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天来到孙家寨这座陌生的乡村,第一次见到付宏伟这个全村老人的“孝心儿子”和“失教孩子”们的“严慈父亲”,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无私奉献的义工们所组成的义务服务队伍,亲眼看到我们的义工边擀着饺子皮,边喜笑颜开的时候,亲眼看到成群结队的“空巢老人”们满含感激同聚“孝道大餐”的时候,亲眼看到父老乡亲们锣鼓喧天、载歌载舞的时候,亲眼看到曾经沉寂的大地又一次充满蓬勃生机的时候,亲眼看见我们的干群关系水乳交融的时候,你就会充满信心地说:我们的农村大有希望,我们的国家大有希望!
每每感悟到这一点,作者王立新的心灵就深受触动。在这本《没有围墙的养老院》中,用他的笔,传达出这种难得的感动和思考。这是因为,付宏伟的故事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故事,也不仅仅是孙家寨的故事,而是发生在当下的中国故事。
王立新著的《没有围墙的养老院》以纪实文学的形式,以两大主线来讲述河北省邢台市威县方营乡孙家寨村付宏伟的探索之路,一是农村居家养老模式,一是弘扬传统文化中的孝道文化。付宏伟从走出黄土地到回归黄土地,他不仅成功实践创造了“没有围墙的养老院”的崭新农村养老模式,也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孝道引入其中,为新时期徘徊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年轻人如何选择人生道路,实现人生价值,提供了有益的借鉴。付宏伟探索的农村养老模式的特点,即“没有围墙”——不像传统的养老院一样将老人集中到一起供养,而是满足老人愿意在自家居住的心理,一日三餐由村委会中的义工送至家中,老人也可以自由选择哪一餐需要送,形式灵活多样。付宏伟说:“我有一个理想,在乡村实现人人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探索出居家养老的新路子。现在农民工流向城市,农村空巢老人多,我们请老人们聚餐,给他们送饭,就是我构想的居家养老的雏形,这就等于把全村变成了一个大养老院。”老人的晚年生活质量更高,幸福感更强,解决了农村老人的养老问题。
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而农民约占80%,农村比城市老龄化现象尤为严重,面临的难度更大。
2010年中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显示,60岁以上的人口比例已经达到13.26%,农村老年抚养比为4.22:1。即是说,4.22个劳动力养活一个老人。据专家预测,按现有情况来计算,到2050年,60岁以上的老人将达到4.37亿人,占总人数的38%。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农村“空巢老人”的数量已接近一亿,多数是无劳动能力和生活来源微薄者,求医看病比较难,甚至出现病死家中无人知的现象。
这是乡村之殇,中国之痛!
再说“留守儿童”。
2014年全国妇联发布的《全国农村留守儿童状况研究报告》显示,全国农村“留,-T-flL童”已经多达5800万人,其中14周岁以下的留守儿童约有400()万人,平均每四个农村儿童中就有一个。超过半数的孩子不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33%的父亲、25%的母亲外出五年以上。三世同堂的传统家庭早已解体,被“分割”成在外和留村两部分。这种“分割”,给“留守儿童”留下了很多后遗症:由于父母长期外出,这些孩子在农村老家跟随年老多病的爷爷奶奶生活,与父母聚少离多,情感需求得不到满足,身心受到影响,有些孩子甚至逐渐形成了内心封闭、情感淡漠、行为孤僻等性格缺陷,心灵出现严重扭曲。
在一些劳务输出大省,“留守儿童”现象更为严重。湖北、广西、广东、贵州等省,所占比例已经超过40%;四川、河南、重庆、安徽、江苏等省市,已经超过50%。仅以安徽池州贵池区六个农村调查为例,初一以下的1180名在校生中,父母外出打工的居然多达868人,高达74%。这些孩子多数存在心理障碍问题,有65%的孩子不愿与爷爷奶奶这些“代养人”进行心理沟通,还有30%的孩子直言怨恨父母。甚至有些孩子和社会上的不良分子混在一起,犯罪比例明显增高。
这同样是乡村之殇,中国之痛!
