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可能会在某个小小的瞬间发生改变，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重大的变化，时钟的每一次滴答声都仿佛是命运之神在悄悄地对我们做出某种许诺或是警告。
当杀手说“你来得很早”时，蒂姆·卡里尔留意到百威时钟显示离整点还差五分钟，他凭着经验猜测道：“你也是。”
随着门轴的转动，门被打开了，而且再也不会合上。
“我不确定是否还要雇用你，”蒂姆说。
鲁尼将杀手点的啤酒端了过来，随后又到酒吧的另一头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桃花心木吧台在灯光下发出红色的反光，照在酒杯上，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仿佛玻璃酒杯里的酒也是红色的。
陌生人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端起酒杯喝了起来。他似乎很渴。
他放下酒杯，心平气和地说：“你不可能雇用我，因为我不会受雇于人。”
蒂姆想找个借口去趟洗手间。他可以在那儿用手机打电话报警。
但他又担心陌生人会对他的离开产生误解，以为可以拿起信封，转身离开。
带着信封去洗手间也不行，那个家伙会以为蒂姆想要到某个隐蔽的地方进行交易，他可能会跟过来。
“我不可能受人雇用，也不是沿街叫卖的小贩，”杀手说，“相反，是你在向我推销某种东西。”
“是吗?我向你推销什么?”
“一个想法。一个要通过某种……改变而使你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想法。”
蒂姆的脑海里浮现出照片上那个女人的脸。
他还不清楚自己该做出何种选择。他需要时间考虑，于是说道：“一般应当由卖方来定价，而现在却由你开出了价钱——两万块。”
“那不是价钱。它是一种捐赠。”
这种谈话似乎比酒Ⅱ巴里一般的闲聊更有意思，蒂姆找到了它的节奏。“因为这笔捐赠，我将获得你的……服务。”
“不。我没有什么服务可以提供。你将获得的是我的恩惠。”
“你的恩惠?”
“是的。一旦我接受了你所推销的想法，你的世界将会因为我的恩惠而发生巨大的改变。”
杀手的眼睛是普普通通的棕色，但看上去咄咄逼人。
当他在吧台前坐下来的时候，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表情僵硬而冷酷。但细细打量你会发现，他圆圆的下巴一侧有着一个酒窝，双颊光洁而红润。眼角没有笑纹，额头上也没有一丝皱纹。
他神情古怪、似笑非笑，仿佛正回忆起小时候某个自己喜爱的童话故事。这看上去像是他惯有的表情，仿佛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这并不是生意场上的交易，”他微笑着说，“是你先恳求我，而我来满足你的心愿。”
从他谈及自己工作时的措辞可以看出他在小心谨慎地避免自己受到牵连。说话时，他始终面带微笑，然而他那些文雅的委婉语听起来令人不安，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当蒂姆打开那个黄褐色信封时，杀手警告道：“别在这里。”
“冷静点，”蒂姆把照片从信封里抽了出来，折起后放进了自己的衬衫口袋，“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听你这么说，我很遗憾。我当时可是信得过你的。”
蒂姆将信封推到两人之间的空位置前，说：“这是我们谈好的价钱的一半。你什么都不用做，这就算是你的酬劳了。”
“我会做的很干净，不会牵连到你，”杀手说。
“我知道。你很专业。我确信在这一行里你是最好的。我只是不想再那样做而已。”
杀手微笑着，摇头说道：“你想那样做，对吗?”
“现在不想了。”
“你曾经想那样做。现在半道上又改变了主意，不想做了。一个男人可不应该这样。”
“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蒂姆说道。
“干这种事情，人们一般都是在事成之后才会想到要重新考虑。他们会有些后悔，这样只是为了良心上好受些。但他们最终会因为心中所想得以实现而感觉良好。一年之后，这只不过是个曾经发生的让人有些悲伤的小插曲罢了。”
杀手那双棕色的眼睛凝视着他，让人局促不安，但蒂姆不敢将目光移开。眼神游移不定可能会引起杀手的怀疑。
那双眼睛之所以显得如此咄咄逼人，一个很明显的原因是两个瞳孔出奇的大。眼球中间的黑色部分看上去和四周眼白的面积差不多。
酒吧这头的灯光变弱了些，但还算不上昏暗。那人的两个瞳孔似乎会在黑暗中变得越来越大。
他那双饥渴的眼睛散发出对光亮的贪婪，如同宇宙中恒星毁灭后形成的黑洞。P1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