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天使,他们彼此使用天使的语言进行交谈(难道他们还能用其他的语言?),他们俩化身为年轻男子,其中一位叫勃拉日,另一位的名字是卡博尔,不过所有的人,包括上帝在内,都管卡博尔叫裘裘。
“裘裘,你最好下去调查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看看这帮家伙究竟在打着上帝的旗号干些什么勾当……要当机立断,沉稳机警,而且还要小心谨慎,你知道应该怎么办……自由意志,加上深思熟虑,还有那一大套老生常谈。你带一个人去吧……两个人搭伴总比一个人要好。”
“要他当证人吗?”
“现在你存心跟我抬杠是不是,裘裘?你这个调皮鬼,我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不要跟我耍心眼儿,也别跟我说这么多废话。用不着你刨根问底。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你别想逼我怎么样,你听明白没有?”
上帝的话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吃惊,从来不会搅乱世界万物的安宁,他的话,就连粒尘埃都沾不上,要知道,天使不会讲上帝的语言,他们只会讲级别较低的人类的语言、动物的语言、植物的语言、水晶的语言、分子的语言、原子的语言——但是给我闭嘴!你究竟想要知道些什么?你不能把世界分解为更加微小的元素,我们由于能量而剧烈膨胀,在这里局部并不见得就小于整体,这是宇宙之舞,虚无与形状的崭新关系,哎呀,对了,这还跟时间与空间有关,我们所讲的并不是存在与行动本身,而是关于存在与行动的趋势,世界的前后首尾互相连接,浑然一体,屁股的位置就是脑袋,反过来也一样;即使上帝蜷在众轻子的荣耀之中,蹲在原子核的中央,恐怕也不会让谁吃惊——也就是说,天使们还会说希腊语,当然还通晓军事密码,由此推测,他们还懂一点有限代数,正因如此,上帝被迫使用天使的语言与天使讲话。
现在我忽然想起来了,上帝只能用自己的语言跟自己讲话,因为没有谁能在上帝之上,如果真有,那么那个人将会成为上帝,或许直到现在,这件事都是如此滑稽。所以说,上帝的语言是自恋的语言(这是一种沉默的语言,嘘,切莫声张)。这样挺好,否则我们会遇到很大的麻烦,假如上帝不爱自己的话,他必定会想出招数,让我们也丧失相互同情的理由。我们,作为上帝的孩子,我们将会继续相互报复;不然的话,一切都将在眨眼之间,在优雅而悚然的短暂一瞬化为灰烟。在我看来,上帝(“就像海洋一样”)有着史诗般的禀性。
在问世于公元3世纪的多部《次经》里,都不遗余力、耸人听闻地描绘了天使的语言,尤其是对令人震惊的大天使米迦勒和弑兄的塞斯的残忍天性与拙劣手段大加渲染(“他们只难过了几天,等等”),最完整的记述见于希尔德斯海姆市G.奥姆斯出版社1966年再版的《启示录·次经》的第24—33页。巴特不无讥讽地注释说:“仿佛维特根斯坦在濒死的病榻上返回到逻辑哲学的命题。我的朋友们,天使的语言并不是什么胜利者的语言。”
我们有理由举一反三。
街上的人们交头接耳地悄声闲谈。“他们是谁?”“他们来找谁?”“也许他们是冲我来的?”情况总是这样发生,无辜代替现实,隐伏的敌意代替无辜,恐惧代替敌意。然而,人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恐惧里,停在那里的汽车在停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开走了,于是无辜重又代替了恐惧。无产阶级专政后期的温和变种。
坐在挂着A1(政府的)车牌的“拉达”轿车里的那两个寡言少语的年轻男子,起初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在城市的这个角落里,至今保存的与其说是痕迹或碎片,不如说是阴影……实际也不是保存下来的,只不过是将记忆投在坐落在那儿的乡镇村庄,而后溶解到那个世纪二十年代末的大都市里。
P21-23
艾斯特哈兹·彼得是我们时代zui有趣、zui具原创性的作家。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艾斯特哈兹的作品十分跳跃,而且旁征博引,善用俚语……,他的语言极为生动活泼,犹如电流一般。
——约翰·厄普代克
凭借艾斯特哈兹·彼得的小说,匈牙利文学终于成熟并拥有了自己的大师。
——纳道什·彼得
艾斯特哈兹·彼得用一部异想天开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小说向著名的捷克作家赫拉巴尔致敬,这部小说将极为严肃的思考融入在华丽的文体和富于才智的激情中。
——《科克斯书评》
他的世界是语词的烟火,其故事往往就是语言本身,他作为一个文体家更甚于作为一个故事叙述者,他的小说通过在不同的视角和语气之间不断切换来推进,而不是通过情节,他精于用典和戏谑,……堪称匈牙利的文学先锋。
——《泰晤士报》
“在一定的层次之上,我们不会沉陷到一定的层次之下”
——匈牙利作家艾斯特哈兹·彼得及其作品