面对这两笔沉重的数字,我眼前浮现出的是一个个孤苦的身影、无奈的眼神和一双双渴求扶助的手臂。
如何破解农村这两大令人愁肠百结的社会难题?党和政府一直做着极大的努力。
而要破解农村“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这两大社会难题,就必须首先认识今天农村的现状。
只要你有机会走进农村,就会发现:按照年龄的划分,大致分为三个群落——
第一个群落,是“乡村的落日”——六七十岁的老年人。
这是一批从昨天走过来的农民,是一群征服饥饿的农民。这个人群年富力强的时候,正赶上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历史性大变革。因为当时没有实行计划生育,一般子女众多,家庭负担沉重。他们经历了半饥半饱的大锅饭时代和实行包产到户的改革开放时期,是最辛劳,也是最贫穷的一代。三十多年过去,他们都已经成了体弱多病的老年人,重活干不了,还要帮儿女们带孩子。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农村,最终的归宿还是农村。现在都已经进入了生命倒计时,人生之路清晰可见。
第二个群落,就是“乡村的午阳”——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和壮年人。
这是一批具有双重身份的中间阶层,是“半种田人和半打工者”。一方面,在农村拥有责任田,又大都在农村娶妻生子,男女双方都在农村,出于生存的需要,经营着家乡的土地;另一方面,上有老下有小,既要赡养父母,又要供养正在读书的子女,光靠种地收入很少,必须利用农闲时间,到离家不远的乡镇和县城打工。因为一般没有学历,缺乏专业技术,只能干一些重体力活或简单的技术活。他们的根在农村,融入不了城镇,成为钟摆一样两头跑的特殊群体。
第三个群落,是“乡村的朝晖”——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P6-7
2015年,刚刚进入寒风凛冽的十一月,大地寒凝,冰天雪地。据中央气象台预报,未来的两天气温还会继续下降,还会伴有新的雨夹雪。在唐山还没有供暖气的斗室里,我终于写完了初稿的最后一笔,尽管天气很冷,但是心头荡漾着滚滚热流。
“只要你是个有孝心的人,回到农村老家多住上几天,就会重新发现一个与往日不同的心灵故乡!”当我写完这部书稿,从脑海深处忽然进发出来这样一句顿悟之言。
这是我迄今采写过的第四个村庄。第一个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我远赴江淮大地采访了“包干到户”的诞生地——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和“包产到户”的诞生地——肥西县山南区,先后完成了三部长篇报告文学作品,这就是刊登在大型文学双月刊《昆仑》头条位置的《毛泽东以后的岁月》、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安徽大包干始末》和由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出版的《要吃米找万里》。第二个是采访了被中共河北省委、河北省政府命名为“河北第一村”的唐山市开平区半壁店,完成了一部描写乡村巨变生活的中篇报告文学和一部长篇报告文学,这就是发表在大型文学双月刊《当代》上的《走出老屋》和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韩振国和他的乡亲们》。第三个就是采访了位于长城脚下、燕山深处的河北省迁安市石梯子沟,完成了一部讴歌基层党支部书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事迹的长篇报告文学,这就是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明星书记》。
我这里特别要提到《要吃米找万里》这本书,出版后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进入了万里本人的视野。他竟然戴着老花镜用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看了全篇,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这是迄今见过的所有反映他主政安徽,矢志农村改革的作品中最让他认可的一部作品,他通过中国作协找到我,并在中南海的家中亲自接见。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2000年6月8日,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第一次走进了碧波荡漾的中南海,走进了这位农村改革开拓者的家中,开始了面对面的交流。那天带领我走进中南海的是我所敬仰的中国作协领导张锲、中华文学基金会领导李晓慧。担任现场记录的,恰恰是后来对我的文学创作给予极大支持的现任中国作协创研部副主任、知名文学评论家李朝全。
是的,作家的经历是认识世界的根本渠道。有什么经历的作家,就写什么样的作品。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从小就了解和熟悉农村。尽管我先是到祖国大西北甘肃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和祖国大西南四川晒昌卫星发射中心当兵服役,远离故乡十几年,后来转业到了故乡的城市,距离老家也就百余里的路程,平常也时不时地回去看望年迈多病的父母双亲,自认为与家乡没有距离。
但是,当我到孙家寨这个冀南平原的普通农村后,才顿然发觉我错了,完全错了,原来的想法是多么的自以为是!
