危机的是当地的恶魔。它们深受一种会传染的神秘肿瘤困扰,会导致面部受损。
“他们说塔斯马尼亚恶魔待在专属保护中心内比较安全,”伊丽莎白说,“我完全无法认同。”站在世界上最高的树下
中午12:00,我们迷路了,而且这是今天第三次了。路标会提醒你小心袋鼠、恶魔以及鸭嘴兽,偏偏就不告诉你地图上的那些城镇在哪里。我们的车还差点没油,万一刚好在森林里没油,我们就只好待在车上,或像扑克说的,躲进空树干里过夜了。 我们终于来到斯蒂克斯河谷和大树保护区。我们原本火气很大,但当我们踏上通往巨人谷的小径时,立刻发现自己即将进入一个奇妙的地方。那些至少有2000年寿命的巨大树木,因为自然因素死亡,横躺在地形成的树木坟场有一种神奇魔力,它们的高龄可以从令人眼花缭乱的树干年轮窥知。之后我们进入真正的林地,那里巍然耸立着高度至少100米的王桉(Eucalyptus regnans),是世界上最高大的树种之一,仅次于美国巨杉(Giant sequoia)。
这时候太阳攀上最高的树梢,照亮了矮树丛里的巨型蕨类、苔藓和地衣。
“我的心在哭泣,”马丁抱怨说,“想到为了兴建船只、作为蒸汽机的燃料,这些有千年历史的植物在短短数十年间居然被砍伐殆尽。”
他说的没错。需要好几个世纪的时间,才能重建一座这样的森林。
冰天雪地遗迹
詹想不通。“冰川以前延续到这里,到澳大利亚南部?感觉一点都不像。”
但事实确实如此。以前地球南端的永恒冰川覆盖着这片山脉,—万年前,我们眼前的圣克莱尔湖(Lake Saint Clair)的一部分被冰舌所盘踞,那样的景色跟我们在巴塔哥尼亚看到的小冰山漂浮在湖面上的画面大同小异。现在是夏天,植物生长茂盛,艳阳逼得我们低头,在脸上涂防晒霜。这个湖深200米,湖畔的石头上留下了冰川曾经造访过的痕迹。我看到了典型的被冰川搬运、堆积的巨砾,地质学家称之为冰碛石。
但詹仍然半信半疑。他一心认为澳大利亚属于热带沙漠气候,不太能接受澳大利亚南方有如此温和舒适的天气,更别说还曾经有冰川经过了。
他背起背包,走上环湖小径,这条路长8公里。
进园区前我们看了相关要求:要在小径起点写下自己的名字,并说明打算走哪一条路,等到了小径出口还得签名,以确认已经安全离开。
“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伊丽莎白说,“但是天气骤变会让小径变成难以通行的小溪,偶尔会有人迷路,第二天才被寻获。”
“如果找得到的话。”扑克补了一句。
2月12日,8:00
我们来到皇后镇,住宿的旅馆素朴而古老,老板娘话不多。“所有费用必须预付。”她把房间及公共卫浴间的钥匙交给我们的时候说。这里很像是古老英国被移植到塔斯马尼亚岛上的感觉。墙上贴着一张茶叶广告,上面有一个农夫在跟袋鼠讲话,提醒我们身在何处。看过许多绿色山脉后,我们昨天晚上是经过一座黄色、多石的山谷后才抵达这里的,这有点意外。就连我们住宿的帝国旅馆也有些出人意表。不过这一切都有原因。在19世纪末,人们在皇后镇近郊发现了很大的铜矿因此这里逐渐成为富裕的采矿城镇。 问题是这一带全都受到了冶炼时排放的黑烟和熔渣的污染,周围的森林全被夷为平地,以作为采矿设备的燃料,土地不再受到保护,被雨水不断冲蚀……总而言之,那是一场生态浩劫。
“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发生过同样的事情,”马丁说,“只不过这里似乎特别严重。”
离开皇后镇的时候,伊丽莎白看到植物正逐渐将采矿设备覆盖,“需要一点时间,只要不再被打扰,大自然还是会回来的。”
“目前来这里的只有游客,”扑克说,“他们绝对比矿工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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