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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遥远的温泉(精)/精典名家小说文库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阿来
出版社 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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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阿来著谢有顺主编的《遥远的温泉(精)/精典名家小说文库》讲述了:“我”从小就听牧马人贡波斯甲老人说,在参差雪峰的后面,有个叫措娜的温泉,那里美如仙境。这温泉成了“我”少年时代自由与浪漫的图腾,一个美丽而遥远的憧憬。若干年后,已是摄影师的“我”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措娜温泉,拍下了美丽的藏女祼浴照。而这一切遭到了“我”儿时的伙伴贤巴的嘲弄。贤巴参军回来后当了县长,把这神秘的温泉开发成了一个不伦不类、污浊不堪的废泉。我童年美好的梦幻也随之破灭。那被毁坏的温泉,见证了人类的贪婪与野蛮。

内容推荐

阿来著谢有顺主编的《遥远的温泉(精)/精典名家小说文库》是精典名家小说文库系列小说之一。精装版本,著名画家何水法提供封面及图书插画,并特制精美藏书票,集文学与艺术于一体,兼具经典性和收藏性。

目录

遥远的温泉

我只感到世界扑面而来(代后记)

试读章节

我们寨子附近没有温泉,只有热泉。

热泉的热,春夏时节看不出来。只有到了冬天,在寨子北面那条十多公里纵深的山沟里,当你踏雪走到了足够近的距离,才会看见在常绿的冷杉和杜鹃与落叶的野樱桃和桦树混生林间升起一片氤氲的雾气。雾气离开泉眼不久,便被迅速冻结,失去了继续升腾的力量,变成枯黄草木上细细的冰晶。那便是不冻的热泉在散发着热力。试试水温,冰冷的手会感到一点点的温暖,在手指间微微有些粘滑,水不能饮用,因为太重的盐分与浓重的硫黄味。盐、硫黄,或者还有其他一些来自地心深处的矿物,在泉眼四周的泥沼上沉淀出大片铁锈般红黄相间的沉积物。

冬天,除了猎人偶尔在那里歇脚,不会有人专门去看那眼叫卓尼的热泉。

夏天,牛群上了高山草场。小学校放了暑假,我们这些孩子便上山,整天跟在牛群后面,怕它们走失在草场周围茂盛的丛林里。嗜盐的牛特别喜欢喝卓尼泉中含盐的水,啃饱了青草便奔向那些热泉。大人不反对牛多少喝一点这种盐水。但大人又告诫说,如果喝得太多,牛就会腹胀如鼓,吃不下其他东西,饥饿而死。所以,整个夏天,我们随时要奔到热泉边把那些对盐泉水缺乏自控能力的牛从泉眼边赶开。如今,我的声带已经发不出当年那种带着威胁性的长声吆喝了,就像再也唱不出牧歌中那些逶迤的颤音一样。当年,沉默的我经常独自歌唱,当唱到牧歌那长长的颤动的尾音时,我的声带在喉咙深处像蜂鸟翅膀一样颤动着,声音越过高山草场上那些小叶杜鹃与伏地柏构成的点点灌丛,目光也随着这声音无限延展,越过宽阔的牧场,高耸的山崖,最后终止在目光被晶莹夺目的雪峰阻断的地方。

是的,那是我在渴望远方。

远方没有具体的目标,而只是两个大致的方向。梭磨河在群山之间闪闪发光奔流而去,渐渐浩大,那是东南的远方。西北方向,那些参差雪峰的背后,是宽广的松潘草原。

夏天,树荫自上而下地笼罩,苔藓从屁股下的岩石一直蔓生到杉树粗大的躯干,布谷鸟在什么地方悠长鸣叫。情形就是这样,我独坐在那里,把双脚浸进水里,这时的热泉水反而带着一丝丝的凉意。泉水涌出时,一串串气泡迸散,使一切显得异样的硫黄味便弥漫在四周。有时,温顺的鹿和气势逼人的野牛也会来饮用盐泉。鹿很警惕,竖着耳朵一惊一乍。横蛮的野牛却目中无人,它们喝饱了水,便躺卧在锈红色的泥沼中打滚,给全身涂上一层斑驳的泥浆。那些癞了皮的难看的病牛,几天过后,身上的泥浆风干脱落后,便通体焕然一新,皮上长出柔顺的新毛,阳光落在上面,又是水般漾动的光芒了。