……所有的一切,都要他来记忆,还有所有的人,
他母亲的记忆,成为他的,不管他愿不愿意,
他父亲的记忆,成为他的,
他邻居的记忆,成为他的,
义务警察的记忆,也成为了他的,
所有的一切……
——《赫拉巴尔之书》
对我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家族的历史。
——《哈恩一哈恩女伯爵的一瞥》
一、他背负着帝国的沉重记忆
“从2016年7月14日开始,我们生活在艾斯特哈兹身后的世界状态下。后艾斯特哈兹文学时期开始了。”这是著名文学评论家卡洛伊·乔巴在艾斯特哈兹·彼得去世后写下的一句话,足以看出艾斯特哈兹·彼得在匈牙利文学生活中的重要地位。他不仅是一位伟大的作家,还是匈牙利民族的一个重要人物,因为他身上载负着家族、民族的沉重记忆,因为他用笔记下了缄默的过去。只要他活着,历史就会在黑暗中被一束光照着,微暗的火,容不得谎言。
“我们家族的姓氏取自‘长庚星’,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家姓,在11世纪的公文和档案记录里,只写公务员的教名,极少提到家姓,如果没有家姓,也就没有家族。(家庭是彼此具有亲缘关系、来自同一血缘、拥有共同历史并继续凝聚在一起的个体的集合。尊崇祖先,尊重他们的记忆,这是家族之爱的根基,同时也是爱国主义的根基。因此,忘记自己的过去、不尊重祖先记忆的家族,等于斩断了民族生命之树的一条根……)”作家在《和谐的天堂》中这样记述。艾斯特哈兹家族第一位有据可查的祖先,是12世纪末在匈牙利宫廷担任公证官的莫库德(Mokud)。从那时算起,在后来的七百多年间,这个家族始终未离朝廷左右,特别是在16世纪后,这颗星越来越明亮,逐渐成为启明星,逐渐进入中欧诸国的政治、军事与宗教核心,世世代代的艾斯特哈兹们既是匈牙利历史的参与者,也是缔造者。“自从获得了名誉和地位,家族分成了两个分支。一支是族人众多的公爵家族,另一支是子孙繁盛的伯爵家族……”作家本人,是伯爵家族的后裔。
艾斯特哈兹·彼得的祖先,有的当过大臣、将军或总司令,有的任过州长、主教和大主教,还有两人出任过总理。家族历史中第一位重要成员是艾斯特哈兹·费伦茨(Esterhazv Ferenc,1533—1604),曾任波若尼州的副州长,他的十个孩子之一艾斯特哈兹·米克洛什(Esterhazv Miklos,1583—1645)于1613年获赐男爵头衔,1626年获赐伯爵头衔,权倾朝野,地位仅次于马伽什二世国王。从那时开始,艾斯特哈兹家族的命运与本民族的命运息息相关,在这个家族里,有与奥斯曼土耳其侵略者浴血奋战的大将军艾斯特哈兹·帕尔(Esterhazy Pal,1635—1713),他亲自参加了解放维也纳(1683年)和布达(1686年)等重要战役,于1681年被选为“纳多尔”,是忠诚于哈布斯堡王朝的家族成员:也有为民族独立而战、反抗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民族英雄,最知名的是艾斯特哈兹-安陶(Esterhazy Antal,1676—1722)将军,后来被流放到土耳其的泰基尔达市,客死异乡。
……
“关于我自己,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既没有猎杀过大象,也没有当过密探,更没有做过约翰’肯尼迪的情人(这句话我像是从哪里引用的,只是我忘记了原话的出处。所以亲爱的读者,假如你在我的书里找到某句让你格外喜欢,听起来显得很美很智慧很深邃的话,那么最简单的办法是,你把它看作我是从某人嘴里引用的箴言,比方说,从托马斯·曼那儿,或从《论语》里。)”在这一页半的文字里,有一半是既礼貌又聪明的亲热调侃,语气上甚至有些“讨好”之嫌。
事后,有一次我们在一起聊天,他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了一句实话。他说,虽然他的书已被翻成许多种语言,但是把欧洲的所有语言加到一起,也抵不上翻译成中文这么令他兴奋,因为对他来说,翻译成西班牙语还是葡萄牙语,感觉上并没有多大区别,但是中国则是另一个世界。我把他的书翻译成中文,就像送他上了一次月球。他说这话时,我联想到他写的那篇序,我明白了他文中的谨慎和谦恭并不是装的,对于中国读者,他的确怀有“讨好”之意。
自从得知他患有不治之症,我尽可能地加快了翻译速度,希望能让他尽快看到这部书的中文版,并且,在我不久前出版的我自己写的长篇小说《纸鱼缸》里,将他和他父亲的一段故事作为原型写进了书中的角色里。我承认,在文学上,我把艾斯特哈兹视为自己效仿的榜样之一,因此,从某种角度讲,艾斯特哈兹的死,我也把它视为自己的死亡。
“我们过分严肃地看待不严肃的事。”这是艾斯特哈兹在2000年写的一篇文章里说过的话。我想,我们现在做了一件与之相反的事,过分不严肃地看到了严肃。我们过分相信承诺的力量,忽视了死神追赶的速度。不过,也正是由于这个承诺还没有兑现,此时此刻,我有理由不相信这是绝对的事实,即便已经被死神超过。
人死了,承诺还在,应验了他说过的另一句话:“我们这样死去,就像我们活着。——当我们抵达智慧的时候,是生命的终结。”
