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的故事(插图珍藏版)》是果戈理最富有代表性和拥有最广泛读者的作品之一，也是我社外国文学名著名译系列的一种，收入了果戈理的代表性中短篇小说，包括《涅瓦大街》《鼻子》《画像》《外套》《四轮马车》《狂人日记》，都是文学史上不可不读的经典作品。  

果戈理在彼得堡的初期，经常到画院做绘画创作。他亲身体会过穷公务员的辛酸和青年画家的窘迫，将这些“小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把他们的日常琐碎、所思所想也描写得淋漓尽致。每一个故事读来都让人忍俊不禁却又发人深省，包含着巨大的艺术真实。

《彼得堡的故事(插图珍藏版)》收入果戈理的代表性中短篇小说六篇，讲述了六个发生在彼得堡的故事，其中《外套》《狂人日记》都是进入教科书的经典之作。果戈理在彼得堡经历过一段“小人物”的贫穷生活，亲身体会过贫穷公务员的辛酸，对这个阶层怀着深切的同情心。这几部作品将果戈理式的讽刺和犀利彰显得淋漓尽致，是对19世纪俄罗斯社会矛盾和人的面貌的深刻写照。

《涅瓦大街》的主人公皮斯卡列夫是一个心地善良、热爱艺术的青年画家，爱着一名容貌端庄、风姿优雅的妓女；《鼻子》的主人公科瓦廖夫是个八等文官，但他不安于现状，一心一意想当大官；《画像》的主人公恰尔特科夫是个穷画家，整天废寝忘食，埋头作画；《外套》中的主人公阿卡基是一个抄写公文的机关小职员，他恪尽职守，把全部精力都奉献给工作，可是周围的人都蔑视他，百般欺负他；《四轮马车》里的贵族社会是小城的统治者，他们的贿选手腕、敛财技能、发财手段都尽述其中。

涅瓦大街

鼻子

画像

外套

四轮马车

狂人日记

天哪，他这是来到什么地方了!起初，他还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他开始细心地观察屋子里的情况。他发现墙壁完全裸露着，窗户上也没挂窗帘，这说明这里缺少一位操持家务的女主人。这是几个不幸的人，她们已经未老先衰，其中一位就坐在他的面前，她静静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别人衣服上的一块污渍。这里的情形使他确信，他走进来的是一家妓院，是一个从事性交易的场所，这是道德沦丧、教养缺失的产物，是京都人口极度膨胀的产物。在这里，生活中一切纯洁的东西，一切神圣的东西，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受到亵渎和嘲弄；在这里女人本来是天使，是美的化身，但却变成了怪异的、任人欺辱的行尸走肉；在这里，女人失去了纯洁的灵魂，也失去了自己，她们变得像男人一样不知廉耻，像男人一样粗鲁，她们已经不是过去那种柔美、漂亮的女人了。皮斯卡列夫用惊奇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他似乎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在涅瓦大街上把他迷住然后把他带到这里来的那个陌生女郎。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她依旧是那么漂亮，她的秀发依旧是那么美丽，她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清澈。她很纯真，她才十七岁，显然，她不久前才掉进这个可怕的魔窟。他还是不敢摸她的脸，她的脸多漂亮啊，微微泛着红晕，她真的很美。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还像过去那样，有点发愣，有点不知所措。但是陌生女郎对这种长时间的沉默已经感到不耐烦了，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笑。她的笑是那么难看，说明她是那么不知羞耻；她的笑是那么令人不可思议，和她的脸太不相称了，就好像受贿人的脸上露出虔诚的表情，就好像诗人的手中拿着账本。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陌生女郎张开她的樱桃小口。说了句什么话，她说的话既粗俗，又无聊……她好像扔掉贞洁的同时，把人的聪明才智也扔掉了。他不想听她说话，他像个孩子，既可笑又单纯。他本该利用陌生女郎对他表示的好意，他本该为这次艳遇而感到庆幸。如果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为此而欣喜若狂的，可是他呢，却像一只野山羊，撒开腿就往楼下跑，一直跑到大街上。

他低着头，双臂下垂，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就好比一个穷人，好不容易捡到一颗珍珠，又立刻把它丢进大海。“这样美丽的姑娘，这样天仙般的美人儿，哪儿有啊?到哪儿去找呀!……”他只是重复说着这样的话。

