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墩那些女人家差不多都是异口同声地说朗堡的班奈特夫妇真是好命,五个女儿倒有四个嫁得风风光光。梅里墩是赫福德郡上的小市镇,并非旅游胜地,镇上既没有美丽的风景,也没有辉煌的历史,就只尼德斐庄园一栋豪宅,外观虽然壮观,却未见名列本郡知名建筑。再说镇上那个大礼堂,虽然定期举办舞会,却不曾请剧团来演戏,镇民的娱乐大多在自家打发,或者请吃饭,或者打打牌,来来去去不过就这几
家,全靠八卦消磨无聊时光。
一家有五个待嫁闺中的女儿,自然要引来邻舍同情,尤其郡上没有其他娱乐,班奈特家的处境又格外不幸。班奈特先生没有子嗣,朗堡只得由堂侄柯林斯牧师继承,说到这位柯林斯牧师,班奈特太太老爱大声埋怨,说届时老爷的身子还没冷,恐怕柯林斯先生就要把她和五个丫头撵出去。不过凭良心讲,柯林斯先生也不是没有出力挽救过。虽说麻烦归麻烦,但柯林斯先生还是征得威重如山的女施主狄堡夫人首肯,离开肯特郡汉斯佛区的牧师公馆,风尘仆仆来到朗堡,一心想大发慈悲,从班奈特家五姐妹中物色太太。他有这份心,班奈特太太当然高兴,但不忘出言提醒,说大丫头就快有人家了;二小姐伊丽莎白的姿色仅次于长姐,自然雀屏中选,只可怜柯林斯先生碰了一鼻子灰,不得不找人取暖,转而向伊丽莎白的闺中密友夏洛特??卢卡斯求爱,这位卢家大小姐也欣然接受;事到如今,班奈特太太和五位小姐意料中的事终于变成定局,左邻右舍都等着看好戏,只要班奈特先生一死,柯林斯先生就会把庄上的农舍空出来,安排班奈特太太和五位堂妹住进去,从此以讲道为灵粮,以剩菜为食粮,偶尔吃到野味或咸肉,就算是丰盛了。
可是这样的好福气,班奈特一家却没能消受。一七九九年,班奈特太太好生得意,五个女儿倒嫁了四个。凭良心讲,最小的女儿丽迪亚嫁得不怎么体面,年方十六,便和驻扎镇上的民兵团中尉乔治??韦翰私奔。大家都以为,像这般离经叛道,下场活该凄凉,不但要遭韦翰抛弃,还要给逐出家门、饱受社会排挤,最后会堕落到什么地步,小姐太太可不敢说,只怕脏了自己的嘴。不过,丽迪亚终究是嫁给韦翰了,这消息最初是威廉??顾尔丁带回镇上的,他骑马经过班家的四轮大马车,新嫁娘正把手搁在车窗上,秀出婚戒让他瞧个仔细;菲利普姨母则孜孜不倦地逢人就把外甥女私奔一事添油加醋地混说一番。她说两口子原本要直奔苏格兰边境的,然后私奔到小镇格雷纳格林,不料半途在伦敦耽搁,把婚事说与韦翰的教母知晓,可不巧班奈特先生也到伦敦寻女,两口子便听从父亲建议,在伦敦结婚了事。尽管没人把她的混话当真,可是编派得实在巧妙,不如也就做个样子,姑且相信罢了。至于乔治??韦翰,自然别想再踏进梅里墩一步,省得他占店家便宜、吃女仆豆腐。不过,要是韦翰太太不幸回到镇上,众人倒愿意宽待她,一如她当小姐时那样。 镇民议论纷纷,不知这婚是怎么结成的。班奈特先生名下的产业,每年利钱不过两千镑。众人以为,韦翰先生没有个五百镑的嫁妆,并替他还清在梅里墩等地亏欠的款子,这桩婚事他绝计不肯。这钱最后必定是葛汀纳先生拿出来的,他是班奈特太太的弟弟,为人素来以热心闻名,不过葛汀纳先生还有一家子要养,迟早要向班奈特先生讨款子。这一来卢家庄可焦虑了,女婿将来可是要继承班府产业的,只怕班奈特先生卖地折现,将来落入女婿名下的岂不要减少?不过朗堡的树一棵也没砍,班家老爷的地一寸也没卖,府上的家仆也未见遣散,那屠户也照例每周给班奈特太太送肉,于是众人又想,这下卢家大小姐和夫婿柯林斯先生也甭操心了,等到班奈特先生依礼下葬,朗堡的产业定能分毫不差地交到柯林斯先生手上。
紧接在丽迪亚的婚礼之后,班家大小姐和尼德斐庄园的宾利先生也订了婚,不过这桩婚事与前一桩可不同,众人都点头称许,早料到这对有情人会终成眷属。那次舞会两人初次相遇,宾利先生对珍的爱慕便表露无遗。班家大小姐美丽温柔,天真无邪,相信人性本善,从不道人长短,真是人见人爱。班家才刚传出大小姐的消息,几天后,镇上便沸沸扬扬,传说班奈特太太钓到了更大的金龟婿,乍听之下简直难以相信,听说班家二小姐伊丽莎白要嫁给庞百利庄园的主人达西先生!这庞百利庄园可是德贝郡数一数二的豪宅,再说达西先生的身价,据传每年光利钱就有一万英镑。
全梅里墩谁不知道莉西小姐讨厌达西先生!其实何止她,想当时达西先生、宾利先生和宾利姐妹首次出席梅里墩舞会,在场的先生小姐莫不恨他恨得牙痒痒。他在舞会上目中无人、睥睨全场,宾利先生邀他跳舞他也不理,挑明了说全场没人配做他的舞伴。卢卡斯爵士引介伊丽莎白给达西先生认识,他也不邀人家共舞,还跟宾利先生咬耳朵,说她不够漂亮,实在提不起劲。事后大家理所当然以为,嫁给达西先生绝对不会幸福,诚如卢家二小姐玛利亚所言:“谁想婚后每顿早饭都要看人脸色啊?”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