牧马人贡波斯甲说:“泥浆能杀死牛马身上的小虫子。”

贡波斯甲还说:“那泥浆有治病的功效。”  贡波斯甲独自牧着村里的一小群马。他的马也会来饮盐泉。通常,我们要在这个时候才能在盐泉边上碰见他。

他老说这句话,接着,孩子们就哄笑起来,问:“那你为什么不来治治你的病?”

贡波斯甲脸上有一大块一大块的皮肤泛着惨白的颜色,随时都有一些碎屑像死去的桦树皮从活着的躯干上飘落一样,从他脸上飘落下来。大人们告诫说,与他一起时,要永远处在上风的方位,不然,那些碎屑落到身上,你的脸也会变成那个样子。一个人的脸变成那种样子是十分可怕的。那样的话,你就必须永远一个人住在山上的牧场,不能回到寨子里,回到人群中来。也没有女人相伴。

而我恰恰认为,这是最好的两件事情:没有女人和一个人住在山上。

住进寨子的工作组把人分成了不同的等级,让他们加深对彼此的仇恨。女人和男人住在一起,生出一个又一个的孩子,这些孩子便会来过这半饥半饱的日子。我就是那样出生长大的孩子中的一个。

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想和贡波斯甲一样,没有女人并一个人住在山上。

我的舅母患很厉害的哮喘,六十多岁了,她的侄女格桑曲珍,我好些表姐中的一个,是寨子里歌声最美的姑娘,工作组说要推荐她到自治州文工团当歌唱演员,不知怎么她却当上了村里的民兵排长。她经常用她好听的嗓子对着舅母的房子喊话。她喊话之后,那座本已失去活力的房子就像死去了两次一样。喊话往往是人们集体劳动从地里归来的时候,淡淡的炊烟从一家家石头寨子里冒出来,这一天,舅母家的房顶便不会冒出加深山间暮色的温暖炊烟。舅母从石头房子里走出来,脸也像一块僵死的石头。她从自家的柴垛上抽出一些木柴,背到寨子中央的小广场上,这时,天空由蓝变灰,一颗颗星星渐渐闪亮,夜色降临远离世界的深山,舅母用背去的木柴生起一大堆火。人们聚集在寨子中央的小广场上,熊熊火光给众人的脸涂抹上那个时代崇尚的绯红颜色。舅母退到火光暗淡的一隅。火把最靠近火堆的人的影子放大了投射出去,遮蔽了别人应得的光线与温暖。我们族人中一些曾经很谦和很隐忍的人,突然嗓音洪亮,把舅母聚集家庭财富时的悭吝放大成不可饶恕的罪恶,把她偶尔的施舍变成蓄意的阴谋。

最近的阴谋之一是给过独自住在山上的花脸贡波斯甲一小袋盐,和一点熬过又晒干的茶叶。

这个传递任务是由我和贤巴完成的。后来,贡波斯甲的表弟的儿子贤巴又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工作组。总把一件军大衣披在身上的工作组长重重一掌拍在中农儿子贤巴的瘦肩膀上说:“你将来能当上解放军!”被那一掌拍坐在地上的贤巴赶紧站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结果,当天晚上,寨子里又响起来了表姐的好嗓门,舅母又在广场上升起一堆火,大家又聚集起来。又是那些被火光放大了身影的人,奇怪地提高了他们的声音。那些年头,大家都不是吃得很饱,却又声音洪亮,这让人很费猜量。