我在孙家寨驻村采访了十一天。这是深感意外的十一天,也是矫正原有认知的十一天。
屈指算来,自从我1969年冬天离开故乡参军入伍,到今天已经过去了漫长的四十多年。我原以为熟悉的农村,其实早巳经像翻过的年历一样正在成为淡化的记忆。我对农村的认知,还停留在农村改革的初期阶段,而现实的农村正在发生着喜忧参半的巨大变化:喜的是,已经实行了三十多年“包产到户”以后的农村,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忧的是大批青壮年劳动力进城务工,成群结队地走上了征服贫困的道路,原本沸腾火热的村庄沉寂下来,出现了“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两个巨大的社会问题。
说实话,尽管这两个词我早就不止一次地听到过,但是一直没有具体概念,更没有切身体验,所以无动于衷。我这次专程来到孙家寨驻村进行采访后才大吃一惊,原来这两种现象竟然如此严重,偌大的村庄渺无人迹,大街小巷都是空荡荡的。我所见到的“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之多,境况之窘迫,实在是大出意外。我又采访了孙家寨周边的好几个地方,几乎乡乡如此,村村如此!这种新的乡村悲剧,给了我闪电般的冲击和心灵的震撼,着实令我寝食不安、夜不能寐。
历史总是螺旋形上升的。当解决了一个问题以后,另一个问题就会相伴而生。
我也和许多人一样,最初对付宏伟的孝道善举心存各种各样的疑虑,但是真正深入到孙家寨以后,不仅我的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而且深为创造出“没有围墙的养老院”这种非常适用于农村的居家养老模式而赞叹不已。
付宏伟出名后,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趋之若鹜,关注点无不集中在这种崭新的居家养老模式上,所使用的题目也都如出一辙。
必须客观地承认,来孙家寨驻村采访之初,我关注更多的也同样是居家养老问题,而对“留守儿童”问题有所忽视,但是当我采访了好多个在“暑期传统文化夏令营”和“孝道讲习班”里学习的孩子以后,我的视野半径出现了新的拓展和延伸,开始成为新的关注点。
付宏伟和义工们创办的“没有围墙的学校”,将不同性格、不同遭际的“失教孩子”汇聚在一起,通过学习《弟子规》等中华传统文化,使他们成为有用之人,成为孝敬老人的义工,成为父母和社会的希望。
我们知道,付宏伟是在父亲突患疾病的过程中重返故乡的。他和妻儿平时生活和工作在省城,只是逢年过节才回到家乡探望父母。但是就在回农村老家照顾父亲的一个月时间里,使他有机会深入农村,走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父老乡亲中间。正是这次不经意的走近,使他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呻吟不已的故乡,一个正在衰老中踯躅而行的故乡,一个急需要心灵抚慰和温情相伴的故乡。
付宏伟强调说:“光重新发现故乡是不够的,还要在重建故乡中使灵魂得到升华!”
事实上,从第一天来到孙家寨这座陌生的乡村,第一次见到付宏伟这个全村老人的“孝心儿子”和“失教孩子”们的“严慈父亲”,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无私奉献的义工们所组成的义务服务队伍,亲眼看到我们的义工边擀着饺子皮,边喜笑颜开的时候,亲眼看到成群结队的“空巢老人”们满含感激同聚“孝道大餐”的时候,亲眼看到父老乡亲们锣鼓喧天、载歌载舞的时候,亲眼看到曾经沉寂的大地又一次充满蓬勃生机的时候,亲眼看见我们的干群关系水乳交融的时候,你就会充满信心地说:我们的农村大有希望,我们的国家大有希望!