实际上，当我们看到美坠入这种淫荡的魔窟而受到凌辱和摧残时，就会产生一种怜悯和痛惜之情。丑陋和腐朽是分不开的，可美是情意绵绵的，我们认为，她永远是和贞洁、纯真联系在一起的。陌生女郎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把皮斯卡列夫吸引住，这是一个特殊又特殊的现象，这对皮斯卡列夫来说是一件不幸的事。因为她现在是身陷令人鄙视的淫窝。她的容颜是如此秀美，她的风姿是如此高雅，怎么也想不到，淫荡会把自己可怕的魔爪伸向她。她本应该是这样的女人：丈夫狂热地爱着她，她是丈夫的珍宝，对丈夫来说，她就是整个世界，整个天堂，她是丈夫的全部财富。她是一个平常家庭中一颗安详的、和气的星星，只要她的樱桃小口一动，她的“发号施令”也是甜腻腻的。在熙熙攘攘的舞厅里，在灯火通明的交际场所，在那些喜爱她、仰慕她和崇拜她崇拜得五体投地的人们的眼中，她就是一尊女神。但是只可惜，她被凶恶的魔鬼抛进了火坑，因为魔鬼处心积虑要破坏和谐的生活。

他坐在快燃尽的蜡烛前，对陌生女郎的怜悯和痛惜仍然噬咬着他的心。夜已过半，钟楼上的钟又已敲响，这标示着现在是夜里十二点半，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一点要睡的意思也没有。不过他坐着不动，这给他带来的后果是，他克制不住睡魔的侵扰，他已经打起盹儿来，神志也不清了，他只看见闪烁的灯光，自己住的房子也消逝了。可是突然咚咚咚的有人敲门，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了。门开了，进来一个像是仆役的人，他穿一件相当考究的镶着金边的仆役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阔气的仆役到他这间孤独的房子里来，而且是在这种不寻常的时候。他心里疑惑着，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位走进来的仆役。

“太太请您到她那里去，她派马车来接您了，几个钟头前您曾经到过她那里。”仆役朝皮斯卡列夫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道。

皮斯卡列夫什么话也没说，他只觉得奇怪：来人穿着镶金边的仆役服，还说用马车来接我……不对，不对，他大概是弄错了……

“您听我说，朋友，”他心虚地说道，“你们太太肯定不是让你来接我，是派你去接别的什么人吧!”

“先生，我没弄错，曾经步行把太太送到铁匠巷四层楼上房间里的人，不就是您吗?”

“是我呀!”

“那就对了，快走吧，太太一定等着见到您，她请您直接到她家里去。”P16-19

1828年果戈理走出校门，只身来到彼得堡，想在这里有所作为。后在内政部公共建筑局谋到一个职位，薪水微薄得很。后又转到司法部封地局工作，在这里整天就是干些抄抄写写的工作，虽然薪水有所提高，但果戈理的生活仍很拮据。

1830年，果戈理在给母亲的一封信中形象地讲述了这一时期他在彼得堡的生活状况，他写道：“我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仍然是我离开家来到彼得堡时穿的那件衣服，由于每天都需要穿着它，所以有多个地方都磨破了，另外我不仅无能为力做一件新的衣服，更无能为力做一件防寒的外套。还好，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严寒天气，我穿着夏天的外套也过了一个冬天。”从这封信可看出，这多像《外套》中阿卡基的处境啊。

果戈理在彼得堡经历过一段“小人物”的贫穷生活，他亲身体会过穷公务员的辛酸，对这个阶层怀着深切的同情心。另外果戈理在彼得堡的初期，除了自己的公务以外，还经常到画院做绘画创作，所以他对一些青年画家的了解，恐怕来自和他们的接触和亲近。

《涅瓦大街》的主人公皮斯卡列夫，在果戈理的笔下，是一个心地善良、性格温和、为人谦恭、热爱艺术的青年画家。他是一位平民画家，他不画将军，也不画贵妇，“他常常招呼一个穷老婆子到他家里来待上六七个小时，在此期间，他把穷老婆子可怜的、麻木的形象移到画布上。”

艺术是创造美的，皮斯卡列夫热爱艺术，所以发现美，追求美，留住美，是他生活的主轴。他在涅瓦大街上邂逅的那个容貌端庄、风姿优雅、体态娉婷的女子，在他看来，就是美的化身。可是当他来到女子的住地时，却惊奇地发现，这里是一家妓院。在这里，生活中一切纯洁、神圣、美好的东西，都受到亵渎，女人本来是天使，是美的化身，在这里却变成任人欺辱的行尸走肉。皮斯卡列夫绝望了，一切美好的东西在他心目中完全破灭了。他选择了与美同归于尽的道路。

是谁玷污了美，是谁凌辱了美，是谁扼杀了美，无疑是沙皇所代表的封建贵族阶级所精心营造出来的表面繁荣但却充满罪恶的彼得堡的社会。

《鼻子》是一则荒诞不经的故事。

八等文官科瓦廖夫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鼻子不见了，长着鼻子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光溜溜的扁平的肉，他简直吓得魂不附体。