我看着天空猜想,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天上有很大的风,镶着亮边的乌云疾速流动,嗖嗖作响。

第二天,贤巴的半边脸便高高肿胀起来,有人说是他父亲打的,有人说是花脸贡波斯甲打的,甚至有人说,那一巴掌是我那一年就花白了头发的舅母打的。从此,我与贤巴就不再是朋友了。有人在我们之间种下仇恨了,这仇恨直到他穿上了军装回到寨子给男人们散发香烟,给女人们分发糖果时也没有消散。我是说,那时,他已经不恨我了,但我仍然恨他。

从此以后,我才在放牛的时候和贡波斯甲说话。他坐在泉水一边,低一点的地方,让我坐在泉水另一边,高一点的地方,他告诉我一些寨子里以前的事情。经他嘴讲出来的故事,没有斗争会上揭发出来的那么罪恶。他好像也没有仇恨,连讲起自己得病后跟人私奔了的妻子时,他那花脸甚至浅浅地浮现出一些笑意。

但他一看到侄儿贤巴,脸上新掉了皮的部分便显得特别鲜红,但他从来不说什么,只是不看他,而别过脸去望那些终年积雪的山峰。

他也问我一些寨子里的事情。这时,牛们使劲甩动尾巴,抽打叮在身上的牛虻。我告诉他,我想像他一样,一个人住在山上。他脸上露出痛苦而怜惜的表情,伸手做出一个爱抚的动作,虽然他的手伸向虚空,但是隔着泉眼,我还是感到一种从头顶灌注到脚底的热量。

我不敢抬起头来,却听见他说:“但是,你不想有跟我一样的花脸。”

我更不敢抬头应声了。

突然,他说:“其实,只要让我去一次温泉,在那里洗一洗身子,洗一洗脸,回来时,就光光鲜鲜地不用一个人住在山上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人说起温泉。

他告诉我,温泉就是比这更烫的泉水,跟这水一样的味道,但里面没有盐。他说,温泉能治很多的病症,最厉害的一手就是把不光鲜的皮肤弄得光鲜。双泉眼的温泉能治好眼病与偏头痛,更大的泉眼疗效就更加广泛了,从风湿症到结核,甚至能使“不干净的女人干净”。

我不知道女人不干净的确切含意,但我开始神往温泉。于是,那眼叫做措娜的温泉成了我有关远方的第一个确切的目标。我想去看一眼真正的温泉,遥远的温泉,神妙的温泉。我不爱也不想说话,父母又希望我在人群中间能够随意说话,大声说话。我想,温泉也是能治好这种毛病的吧。

我问花脸温泉在什么地方。他指指西边那一列参差着的雪峰,雪峰间错落出一个个垭口。公路从寨子边经过,在山腰上来来回回地盘旋,一辆解放牌卡车要嗡嗡地响上两三个钟头,才能穿过垭口。汽车从东边新建中的县城来,到西边宽广的草原上去。村里的孩子既没有去过东边,也没有去过西边。除了寨子里几个干部,大人们也什么地方都不去。以至于我们认为,人是不需要去什么太远的地方的。但是,贡波斯甲告诉我,过去,人们是常常四处漫游的。去拜圣山,去朝佛,去做生意,去寻找好马快枪,去奔赴爱情或了结仇恨。还有,翻过雪山,骑上好马,带上美食,去洗那差不多包治百病的温泉。

“但是,如今人像庄稼一样给栽在地里了。”花脸贡波斯甲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

P3-13

后记

这次受《当代作家评论》杂志林建法先生的邀请,来渤海大学参加交流活动,他预先布置任务,一个是要与何言宏先生做一个对话,一个是要我准备一个单独的讲演,无论是何言宏预先传给我的对话要点,还是林建法的意思,都是要我侧重谈谈民族文学与世界文学,或者说是民族性与世界性之关系这样一个话题。这是文学艺术界经常谈及的话题,同时也是一个越谈越歧见百出、难以定论的话题。

