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分节气已过,中午的热浪透着明显的后劲不足。
丰逸轩新出版的《新区域经济关系》还是很有些嚼头,陈立在图书馆耗了一上午,头昏眼涩才看完几十页,此时已经饥肠辘辘。
陈立走出西墙长满荫绿爬山虎的图书馆西门,正好有一队刚结束上午军训的大一新生从眼前经过。作为中原省一等一的大学,中原大学的军训为期一个月。九月八号开始,国庆节之后还要训练一周才进行会操演练,再进入课堂学习。军训虽然辛苦,但大一新生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刚刚脱离残酷高考的喜悦以及对大学生活的无限向往。
看着他们稚嫩青涩的脸蛋,陈立不由想起两年前他与唐晓拿着录取通知书踏入商都市的那一刻,那时的他们也是那样的稚嫩青涩,甚至胆怯。
唐晓那张对大城市充满懵懂向往的美丽面庞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在陈立的脑海里,陈立心里莫名一痛,没想到分手都快两年了,还会情不自禁想起两人刚进大学时的情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夹起那本《新区域经济关系》往校西门走去。
“师兄,请问十一舍在哪里?”
陈立匆忙赶路,好像走得更快一些就能把唐晓那张清纯脸蛋从脑海里甩掉,没想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突然跑过来问路,他差点儿没能收住脚撞到人家身上去。
女孩子穿着略有些肥大的军训服,鹅蛋形的小脸被晒成小麦色,但透着掩饰不去的羞红。说是问路,清澈漂亮的眼睛里却有些胆怯的闪躲,旁边还有好几个女孩子朝这边抿嘴笑。
与唐晓分手之后,陈立虽在男女感情上变得迟钝,但也知道他这是被搭讪了。
“这条路走到底,右拐第三栋楼就是十一舍,小心不要把自己跑丢了!”陈立笑道。
女孩子被看破心思,小脸羞红了,心脏怦怦地要跳出来,但听到身后姐妹不加遮掩的笑,她不甘心打赌输给她们,倔强地挺起了已有些模样的胸脯,咬着粉润的嘴唇问道:“师兄您能带我去吗?”
照周斌的打分标准,眼前这个女孩子绝对可以打到八十分以上,但陈立看出这几个女孩子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他哪有心思跟她们玩过家家的游戏?
陈立拉住一个像是在这几个女孩子身后尾随颇久的家伙:“这位小学妹想去十一舍,兄弟你应该有空的吧……”陈立不由分说将搭讪的女孩子塞给被“馅饼”砸晕的老生,抽身走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对他人或是一段校园爱情的开端,发展下去甚至可能成为终生回味的过往,对陈立来说,暂时还没有谁能弥补唐晓离开后的缺口。
转眼已是大三,陈立并没像其他同学那样沉迷于校园中的感情纠葛,也没有为了今后的发展而执着于考研。比起其他陷入焦虑与迷惘的同学,陈立此时过得从容而淡然。
他是个很务实的人,做着很务实的打算,惦记的也是很务实的事儿。要不是丰逸轩教授的经济学讲座实在难得,他大可去享受当小老板的逍遥日子。
这是二○○○年的秋天,计算机才刚刚进入大众的视野,中原大学西门外民居杂乱的江秀街上,好几家黑网吧已经红火了有些日子了,陈立与同宿舍的周斌,就是其中一家名为新潮锐网吧的幕后老板。
在每月生活费普遍才三四百元的学生群体里,能够再拥有网吧老板的身份,无疑会让很多人眼前一亮,但对陈立来说,这只是不用慌乱考研或毫无头绪去找工作实习,可以继续从容淡定地享受大学校园的美好时光的资本而已。
说起来,成为新潮锐网吧的幕后老板,还颇有戏剧性。
三十岁刚出头的张卫东刚开办新潮锐网吧时,陈立对《暗黑破坏神》《星际争霸》等单机游戏以及刚兴起的MUD网络游戏都不怎么感兴趣,每次被周斌拉去通宵上网,除了查看各类专业资料外,就是进联众世界下几盘围棋。
张卫东对围棋的兴趣也远远超过开网吧。他有一次经过陈立的身后,自以为看到陈立下了一手臭棋,忍不住心痒就凑过来指点,待看清楚陈立在联众围棋里的排名,才知道闹了一个大笑话。
之后,张卫东要求陈立每次过来时先跟他下一盘指导棋,就可以免了陈立与周斌的上网费。三个人的关系迅速亲近起来。后来,陈立还将撕毁录取通知书到省城打工供弟妹读书的赵阳介绍到新潮锐网吧打工。
半年前,张卫东被他老子强令出国学习,接手国外的业务,一直不温不火的网吧需要转手出去。
二○○○年时还没有《传奇》《奇迹》等风靡一时的大型网络游戏,所谓的MUD还只是网游的雏形,网络的专线连接速度也远不尽如人意,但专线网络费用以及江秀街的房租却不便宜,新潮锐网吧在张卫东手里也只是维持生计的水平,最后是半卖半送地将三十多台二手电脑设备、工商执照以及还剩下的大半年房租等,都打包交给了周斌、陈立、赵阳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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