每每感悟到这一点,我的心灵就深受触动。我想用我笨拙的笔,传达出这种难得的感动和思考。这是因为,付宏伟的故事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故事,也不仅仅是孙家寨的故事,而是发生在当下的中国故事。
但是,必须说明的是,我们称赞付宏伟,并不是希望所有从乡村走出去的大学生都像他那样辞职回乡,重新当农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切入点,都有自己的尽孝方式,只要不忘记故乡,只要尽一切可能地反哺家乡,就足够了。
据有关学者预测,未来将有如下几类人会回到乡村——
第一类,名为“新告老还乡者”。这些人差不多都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从乡村走进城市的改革开放后第一批知识分子。未来五到八年,他们中的百分之八十即将退休,会有一批人带着智慧、资金返回农村,建设家乡。第二类,是改革开放后,出来务工的二点五亿农民工。他们中的很多人年龄将达六七十岁,需要回乡养老。第三类,是新回乡知识青年。随着城市就业难和乡村的发展,最近几年已经开始出现了来自农村的大学生回乡创业的新趋势。第四类,是随着中国“逆城市化”现象的出现,一批城市人会回到乡村养老或从事乡村产业的经营。
在这泥沙俱下的时代洪流中,我亲眼看到某些人是如何迷失人生的方向而被无情地卷走的;与此同时,我也亲眼看到许多底层人物,在由于激剧变革而带来的艰难生存环境中如何直面人生,勇敢地坚守和生存。越是平凡的底层人物,就越不失生命的力量;越是底层人物,就越孕育着不平凡的故事,就越折射出人性的光辉,从而震撼着我们的心灵。我坚信,解决问题的过程就是时代前进的过程。随着回乡创业的人越来越多,中国乡村的复兴,将不再只是个故事,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作家应该成为时代风气的先觉者、先行者、先倡者。通过更多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文艺作品,书写和记录人民的伟大实践、时代的进步要求,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要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现实生活,用光明驱散黑暗,用美善战胜丑恶,让人们看到美好、看到希望。
这是国家的声音,也是时代的要求。
一部优秀作品的出版,凝聚着许多人的心血。
我对河北教育出版社始终抱有一种知遇之恩的感激之情。我创作的包括“首钢三部曲”《曹妃甸》《首钢大搬迁》《大海上的钢城》和《唐山人在汶川》《明星书记》等系列长篇报告文学都是由该社出版的。现在又把付宏伟这个恰逢其时的优秀选题交给了我,才让我有了前往孙家寨驻村采访的难得机会,近距离地接触了本书主人公。初稿写出来以后,出版社又邀请我到石家庄与付宏伟一起逐章审读,并在当时和其后的补充修订过程中,提出了许多点石成金的宝贵意见,计我受益匪浅。
这是一部跨年度写作,也是一部“现在进行时”的写作。期间,我做了两件事:一是在新春佳节到来之前,赶紧回了一趟农村老家把年迈的母亲接到城里来,多尽一些做儿子的孝心;二是在清明节期间,再一次回到农村老家,在父亲坟前叩首三拜,表达作为儿子的思念之情。
因为职业的原因,我曾经走访过祖国大半个国土的许多村庄。从河西走廊到东南沿海,从塞外草原到巴山蜀水,不同的村庄给我留下了不同的记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走向钙化和模糊。唯独付宏伟和孙家寨的故事,给我留下的印象竟然如此深刻和鲜明,如此感动和震撼。
报告文学作家在完成作品的同时,也体会和咀嚼了百味人生。付宏伟孝行天下的赤子之心和感人事迹,不仅给我提供了别开生面的创作源泉,潜移默化地影响、净化和滋养了我的心灵,也让我进一步『董得了如何做人,做一个有孝心的人,做一个对社会有所贡献的人。
从孙家寨采访回来以后,我就情不自禁地把付宏伟的故事讲给我的老伴听,感动得她也潸然泪下。老伴提议,希望有一天能够带着我们的儿子、儿媳和正在上小学的孙子专程驱车去一次孙家寨,亲身感受一下那个俯卧在广袤冀南平原上的小小村庄的巨大变迁,做一次孝道之旅、心灵之旅和提升人生境界之旅……
王立新
2016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