去年十月到十一月间,有机会去墨西哥、巴西、阿根廷做了一次不太长的旅行。我要说这是一次很有意思的旅行,一方面是与过去只在文字中神会过的地理与人文遭逢,一方面,也是对自己初上文学之路时最初旅程的一次回顾。在这次旅行中,我携带的机上读物,都是八十年代阅读过的拉美作家的作品。同行的人,除了作家,还有导演、演员、造型艺术家,长途飞行中,大家也传看这几本书,并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地理环境中交换对于这些书的看法,至少都认为,这样的书,对于直接体会拉丁美洲的文化特质与精神气韵,是最便捷、最有力的入门书。我说的是同行者的印象,而对我来说,意义显然远不止于此。我是在胡安·鲁尔弗的高原上行走,我是在若热·亚马多的丛林中行走,我是在博尔赫斯的复杂街巷中行走!穿行在如此广阔的大地之上,我所穿越的现实是双重的,一个实际的情形在眼前展开,一个由那些作家的文字所塑造。我没有机会去寻访印加文化的旧址,但在玛雅文化的那些辉煌的废墟之上,我想,会不会在拐过某一座金字塔和仙人掌交织的阴影下与巴勃罗·聂鲁达猝然相逢。其实也就是与自己文学的青春时代猝然相逢。

所以提起一段本该自己不断深味的旅行,是因为在那样的旅途上自己确实想了很多。而所思所想,大多与林建法给我指定的有关民族与世界的题目有着相当关系。在我来说,在拉美大地上重温拉美文学,就是重温自己的八十年代。那时,一直被禁闭的精神之门訇然开启,不是我们走向世界,而是世界向着我们扑面而来。外部世界精神领域中那些伟大而又新奇的成果像汹涌的浪头,像汹涌的光向着我们迎面扑来,使我们热情激荡,又使我们头晕目眩。

林建法的命题作业正好与上述感触重合纠缠在一起,所以我索性就从拉美文学说起,其间想必会有一些与民族性与世界性这个话题相关的地方。

所谓民族性与世界性,在我看来,在中国文学界,是一个颇让人感到困扰,却又长谈不已的话题。从我刚刚踏上文坛开始,就有很多人围绕着这个话题发表了很多的看法,直到今天,如果我们愿意平心静气地把这些作这样的文本分析。但我会更高兴地看到,《空山》不会那么容易地被人装入这样的理论筐子里边,不是被捡入山药的筐子,就是被装到西红柿的筐子,我想有些骄傲地说,可能不大容易。直到现在,我还是只感到人物命运的起伏——那也是小说叙事的内在节律,我感到人物的形象逐一呈现——这也关乎小说的结构,然后,是那个村庄的形象最初的显现与最后的消失。民族、世界这些概念,我在写作时已经全然忘记,现在也不想用这些彼此相斥又相吸,像把玩着一对电磁体正负极不同接触方式一样把玩着这样的概念,我只想让自己被命运之感所充满。

需要申明一点,小说名叫《空山》与王维那两句闲适的著名诗句没有任何关联,如果说,这本书与拉美文学还有什么联系,那就是写作过程中,我常常想起一本拉美人写的政论性著作《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因为我们的报章上还开始披露,这本书所写的那个五十年,中国的乡村如何向城市,中国的农业如何向工业——输血。是的,就是这个医学词汇,同样由外国人拥有发明权。

最后,我想照应一下演讲的题目,那是半句话。全句话是:我只是打开了心门,我没有走向世界,而是整个世界向我扑面而来!

书评(媒体评论)

阿来是边地文明的勘探者和守护者。他的写作,旨在辨识一种少数族裔的声音,以及这种声音在当代的回响。阿来持续为一个地区的灵魂和照亮这些灵魂所需要的仪式写作,就是希望那些在时代大潮面前孤立无援的个体不致失语。

——谢有顺 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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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9 4: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