科瓦廖夫是个官儿迷，他已经当上了八等文官，但仍不满足，一心一意想当大官。当官的除了爱权，都爱钱。他结婚不是娶老婆，而是娶钞票，他要求女方必须带过来二十万资金的陪嫁。

可是突然鼻子没了，他变成了丑八怪，这下全玩儿完了，不仅省长做不成，老婆娶不成，就连相好的太太们恐怕也要退避三舍不愿看见他这副丑样。  于是他赶紧去找自己的鼻子，说来也很有意思，他认定一位五等文官就是他的鼻子，找一个官员做鼻子，多体面，多光彩啊。实际上，官员的职能，也是为了撑门面的。

果戈理把这位八等文官的鼻子拿掉，也只是为了出出他的丑，丢丢他的脸，看看这些个官场上的人，如果没有了鼻子，是什么表现。

《画像》的主人公恰尔特科夫是个穷画家，他穷得不仅交不起房租，连照明用的蜡烛也买不起。但恰尔特科夫是一个深深地爱着艺术的艺术家。他不为名，不为利，整天废寝忘食，埋头作画，常常有闪光的作品从他的笔下产生出来。不过贫穷对他的思想也有负面影响，当他无钱交房租，无钱买蜡烛、画笔和颜料时，他强烈地感觉到，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他的老师发现，他的思想中已经冒出不健康的苗头。老师告诫他：第一，作画不要赶时髦，不要为了吸引人的眼球用色过艳，线条软绵绵；第二，要时刻提防上流社会的拉拢和诱骗；第三，不要为了钱去作画。他记住了老师的忠告，虽然他身在处处有陷阱、处处有妖魔的彼得堡，但仍然能够控制自己，约束自己。他懂得，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必须耐得住贫穷，耐得住寂寞，耐得住诱惑。

果戈理把他的小说起名为《狂人日记》，我想这有他自己的考虑，因为疯人的嘴无遮拦，往往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这样的作品就很容易通过书报检察机关的审查。

疯人说疯话，谁也挡不住。他说，在我们司里当差，根本发不了财，要是在省公署、民政厅和税务局当差，那里油水多，那里的申请人动不动就送良种马，就送轻便马车，就送海龙皮大衣，他们真舍得血本。当然，他们不送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样一来，他们申请的事就不会被批准。用现在的话说，这就叫权钱交易吧。

疯人说，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我喜欢司长的女儿，为什么我就不能追求她，可是科长却骂我不配，他说：“你是什么玩意儿，你什么都不是，你一文不值!”大家看，科长把我贬损得一钱不值。其实，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大官，我穿上时兴的燕尾服，扎上一条漂亮的领带，那时候，我会是什么情景，科长肯定会拜倒在我的脚下!唉，倒霉就倒霉在我没有钱。

疯人说，这个社会，金钱和权势决定一切，社会上的好东西全让宫中侍从们和将军们抢走了。看来，要获得平等的地位，必须向金钱和权势宣战。不过手里没有权，宣战也没用。

就在这时，西班牙的王位无人继承，于是疯人宣布，他就是西班牙国王。但是这个称号并没有给他带来福祉，反而招来了灾祸。他的行为惹恼了当局，当局把他关进监牢，用冷水浇他，用棍棒打他，他受尽了百般折磨，最后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妈妈呀，救救你可怜的儿子吧!”他总算明白了，这个世界不是他的，没有他生存的地方。

2014年5月于北京大学俄语系

自从有了果戈理，俄国才有了全新的语言。它的平白、有力、准确、异常活泼和接近自然我们都十分喜爱。

——斯塔索夫

果戈理君中篇小说中的十足的人生的真实，是和构思的朴素密切地关联着的。他对生活既不阿谀，也不诽谤；他愿意把里面所包含的一切美的、人性的东西展露出来，但同时也不隐蔽它的丑恶。

——别林斯基

从果戈理开始我国的文学开始表现人民的自我意识。

——车尔尼雪夫斯基

鲁迅先生非常重视果戈理的作品，并给予高度评价。鲁迅亲自翻译了果戈理的《死魂灵》，而且在《狂人日记》的影响下，创作了中国的《狂人日记》。

——茅盾

果戈理君的幽默，是一种平静的，在愤怒中保持平静，在狡猾中保持仁厚的幽默。可是在作品中，还有一种严峻而露骨的幽默，它咬得你出血，刺透你的皮骨，直言无隐，用毒蛇编织的鞭子前后左右地抽打你，一种恶毒的、无慈悲的幽默。

——别林斯基

《涅瓦大街》乃是一部如此深刻而又如此迷人的作品；这是同一种生活的两个极面，崇高与可笑紧挨在一起。

——别林斯基