“在一定的层次之上,我们不会沉陷到一定的层次之下。”这是匈牙利媒体引用他最多的一句话。感谢艾斯特哈兹,带着我们一起抵达了智慧,并帮助我们,不沉陷到一定的层次之下。 余泽民
2016年11月22日
于布达佩斯
亲爱的中国读者:
我想,我说“我们彼此陌生”并不夸张,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当然,如果你读过《一个女人》,也许对我有一点了解)。陌生意味着充满希望,在我们之间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不过我忍不住想告诉你,对你我只有一个希望:不仅希望你能够成为读者,而且希望你能成为我的读者。(之后,你当然可以读其他的书——我并不是那类爱吃醋的人……)
这本书写于1988至1989年,当时的东欧正酝酿着剧变,冷战时期的政治体制濒临结束,一个新的体制将要开始——直到现在我们都不能准确地知道这个新体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管怎么说,从社会角度讲,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期,这种希望不仅洋溢在人们脸上,也浸润到了这本书里。我可以向你承诺,你将读到的是一部情节跌宕曲折的小说,有着犯罪小说的悬疑,一波三折,扣人心弦。
比方说,你可以在这部小说里知道上帝会不会吹萨克斯。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上帝不会。所以他才叫查理·派克到天上教他。结果令人沮丧,我们发现上帝缺少音乐天赋,死活学不会吹萨克斯。这部小说里还写了天使,他们疲惫不堪地守在主人公的家门口,坐在一部旧“拉达”牌轿车里(这些轿车是我们从曾经的苏联那里得到的),也许,他们并不是天使,而是秘密警察。
小说主人公是一位作家的妻子(这位作家并不是我!!!),她叫安娜。亲爱的读者,我希望你会爱上她。她是一位泼辣的女性,会用口哨吹布鲁斯,臀部非常有型,用小说里的话讲:她的屁股可真漂亮。那位作家正在写一篇关于捷克作家赫拉巴尔的文章,与此同时,安娜偏巧爱上了赫拉巴尔。也就是说,这是一部爱情小说。另外,它还有一点家族小说的味道,与我后来所写的一部作品《和谐的天堂》机关暗连——那部书有着更加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的情节——我将在另一篇序里予以介绍,如果我们幸运的话,如果那部书能列入出版社的计划的话……
关于我自己,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既没有猎杀过大象,也没有当过密探,更没有做过约翰·肯尼迪的情人。(这句话我像是从哪里引用的,只是我忘了原话的出处。这种情况在我身上经常发生,所以亲爱的读者,假如你在我的书里找到某句让你格外喜欢,听起来显得很美很智慧很深邃的话,那么最简单的办法是,你把它看作是我从某人嘴里引用的箴言,比方说,从托马斯·曼那儿,或从《论语》里。)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坐在房间里,要么写作,要么阅读。年轻时我踢足球(很有夭赋),还在大学里学过数学(不太有天赋)。
还有什么该说的?
有一些非常令我敬重的作品已经先后被译成中文,或多或少地变成了伟大的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另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我非常爱的人。暂时我先说这么多吧。
我亲爱的中国读者,向你致意,向你问候,我希望我们会彼此喜欢。但我并不想继续缠着你,我知道,你现在想开始读书了。
艾斯特哈兹·彼得
艾斯特哈兹·彼得著的《赫拉巴尔之书(精)》讲的是:两名天使开着汽车走街串巷,剌耳的鸣笛声惊吓了周围的居民。他们奉上帝之命来到人问,只为一个叫安娜的女人。
安娜的丈夫是一位作家,正在写作关于捷克文学大师赫拉巴尔的书。他深陷瓶颈,无暇他顾,甚至不知道妻子怀孕了,而且有意放弃。安娜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爱好布鲁斯音乐。她爱上了赫拉巴尔——在心灵层面上,她不停地向赫拉巴尔倾诉,她躁动、直率、强大。
为了安娜,上帝决定向爵士乐大师查理·派克学习吹萨克斯。
上帝能成功吗?
艾斯特哈兹·彼得著的《赫拉巴尔之书(精)》是一部多视角交叉,想象新奇大胆,饶有趣味的小说。安娜是一个已有三个孩子的家庭主妇,如今有一次怀孕了,但她却不想再生孩子。安娜的丈夫是一个作家,目前正在研究捷克作家赫拉巴尔,而安娜也十分倾慕赫拉巴尔,她常常在内心和作家进行对话。上帝为了阻止安娜堕胎,派遣了两名天使,伪装成为警察,监视着安娜一家,最后,上帝竟然吹着萨克斯给热爱蓝调音乐的安娜听,希望她留住肚里的孩子。小说似乎是要告诉读者,生活要由人类自己来把握,即使是上帝也对此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